第91章

大理寺那邊負責偵緝的十幾人,原本是小唐在的時候一手帶起來的,也算都是心腹,不到一刻鐘的功夫便整肅妥當,只等下命。

樑九明白告訴他們要找的乃是採花大盜金飛鼠,有可能已經逃出了城去,如今只等小唐那邊請旨開城門。

其中一人聽了,便道:“總算要拿這賊了麼?還以爲刑部的大爺們都把他拋之腦後了。”

另一人接口笑道:“當初緝拿歸案之後,就該立刻殺了,好吃好喝供了五年,又給他逃走,如今果然生事。不知這次遭殃的是哪家小姐?”

樑九微微皺眉,正要喝止,卻聽又有人說道:“正是費死勁兒拿到手的,所以纔不捨得殺了,還指望着他往外吐東西呢,若是死了,他先前偷走的那些稀世奇珍之類,豈不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樑九聽到這裡,纔將他們喝住,正色道:“這件事是唐大人親自吩咐的,你們都醒覺着些,不該說的話切記萬萬不可亂說,若是找到了人,唐大人自有恩賞。”

衆人才屏息靜氣,肅然躬身,齊聲道:“願爲大人效犬馬之勞!”

且說小唐匆匆地便要入宮請旨,誰知纔到半路,便被人攔下,道:“毅少爺,平靖夫人叫你即刻到府裡一趟。”

小唐聞言就知道平靖夫人必然也聽說了……驚問:“怎麼姑奶奶也知道了?”

那人道:“原本都怕驚擾了平靖夫人,所以不敢告訴,是丫頭們私底下議論,不知怎麼就給夫人聽見了。”

小唐無法,只好暫時改道,匆匆到了府上,入內相見,見平靖夫人坐在榻上,滿面憂怒之色。

小唐忙跪地行禮,平靖夫人不待他開口,便道:“懷真出事了?”

小唐聽了“出事”二字,心裡難過,便道:“姑奶奶且不必過於着急,我正想法兒搜救。”

平靖夫人問道:“可知道是誰做的?”

小唐哪裡敢說“採花大盜”,只說道:“目前已經有了眉目,是個一貫綁了人勒索錢財的強賊。”

平靖夫人聽了,點頭道:“倘若只是爲了錢,那就好說,只別是爲了……”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略微出神。

小唐心中着急想去請旨,又不敢催促平靖夫人,卻見她思忖片刻,微微搖頭,喃喃說道:“不可能會這麼快……”

小唐心中一動,便喚了道:“姑奶奶……莫非有話跟毅兒說?”

平靖夫人回過神來,定睛看了他一會兒,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凜然,半晌,才緩緩說道:“沒有別的。我只是想跟你說,畢竟懷真是從我這裡回家纔出的事,你務必、一定要把她好好地找回來……這一次若是安然無恙,以後……你也要替我多留心……要時刻保全她的安危。”

小唐聞言,只覺得這話雖則是情理之中,可……又彷彿另有一層意思在內,此刻也顧不得深究了,便正色道:“毅兒明白!”

平靖夫人才道:“既然如此,不必耽擱,你且快去罷!”擡手輕輕一揮,緩緩地低了頭。

小唐又磕了頭,才退了出來,轉身出府。

小唐纔出了府,還未上馬,門邊兒又有一個人忙迎上來,道:“唐大人!小人在此等候多時了!林御史大人請您過府!”

小唐聞言,心中轉念,他知道林沉舟此刻必然也已經知道了,也隱隱猜到林沉舟叫人請他過去是爲了何事,然而此刻,他卻並不想從命。

小唐便道:“我知道了,此刻我要急着進宮,待會便去!”說着,也不等那人開口,便翻身上馬,打馬急奔,頭也不回而去,那隨從叫了幾聲,眼見追不上,只得作罷。

夜雨飄飛,只有馬蹄聲陣陣急促,眼看宮牆在望,小唐一抖繮繩,正要快馬加鞭再追一步,忽然卻見前方宮道路口上,停着兩匹馬,不偏不倚攔在路上。

兩邊有隨從挑着燈籠侍立,在細細雨幕之中,燈籠的光也顯得朦朦朧朧。

小唐一怔,緩緩放慢了馬速,兩邊兒的距離越來越近,很快他已經看清來人是誰,——其中一匹馬上之人正是林沉舟,他旁邊的那位,一身黑衣隱在暗夜之中,卻是凌景深。

小唐見狀心中長嘆,只得翻身下馬,向林沉舟見禮。

林沉舟哼道:“我早就料到你絕不會去見我,故而我特意來此等候了,唐侍郎!”

小唐聽他如此稱呼自己,自然也知道林沉舟動怒了,便單膝跪地,道:“恩師容稟,我並不是故意違背恩師的意思,只是如今性命關天……片刻也耽擱不得,才……”

林沉舟喝道:“才令你什麼也不顧的,居然連九城畿防都動用了?”

小唐倒吸一口冷氣,森森雨氣幾乎沁入五臟六腑,他知道此刻不能跟林沉舟爭鋒,便微微低了頭。

果然林沉舟道:“九城畿防,非亂時不得任意調動,你明知後果如何,卻仍是任意妄爲,我素來只當你是個最沉穩可靠的,沒想到如今,竟只爲了區區一個……”

說到這裡,林沉舟便長長地嘆了口氣,只道:“爲了她,便甘願自毀前程麼……”

小唐默然立在雨中,雨水自額角彙集,順着鬢邊流下來,因爲微微低頭,那雨水便斜斜滑落,最後從嘴角到了下頜,一搖墜落,瞧起來就像是一滴淚墜下一般。

林沉舟說的小唐又何嘗不知道,但是雖然明知,卻並無選擇,此刻他心中也並不爲什麼前程擔憂,卻反而惦記着那個總是或笑或顰,或嬌嗔或平靜如水,聲聲叫着他“唐叔叔”的女孩子。

靜寂之中,凌景深翻身下馬,來到小唐身前,雙手一拱,同樣屈膝跪倒,道:“求大人網開一面,我弟弟也在車上,同樣不知所蹤,若要降罪,我願意領受所有責罰,只求時機緊迫,望仍是放唐大人去尋人。”

小唐轉頭看向凌景深,卻見他也已經是溼透了,雨水從發端無聲流下,濃黑的雙眉皺着,臉色卻更透出幾許慘白來。

林沉舟冷道:“如今你們都不聽我的話了?”

小唐才低頭道:“恩師恕罪,只是,我又何嘗不明白恩師乃是一片愛護之意,但、但……”

林沉舟冷笑了幾聲,說道:“但是你關心情切,便自亂陣腳,縱然叫你調動九城,把整個京城翻了個遍又能如何?你當我是因你任性妄爲動怒,卻不知我更惱你就算鬧得如此大陣仗,畢竟也是白鬧一場,竟全沒有什麼用!”

小唐愕然,跟凌景深對視一眼,便擡頭看向林沉舟,卻見林沉舟微微仰頭,慢慢地吐了口氣,才說道:“罷了,以後再說就是了……你且聽好,方纔我已經細審問了九門守城,從中午到黃昏之時,從西城門有一輛應公府的馬車出城,當時下雨,守衛又見是公府的車馬,便不曾攔阻。”

小唐見林沉舟放他一馬,略鬆了口氣,他心思轉動甚快,聞言便道:“那倘若是賊人故佈疑陣,馬車出城只是爲了誘敵之計,實則他藏身城中呢?”

林沉舟肩頭狠狠一垂,無奈說道:“我知道你已經調動了大理寺的偵緝好手,只須讓他們到西城門處查探一番,便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另外……城內只須叫京畿司跟刑部巡捕們出動就是,九城巡防那邊,我已經派人止住,不然的話,明日早朝,那些言官們一個人一句,你便死無葬身之地了!”

小唐聞言,心中感激,低頭道:“多謝恩師保全!”

林沉舟又道:“你不必入宮了,自去辦事罷了,橫豎已經都鬧起來,我便去替你請旨。”

小唐知道林沉舟是一片好意:若是言官彈劾之類,便是林沉舟在他身前擋住了。這也是林沉舟息事寧人保他前途的苦心,小唐越發感激,便點頭稱是。

林沉舟又道:“對了,讓景深也跟着去吧,你們齊心協力,好生把人找回來。”

凌景深正要求此事,聞言也忙拱手領命,林沉舟纔看了兩人一眼,調轉馬頭自去了。

背後,小唐同凌景深雙雙起身,彼此對視一眼,小唐道:“小絕怎麼會在車上?”

凌景深道:“我已經問過了,下午時候他在唐府那邊做客,大概是隨着懷真一併乘車回來的。”

小唐又問道:“你可知道是何人動手了?”

凌景深聽了這句,牙關咬緊,嘴角的肌肉也隨之抽了抽,臉色微微有些猙獰,道:“我怎會不知,這纔是叫我最擔心的。”

小唐疑惑看他,凌景深道:“你也知道先前我是管刑部大牢的,那金飛鼠被關了五年,因爲上頭有令,須叫他吐出藏寶的地點,因此隔三岔五便會用刑催逼……他自然跟我是極相識的,也……恨我入骨。”

小唐聽他如此說,心中才即刻明白:若是金飛鼠恨凌景深入骨,那麼……倘若給他知道凌絕是凌景深的弟弟,那麼……

凌景深仰頭看天,億萬雨絲從天而降,暗夜沉沉,一絲兒星光自然也是沒有的。

凌景深喃喃道:“若真因我而害了小絕……我可……怎麼辦好呢?”

小唐擡手在他肩頭一按,道:“那賊人殺了應公府的車伕,可見是早有預謀,他並想不到小絕會也跟着上車,他的目標想來只是懷真,不會格外針對小絕。”

凌景深知道他是安慰之意,便點點頭,道:“走吧!”

小唐同凌景深兩個翻身上馬,頃刻到了西城門處,見昔日手下的一個偵巡上前,道:“大人請看!”雙手高高舉起。

小唐定睛一看,卻見他的手心裡捧着三兩片花瓣,有兩片大概是被踩過,已經揉爛破損,還有一片倒是完好,花瓣微微翹起,中間點綴着些許晶亮雨點兒。

此處是城門要地,又哪裡會有花瓣出現?那偵巡說道:“屬下方纔審問過下午看守城門之人,說是馬車經過的時候從側車窗灑落的,只是發現的時候車已經出城了。”

說着,湊近一步又道:“這種花兒喚作‘琉璃繁縷’,有些罕見,京城內有栽種的不過是三四家。”

小唐拈着那一片花瓣,隱約記得平靖夫人府的花園裡也有這種花兒。

卻聽凌景深在旁邊低聲道:“那丫頭喜歡花草兒,這大概……是她撒落的?”

小唐心中一陣微慟,忽然之間耳畔聽到狗叫的聲音,小唐忙回頭,卻見樑九帶着幾個人飛快而來,有兩個人手中各自牽着一條細腿長頸的犬兒,兩條犬兒昂首闊步,很是精神。

樑九上前見禮,說道:“大人,方纔這兩位公公前來,說是平靖夫人跟皇上借了這兩條靈緹,它們最能尋物,望能幫得上忙。”

小唐自也去過皇宮的珍禽園,知道這兩條靈緹也是從域外進貢而來的,血統珍貴,平常是皇帝打獵的時候纔會動用,當下點了點頭,道:“好極。”

頃刻間,林沉舟也請下旨意來,本來入夜的話京城城門嚴禁打開,但今夜卻是破了例,大理寺的衆偵巡們翻身上馬,嚴陣以待,其他隨行士兵也蓄勢待發。

火光閃爍,諸人無聲,只是屏息看着眼前,巨大的西城門在面前緩緩打開,而城門外暗夜無邊,冷風無聲無息推入,令人渾身微寒,兩條靈緹也像是察覺了異樣,衝着暗影紛紛叫了起來。

小唐道:“出發!”於馬上一揮手,頓時之間馬蹄得得,鎧甲鏗然,衆人一涌而出!

幾乎與此同時,在城郊的一處廢棄破廟之中,應懷真昏昏沉沉之中,鼻端嗅到一陣枯焦氣息,薰得她無法呼吸,咳嗽了兩聲,慢慢睜開雙眸。

映入眼中的卻是隨風飄動的塵幔,上面還結着蛛網,她微微轉頭,猛然又見到一個青面獠牙的人正盯着自己,應懷真忍不住低呼了聲,再仔細一看,卻見竟是個陳舊掉漆的塑像罷了。

這一刻,應懷真纔想起來下午之時發生了什麼。

當時在車內凌絕發現不對,卻被那車伕一肘打昏,應懷真纔要呼救,那人袖底一抖,扔進一物,嘶嘶發聲,冒出濃煙,嗆得人無法出聲。

秀兒驚慌失措,仍在尖叫,應懷真舉起衣袖遮住口鼻,忽然腦中一陣暈眩。她本正欲想法子,然而渾身的力氣卻像是被抽沒了似的,極快之間連手都似擡不起來。

頃刻間,秀兒的尖叫聲也極快地消失了,風吹起車簾,吹進一絲冷風夾裹着細雨,應懷真忽然有一刻清醒,她來不及多想,察覺手搭在一物上,模糊記得是什麼,便拼命地從那錦雲袋兒裡摸索出一把花瓣,本來輕飄飄的花瓣此刻卻竟有千鈞重一般,壓得她不堪重負。

應懷真咬着牙,在意識徹底消退之前,舉手靠近車窗口,此刻已經沒有力氣再撒手,風已經迫不及待地把她手中捏着的幾片花瓣捲走了……

守門的士兵只瞧見車窗處似有隻玉手輕輕一閃,旋即不見,那馬車如風似的出城,只有數片花瓣,零零落落從空中飄墜地上。

火卷着枯樹枝,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音,焦枯的味道便也是從這一堆火上傳出的。

應懷真掙扎着動了動,轉頭卻見凌絕正在旁邊,雙眸閉着,也似暈厥未醒,秀兒卻不知所蹤。

應懷真心頭一動,試着叫道:“凌絕,凌絕……”才叫了兩聲,就聽到外間有數聲呼叫聲音傳來,依稀聽來似是秀兒。

應懷真大驚,急忙要起身,卻見手被繩子捆着,雙腿也是毫無力氣,正震驚無法之時,腳步聲響氣,那哭叫的聲響也越發近了。

應懷真情急之下,忙裝作昏迷不醒的模樣,微微低頭,實則眯起眼睛,便看外頭的情形。

頃刻間,就見有人走了進來,手中拉扯着一人,把那人往地上一推,那人便倒在地上,衣衫均是破損不堪,頭髮散亂,滿面淚痕,竟正是秀兒。

應懷真眼見這情形,雙眼忍不住便睜大,正驚心動魄之時,那一雙着厚底麂皮靴的腳卻直直地向着她走來,應懷真渾身忍不住微微地發抖,不敢再看,忙緊緊地閉上眼睛。

那人走到跟前,應懷真忽然覺着一支粗糙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她不敢睜眼,卻知道對方正在仔細打量自己,這一刻,渾身毛骨悚然,簡直將要崩潰。

卻聽那人嘖嘖了兩聲,道:“真是個難得的美人兒……可惜只能看不能碰!”聲音裡又是垂涎,又像是無比惋惜。

應懷真幾乎忍不住尖叫起來,卻忽然聽到身邊有人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想做什麼?”居然是凌絕醒來了!

那人聞言,便放開應懷真,應懷真的心驚跳不已,竟是前所未有的感激凌絕在這時候出聲,耳畔聽那人道:“你又是什麼人?”

凌絕冷冷說道:“我是她的哥哥,你若是有什麼怨仇,不要爲難小女孩兒,只衝着我來便是了。”

應懷真渾身戰慄,聽了這個聲音,卻只是無端地想哭。

那人桀桀笑了兩聲兒,道:“小子,你不用着急,橫豎一個都逃不脫的。”

此刻,地上秀兒便嗚咽兩聲,爬起身來,似是想逃,那人猛然回身,舉手抓住秀兒的頭髮,便將她揪了過來,抱在懷中。

應懷真因低着頭,只見秀兒雙腳幾乎凌空,雖看不見那人在做什麼,耳畔卻聽到極爲噁心的聲響,以及秀兒哭泣求饒的聲音。

應懷真雖然怕極,卻再也無法忍受,便竭力大叫了聲,道:“住手!”

那人聞聲,便停了動作,轉頭看來,望見應懷真之時,雙眼又亮了幾分,如餓極了的人看見無上美味。

凌絕見狀,忙向着她身邊靠了過來,低聲喝道:“妹妹別做聲。”

原來方纔應懷真叫凌絕的時候,他隱約已經醒了,只是還未來得及答應,那賊就已經進來了,於是凌絕也便不動聲色,只是看賊人竟欺辱應懷真,他自知道應懷真是怕極了,纔出聲相擾。

那人即刻便把秀兒鬆開,秀兒跌在地上,慌忙蜷縮身子,退到一個角落去,瑟瑟發抖。

應懷真這纔看清楚此人的面孔,見他生得頗瘦削,顴骨高聳,眼窩深陷,滿臉的淫/邪惡相,她心中只是驚懼,竟無法出聲。

一直到被凌絕輕輕一撞,才又有幾分清醒,便顫聲說道:“你、你是什麼人?我哪裡得罪過你?你究竟要如何?她、她只是我的丫頭,你別爲難她!”

那賊人一直湊近過來,道:“我是什麼人?我倒是想當你的夫君,只是……”死死地盯着應懷真,口中噴出的氣息令她幾欲作嘔。

冷不防凌絕喝道:“你若是要財,多少我們也能給,只別造次!”

那人被凌絕打斷,便又看他,忽然仔細打量了凌絕幾眼,道:“你這討嫌的模樣跟這說話的口氣……倒是像一個人……你說你是什麼人?”

凌絕哼道:“我是她的兄長,你若是不爲求財,而爲報仇,那找我也使得!”

那人聞言,一揮手,“啪”地一掌摑在凌絕臉上,凌絕猝不及防,身子跌在應懷真身上。那人冷笑道:“你當我金大爺是傻子不成?應公府的幾個小子我見過,沒見過有你!再敢說一句謊話,大爺擰斷了你的脖子!”

應懷真轉頭看去,見凌絕身不由己地斜倚在她的肩頭,嘴角已經見了血跡,神情卻依舊冷峻如初。

應懷真渾身戰慄,那賊卻不再理會凌絕,又看向應懷真,望着她膽怯的模樣,便笑道:“好美的小丫頭,我金飛鼠閱女無數,雖也見過幾個絕色,跟你一比,竟都算不了什麼了……偏偏不能動……”

說到最後,這人咬了咬牙,忽然道:“雖說不能就吃了,好歹嘗一嘗也是好的……”說着,便捏住應懷真的下巴,竟似要親她一樣。

應懷真又怕又是嘔心之極,拼命搖頭,又哪裡能掙脫?正無法可想,凌絕喝道:“你住手!我哥哥是跟隨林御史身邊兒的凌大人,你若敢動我這妹妹,將來必然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人一聽,驀地撒手將應懷真一鬆,轉頭看着凌絕,似笑非笑道:“你說什麼?哪個凌大人,可是……昔日裡管刑部大牢的凌景深?”

凌絕見他知情,便道:“不錯。我哥哥且跟唐家三公子交好,我妹妹也是唐三公子甚是疼惜的人,東海王家裡你也該知道,你膽敢動她一根指頭,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們也絕不會放你甘休。”

這人聽了凌絕的話,眼中卻透出幾分思量之意,想了片刻,便又笑起來,道:“先前我被關在刑部大牢五年,生不如死,難道還怕什麼不成?想來真真是老天有眼,竟送了個仇人到我手上……”

凌絕不明白這話,這人便道:“你當大爺是誰?正是赫赫有名的玉面金飛鼠,當初一不留神被刑部的人捉拿,關押刑部大牢,正是你哥哥叫人百般折磨我,害得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過了五年……如今你倒是落在我手上,你說我該怎麼報答凌景深對我的厚待呢?”

凌絕聽了,心中暗驚,也知道不好,但他素來是一張冷臉,面上便絲毫驚慌之色也沒有,只冷冷道:“既然落在你手裡,便任憑你處置罷了,只是你又跟她們有什麼仇?”

金飛鼠纔要回答,忽然眼珠一轉,舉手又是一個耳光下去,便笑道:“臭小子,果然跟凌景深那廝一個德性,都是這樣狡詐會欺瞞人!差點兒中了你的計!”

凌絕雪一樣的臉已經被打的紅腫一片,偏偏雙眼還是冷冷清清,道:“只會衝着女孩兒下手的賊人,也說別人狡詐會欺瞞?”

金飛鼠怔了怔,本來盛怒,忽然心中一轉,便看看凌絕,又看看應懷真,笑道:“我知道了,原來你這小子喜歡這小丫頭,所以總是想着護着她呢?”

凌絕嗤之以鼻,道:“你不僅無能,而且愚蠢,我豈會喜歡她……早已經說過,只當她是我妹子罷了。”

金飛鼠目光變化不定,望着他清秀絕倫的容貌,忽然道:“可惜金大爺不喜兔兒,倒是可惜了……”

凌絕即刻明白他的話中之意,一時慍怒,臉上便紅了,金飛鼠見了,倒覺得有趣,便伸手摸向他臉上,道:“你小子生得這樣,真真是白瞎了這張臉,若是個女孩兒……”

凌絕本是好潔之人,最厭別人碰他,何況是被這低賤齷齪之人碰觸,頓時渾身繃緊,臉色微變。

偏偏金飛鼠覺着他的肌/膚細膩,不輸女孩兒,又見他神情見緊張之色,便越發放肆,凌絕忍無可忍,道:“滾開!”

金飛鼠笑道:“我忽然想到一個法子……凌景深知道了必然也覺着有趣……”說着,手搭在凌絕肩頭,微微用力,只聽“嗤啦”一聲,凌絕的衣裳已經被扯破了。

凌絕心中駭然,任憑他再冷靜,此刻也忍不住微微戰慄,不願再看面前這張嘔心的臉,便閉了閉眼,就在這時,聽到應懷真尖聲叫嚷道:“你又算是什麼東西!我用不着你來護着!”說着便掙扎起來,奮力向着凌絕撞了一撞。

凌絕被撞得歪倒地上,金飛鼠手上落空,一時怔然,不知爲何原本嬌滴滴被嚇得一聲都不敢出的女孩兒爲何忽然暴怒起來。

應懷真大罵了幾句,竟從地上跳起來,伸腳往地上的凌絕身上亂踢亂踹,一邊兒罵道:“可知我心中最恨的就是你?我是生是死要怎麼樣,都跟你不相干!你這混賬東西!用不着你對我假惺惺的!你再裝一裝試試看!沒得只叫我噁心!”

她發瘋似的踢了一陣兒,到底是體弱,便踉蹌跌坐地上,仍是看着他,咬牙切齒地叫道:“你縱然要死,也到別處去死,死的遠遠兒地最好!只萬萬別爲了我死,我受不起,也不想要!我只恨不得前生今世從來都不曾認得你過!”

凌絕歪倒在地上,被她踢了幾下,並不覺得如何重,還不如被金飛鼠打了兩巴掌更疼,但是聽着她一聲一聲罵着,此刻又看過去,卻見應懷真跌坐地上,頭髮微微散亂,眼中含淚帶傷似的,狠狠地說了這幾聲,他一時心中震動,又且一陣迷惘,心中只是想:爲什麼她竟會說這些……又不像是僞裝的,可是這些話,字字千鈞一般……無端端又是從何而來?

凌絕可並不記得自己曾做了什麼跟她不共戴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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