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明琪一番話,讓白芷、寒紫冷不丁驚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望向餘辛夷。這三小姐是魔怔了不成,怎麼會在小姐面前說這種話?
就連餘辛夷自己都蹙緊了眉頭,餘明琪向來柔弱膽小,這段日子她更是刻意拉開她跟景北樓的距離,不讓她去接近景北樓那頭豺狼。她現在怎麼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餘辛夷微慍道:“明琪,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實在不知道,景北樓給明琪下了什麼魔咒,就算她百般阻止,明琪還是一頭撲進了那團毒火。
餘明琪淚水婆娑,愧疚卻仍然堅決道:“姐姐,我知道依照你的性子,若是四殿下沒惹了你,你絕不會報復於他。但是……這些年我一直沒求過你,這次就讓我求你一回,姐姐,求你放過四殿下吧……”
餘辛夷看着已經陷入魔怔的餘明琪,怒其不爭道:“明琪,你認識的景北樓根本就是一張假皮。真正的景北樓其人,心機最是深沉,利用人的時候甜言蜜語千般變化,連天都能給他說下來。那是因爲你有用處!若是你一朝失去利用價值,就會被無情的拋棄!你知道景北樓身邊曾跟過多少姬妾麼?她們中,有的曾是青樓的頭牌,因爲最擅長收集消息。有的是小官吏的女兒,因爲收買爪牙而收進王府裡。有的是將軍家的庶女,因爲想得到兵部的權利……他身邊每一個女人都有她的價值。而當初他在李丞相府裡跳下水救你,根本不是什麼英雄救美,而是故意接近你的知不知道!”接近明琪來達到打擊她餘辛夷的目的,很值得慶賀,他景北樓做到了!
餘明琪臉上露出微慟的表情,手指用力的絞起,幾乎要絞斷。她內心正經受着巨大的波動,但是半晌後,仍然固執己見道:“大姐,你說的我從前不知道……若是我知道了,當初……可是來不及了,大姐,我求你了,這輩子我唯一一次求你……你就放過他一回吧,他現在已經到這般地步,不會在跟你做對了……我保證!”
餘明琪這般堅持,簡直讓餘辛夷頭痛欲裂,她看着餘明琪臉上難以啓齒的痛苦表情,目光一閃,忽然肅容道:“明琪,告訴我,到底什麼原因讓你這樣堅持要替他求情?”餘明琪從來不是這樣不知好歹的人,若非特殊緣由,絕沒有這樣固執己見的道理。
被問到這個,餘明琪渾身猛地顫抖了一下,像是一朵遭受到暴風驟雨的小白花一般,纖瘦的身子抖如篩糠,似乎下一瞬就會承受不住。
餘明琪越是這樣的表現,餘辛夷就越是懷疑。難道真的如她想的一般,明琪做了什麼傻事?
“明琪告訴我,到底什麼原因!”
“因……因爲……”餘明琪手指死死絞緊衣裙,雪白的臉上盡是不堪,每個字都從脣舌間一個一個吐出,將一輩子的勇氣都用在了這一次,“因爲我腹中懷了……四殿下的孩子……”
她剛說完,周圍所有婢女下人都驚得一聲倒呼,紛紛懷疑,三小姐剛纔說了什麼,難道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不成?怎麼,怎麼可能!
餘辛夷聽罷的剎那,明眸猛地縮起,一個巴掌狠狠甩在餘明琪臉上。
“你給我住口!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餘辛夷的面色冷而銳利,掃視周圍所有婢女下人一圈,沉聲道,“這種蠢話不要說第二次,今晚在場所有人都沒聽到,你也沒有說過,白芷,立刻送三小姐回房。三小姐病了,需要好好休息。”
名節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有時候比命還要重要。哪怕鎏國近年已經較歷朝開放許多,但是名節一事仍然是天大的大事。某些偏遠之地,女子出嫁前連被男子摸了手都要把手砍掉的,更有浸豬籠,臉上刺字等殘忍刑法。更何況是未婚少女卻暗結珠胎,不談遭受萬人唾棄,若是被餘懷遠知道了,怕是會立刻賞她一匹白綾!明琪現在,難道瘋了不成!
說罷,餘辛夷一個字不想再說,立馬轉身要離開。
然而還沒走三步,餘明琪忽然撲過來死死抱住她的腿,痛哭道:“姐姐,你別走,我沒有說謊,我是真的……懷……了,大姐,請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看在……我腹中孩子的面上,放過四皇子一命吧……”
一句話一句話,像是驚濤駭浪般掀翻整個庭院。所有下人都驚駭得面面相覷,低下頭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庭院中一片死寂。
餘辛夷死死閉上眼睛,不回頭,素白的掌心被指甲用力刻出深深的痕跡:“你實在是!實在是愚蠢!景北樓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對你有半點真心?你被他矇蔽到這樣的程度,哪一天被他害死你都不知道!”
餘明琪這樣當着衆多下人的面,說出懷了身子的話,分明是故意的!就算她下令封口,但是有些風聲還是會泄露出去,到時候無論她到底有沒有懷身孕,都會被蓋棺論定,成爲既定事實!明琪這次是下足了血本,哪怕違抗所有人,也要拼了命保他景北樓!
餘明琪默默的垂着淚,一雙無聲的盈滿淚水的大眼睛裡,滿是哀求。
餘辛夷深吸一口氣,用力將餘明琪推開,目光冰冷的望着她道:“你是下定決心了?”
餘明琪猶豫半刻,緩緩點頭。
餘辛夷笑起來:“哪怕與我做對?”
餘明琪的頭一直低垂着,碩大的淚珠啪嗒啪嗒落在裙子上,形成一大片神色的水漬,她很痛苦,蜷縮的身子裡一絲一縷滿是痛苦的糾纏,但是始終沒有搖頭。
答案已經知道,餘辛夷緩緩笑起來:“好,很好。”
景北樓啊景北樓你好得很!上輩子你騙得我生不如死,現在又來騙我最疼愛的妹妹,
“既然如此,那我也無話好說了。”
還有她最疼惜的妹妹,竟然到頭來還不如一個男人的花言巧語。算她餘辛夷,這輩子又瞎了眼一次。
看着餘辛夷一直背對着她的身影,餘明琪內心如刀割般,捂住心口嗚咽道:“姐姐,我知道你覺得我蠢,覺得我傻,明明四皇子在欺騙我利用我,卻還要愚蠢的跳進那個陷阱,甘心爲他利用。但是……姐姐,來不及了,我來不及了……我今年十六歲,在過去的那些年裡,我在府裡一直像個影子般活着,家裡的姐姐妹妹太多了,有父親極其寵愛的二姐,有二房嫡出的明珠,有鳳凰般璀璨奪目的大姐你,我知道你現在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掙來的,我自知做不到……可就連同樣庶出的彩玉、彩配都比我出衆……若我能僥倖託個男身也是造化了,可惜……這麼多年,父親看都沒正眼看過我一眼,我這樣可有可無的人,將來的路子早就定了的,無非是嫁個與我差不多的庶子,或者某個父親需要借力的府裡,當個側室也是極有可能的,正如陸尚書家的庶女蓮姐一般,嫁給個五十多歲的喪妻禮部監丞……我自己都快接受這樣的命運了,可是……”
餘明琪揚起一張素淨的含淚的臉,悽楚道,“可是這個時候四皇子卻出現了,那是我從來想都不敢想的人啊,相府出事那天,那麼多刺客,那麼多人在奔跑逃命,我掉進了湖裡在裡面拼命掙扎,卻沒有一個人來救我,只有他……姐姐,你知道麼,就算爲了那一天,讓我做什麼都願意。哪怕他一直以來的軟語談笑,認真傾聽都是假的。哪怕他臉上的溫柔表情,指尖溫度都是假的……我願意的,我都是願意的……就算將來……那也是我的命定劫數。”
餘辛夷用力捏緊掌心,背對着她徐徐道:“你既然做下了選擇,將來後悔也不要告訴我。我們姐妹之間,從今日起一刀兩斷吧。”
“姐姐……”
餘明琪呆呆的看着餘辛夷沒有猶豫,遠去的身影,更多地淚水,更多地背上蜂擁而至,將她整個包圍。她知道自己就在剛纔失去了某個極爲珍貴的東西,但是,別無選擇。
回到院子裡,白芷跟寒紫戰戰兢兢的跟在餘辛夷身後,直到點開燈籠才發現,小姐手心上竟然全被自己掐出了血,兩人連忙嚇得去取了藥箱來給她上藥包紮。
知道小姐實在被明琪小姐傷得重了,白芷小心翼翼道:“小姐,三小姐興許是一時迷了心竅,等想明白了她會知道錯的。”
餘辛夷輕輕搖頭道:“不會的。”明琪這次舉動完全是破釜沉舟了。而且她懷疑,明琪敢這麼做,絕對是景北樓從中搞的鬼!她恨的不是別人,不是愚蠢卻可憐的明琪,而是景北樓!
那個畜生就像是附骨之蛆般牢牢的綁在她的生活裡,讓她屢屢噁心。前輩子他噁心了自己的一生,現在又來噁心自己身邊在乎的人!
“那……”寒紫小心的瞧了白芷一眼,斟酌道,“若明琪小姐真的,懷上了……您是不是真得放過景北樓?”
燈光下,餘辛夷的容顏美得極爲不真實,然而那張絕美的臉上此時此刻,卻溢滿了冰冷的殺氣:“不可能!”若是景北樓乖乖接受圈禁的命運她興許還能饒他痛苦的活,怪就怪他又把手伸到明琪的身上,她會要他死,要他以世上最難堪的死法去死!
三小姐要出嫁啦!
我聽三小姐院裡的蘭姐兒說,三小姐她呀……暗結珠胎了!老爺這纔沒法子趕緊讓她嫁了。
你才知道呀?這件事兒哪裡這麼簡單呢,這事兒其實是三小姐自己稟告給老爺的,老爺知道後差點要打死她,多虧大小姐趕過去說情這才網開一面,可不得,今兒個急匆匆的送過去四皇子府了……據說,老爺連一臺嫁妝都不給備的!
哎,三小姐怎麼那麼傻呢,全京城誰不知道呢,四皇子被皇上圈禁了,還能有什麼前程?三小姐傻呀,太傻了!
……
看着窗外幾個小丫鬟竊竊私語,白芷用力清了下喉嚨瞪過去,那幾個丫鬟見大小姐來了,連忙閉嘴行禮四散。
白芷將懷裡的湯糰放地上一邊玩去,猶豫道:“小姐,今兒個明琪小姐就要送過去了,您要不要……去送送?”
餘辛夷淡淡道:“不用。”沒有絲毫猶豫,“我們早就說清楚了,她既然自己執意嫁給他,我們姐妹情分也就散了,送什麼送?”
白芷還想說什麼,卻見餘辛夷一襲白裙已經轉身離去,墨黑的髮絲在空中如蝶般飛舞,美麗而寂寞。白芷張了張嘴,急忙跟了上去。
申時二刻,餘府側門在,一臺青色小轎前,四十多歲做媒婆打扮的嬤嬤看了看日頭,不耐煩的催促道:“三小姐,這好時辰快過了,咱們再不快走,可不吉利了!”心裡卻在嘀咕:恬不知恥的懷了胎,一臺小轎子送給人家做側室,連臺嫁妝都沒有,矯情什麼勁!
餘明琪扒着轎門的手仍然沒鬆開,一雙美目含淚,執念的望向府裡頭:“琉兒,給大姐姐傳話了沒?”
叫琉兒的丫鬟低頭道:“小姐,奴婢去請了,但是……大小姐那裡回沒空……”
餘明琪身子一顫,搖搖欲墜差點跌坐下去。
直到又一柱香的時間,那媒婆用力翻了個白眼,不客氣道:“三小姐啊,大小姐那都傳話不回來了,我看您吶,還是老老實實的進轎門吧!
”說着,連餘明琪的點頭都不等,直接摔了轎簾命轎伕起轎。
“大姐……”餘明琪掀開頭蓋,淚水盈盈的從狹小的窗口裡努力向後看,但是直到餘府徹底消失在視線外,都沒有等到……
在轎子後不遠的地方,餘辛夷緩緩從角落裡走出來,目光沉沉的望着轎子離去的方向。
寒紫道:“小姐,您來都來了,怎麼不去見一面呢?”她們原本以爲小姐不回來,但小姐的心始終沒她說的那麼硬。
餘辛夷道:“與其望着她淚流,不如等着她幸福。”望着明琪無聲無息的慘淡出嫁,她就想到了上一輩子的自己,那麼愚蠢那麼傻!只是沒想到這輩子,愚蠢的成了自己的妹妹明琪,而她卻無法阻止。
明琪爲他景北樓付出那麼多,若他對她好還罷,若是他敢有有負於明琪,必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三日後。
餘辛夷正在屋子裡繡花,小子鈺被六姨娘抱在懷裡逗樂,子鈺長得極快,小臉蛋紅撲撲的,一雙水潤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周圍的世界,一看就極爲聰慧的模樣,看見人就咯咯笑。餘辛夷看着,心都忍不住化了。
她想,上輩子她那夭折的孩子,定然也這般可愛吧。
六姨娘並沒有察覺她的心思,笑着道:“辛夷你這小衣裳繡得真不錯,從前倒不記得你愛做女紅,現在是繡得越發好了。”
辛夷笑道:“又能做給子鈺穿,又能修養身心,有什麼不好的呢?”
六姨娘也笑起來:“對了,三丫頭還有幾個月也該生了,到時候你都要做人阿姨的了。”
辛夷跟景北樓的過節,一直被餘辛夷刻意瞞着,是以六姨娘半點不知的,所以沒顧忌的說了出來。
餘辛夷楞了一下,極爲短暫,很快又恢復平常點頭微笑:“是呢。”
六姨娘低頭給子餵奶酥:“瞧瞧你三妹都嫁人了,你的婚事卻還是懸而未決的,眼看着你快十八了……”
就在六姨娘憂心的時候,寒紫忽然滿臉興奮的衝了進來,跟陣風似的,連輕功都使上了。
六姨娘冷不丁被嚇了一跳,白芷連忙嗔道:“哎呀,你做什麼這麼慌張?嚇了我們一跳,若叫人看了,還說咱們院裡人沒規矩呢。”
“有!有大事呀!”寒紫滿頭是汗,已經激動得快說不出話。
白芷心裡咯噔一下,以爲有壞事發生,立馬道:“怎麼着?是宮裡出什麼消息了,還是四皇子又要對付咱們小姐了?還是八殿下那裡有什麼事?哎呀,你快說呀!可急死我了!”
寒紫滿臉笑容,一下單膝跪在餘辛夷年前道:“恭喜小姐,賀喜小姐!宮裡剛出消息,沈太妃念及您已到適婚年紀,於是親自向陛下請了旨,定下五個月後便是您跟八皇子的大婚期!”
聽到這話,在場人莫不是驚住了,就連餘辛夷都忍不住呆了一下。
白芷連忙反應過來,激動得噗通跪下:“恭賀小姐大喜!”身後一衆丫鬟全都笑嘻嘻跪下,就連六姨娘都高興得合不攏嘴。
只有餘辛夷宛若還在夢中一般,好一會才擡手讓丫鬟們起身。
寒紫前腳剛進來,宮裡太監便後腳來宣旨了。直到接了旨,收了各房各帶酸辣心思的賀喜,回到院子裡,餘辛夷才徹底回過神。
擡手一摸,臉頰滾燙!
怎麼回事?她剛纔莫不是就頂着這樣一張臉接收衆人觀看那麼久?平素的冷靜自持都去哪裡了?實在半點都不像她餘辛夷!
她想,前一輩子她嫁給景北樓的時候,分明沒這麼失態,怎麼剛纔那麼恍惚失神?完全一副小兒女形狀,簡直丟盡了臉面。
餘辛夷羞惱的咬了咬牙,再擡手摸,臉頰依然滾燙!
該死的!
餘辛夷立刻挽了溼帕子往臉上拭去,想把臉上的溫度降下去,但是沒想到,一低頭竟在水盆裡看到了景夙言的面容。面如白玉,鼻如瓊脂,一雙墨黑的眼含着笑望着她,萬千星辰似要將她溺死。
然而餘辛夷並沒有高興,反而極爲惱怒的用帕子將水盆裡的幻影打散。這個混蛋!剛纔讓她丟人還不算,現在又陰魂不散,果然是個混蛋!
但是帕子剛進去攪散了幻影,可剛拎出來,幻影又再次出現。
餘辛夷一驚,立馬回頭。正對的可不就是那個混蛋的真身!
“你怎麼!”餘辛夷幾個字還沒出口,忽然脣就被鑊住,銜進了某人的脣齒裡。餘辛夷雙手剛想推拒,就給一雙大手捉進手心。
四瓣脣,兩條舌尖,恰似一個人。
整個人好似被一下子丟進溫泉水裡,微燙的溫度讓人下意識的排斥,想要鑽出去。但是習慣那溫度後,皮膚便眷戀那感覺,捨不得離開。餘辛夷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犯傻的一天,暈乎乎的掉進某個狐狸的陷阱,就再也鑽不出來。
景夙言微涼的薄脣一下親在她眼睛上,目似暖星,“這裡是我的。”
下一吻親在她纖細的下巴上,分外情濃,“這裡也是我的。”
他的脣越來越過分,徑自吻在她白滑的頸上,喉底微喘,“這裡還是我的。”
溫度一點點上升,像溫水煮青蛙般,將她一點點煮熟,明明是溫輕柔三月,卻好似置身火爐一般。
景夙言額頭與她相抵,喉底微微的笑聲讓人耳朵發癢:“全部全部的你,都是我的。”
餘辛夷瑩白的耳尖炙熱滾燙,她想揮起手給他一巴掌,但是指尖卻擠不出一點力氣。
該死!該死!這個混蛋剋星!
看着餘辛夷紅潤的耳尖以及咬緊的貝齒,景夙言彎眼似月,笑得越發沉醉:“當然,我也是你的。”
餘辛夷瑩白的耳尖炙熱滾燙,她想揮起手給他一巴掌,但是指尖卻擠不出一點力氣。
該死!該死!這個混蛋剋星!
看着餘辛夷紅潤的耳尖以及咬緊的貝齒,景夙言彎眼似月,笑得越發沉醉:“當然,我也是你的。”那副模樣比話本里的狐狸精還要魅惑,讓人心旌顫動。
餘辛夷看着他得意忘形的模樣,牙恨得癢癢,指尖銀光隨着她眸中的光一起迸發。
速速速!
景夙言立馬側身,一個燕子躍躲開,拍拍心口驚險,知道逗得太過失去分寸連忙道:“辛夷,我錯了。”那麼俊美的容顏,露出極委屈的模樣,哪怕明知道他這是故意表現的,也狠不下心腸。
餘辛夷氣得深呼幾口氣,才壓住把他殺掉的心,可沒想到她剛鬆懈下來,景夙言眸子一閃,閃過一道絕色鋒芒,然後趁她不備,摟住她纖細的腰肢,輕輕一旋。
只見她美麗的海棠裙順勢旋出千瓣美麗的海棠花,待她反應過來,已經完全落入他的圍困。
他嘴角微勾,氣息如風般拂過她的臉頰,帶着酒香般讓人沉醉迷離,面紅耳赤:“怎麼辦,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你了。辛夷,這可都是你的錯,你說該怎麼負責?”
這是什麼歪理?
餘辛夷幾乎要對他狠狠送去一個白眼,得寸進尺!什麼是她的錯,還要她負責?負他個大頭鬼去吧!
餘辛夷腳尖忽的發力,高高擡起向他的太陽穴點去,景夙言沒料到這招,被迫鬆開摟住她細腰的手。餘辛夷順勢後翻,裙角如瓣,開出一大朵極妍之花,已經整個人退開他一丈之遠。
景夙言玩味一笑,緊接着腳踏飛燕,一追一閃,如風逐月,整個人像牛皮糖似的怎麼都閃不開。
餘辛夷躲了幾番,正對上他盈滿笑意的眸朝她曖昧的眨了眨眼。餘辛夷忽然察覺過來,他們兩個這幅模樣,根本不像是在追躲,反而像是在調一情!而這個,根本是景夙言故意而爲的!該死的混球!
弄懂對方的意圖,餘辛夷冷哼一聲,眼眸微微眯起,笑道:“要我負責?好呀,我就來負責給你看。”
說着,在景夙言驚訝的目光中,掀開銅盆,將盆裡的水盡數向景夙言身上澆去。
景夙言沒想到她竟然來真的,連忙抽出摺扇來擋,但是剛擋住衣袍,沒想到餘辛夷手勢一變,竟將水整個從他頭上澆了下去。
三千青絲溼了一半,連肩膀都溼了,一滴一滴的水珠閃着光從髮梢滴落到鼻尖再墜到脣上,顯得那脣無比紅潤誘人。景夙言滿臉委屈道:“辛夷,你也太狠心了吧。”
餘辛夷心道,她再上當那纔是真蠢。她冷笑一聲,轉身丟下溼了身的美男子離開,可沒想到腳下踩着水漬忽然一滑,身子出乎意料的往後仰跌而去。
“辛夷小心!”景夙言一驚,連忙飛身去攬,然而已經來不及,他的手剛拉住她,兩個人竟一起栽倒下去。而栽倒的方向,正是她的繡塌!
兩個人緊緊擁在一起,滾落在塌上,三層紗幕應聲層層合下,淺粉淡紫的色彩如煙霞般整個攏下,正好蓋在兩個人身上,糾糾纏纏完全分不開。
而他景夙言,恰巧就壓在餘辛夷身上,那雙手牢牢的扣住她的腰肢不放。兩人之間,連一絲絲的距離都不剩。
就在此時。
“小姐,我給您備了……”
白芷端着花茶點心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冷不丁驚了一跳大叫出來,臉頰通紅,連忙捂住眼睛:“哎呀!是奴婢的錯,奴婢什麼都沒看到,小姐殿下你們繼續!”
邊說還邊假模假式的捂住眼睛往外退,但是透過指縫分明還能看見她滴溜笑的眼睛,指不定早就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看着門被打開又合上,餘辛夷由驚到怒,一巴掌拍在罪魁禍首身上:“景夙言,你給我滾開!”
當餘辛夷黑沉着臉從屋子裡出來,一直裝作擦桌子其實一直豎着耳朵聽屋子裡情狀的寒紫立刻清了嗓子,白芷聽到聲兒也立即低下頭看似在認真做着灑掃,但分明倆人目光賊賊的,想的絕不是好東西。
見餘辛夷好半天不開口,白芷終於忍不住湊到餘辛夷年前,小心翼翼道:“小姐,有些話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您跟八殿下一個傾城國色,一個俊美無雙,最是般配不過。若是沒有您,誰都配不上八殿下,若是沒有八殿下,誰也配不上您。您跟八殿下五個月後就大婚了,奴婢們莫不高興喝彩的,只是……小姐,何必急在一時呢?”
白芷說得津津有味,絲毫沒注意到餘辛夷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直到最後一句,餘辛夷忽然頓住腳步,咬牙切齒道:“閉嘴!”
白芷被噎住,看着疾布離開的餘辛夷,連忙道:“寒紫,小姐這是害羞了?”
寒紫不可救藥的看着白芷,搖頭道:“不是小姐害羞,而是你要害怕了纔對!敢說小姐急在一時,等死吧你!”說着揚着頭快速追上餘辛夷而去。
白芷哎呀一聲,錘頭頓足。身後餘辛夷的房裡,景夙言哈哈大笑,三千青絲鋪在塌上,美豔不似凡人。
院子裡,一棵桃樹經過寒冬,開出第一朵桃花。
餘辛夷與景夙言大婚的消息傳遍整個京城,老夫人精神極爲振奮,因着餘辛夷的郡主身份,嫁妝必定要分外豐厚才能長餘府的臉,於是滿京城的開始置辦各色嫁妝,風光無限。
而當景北樓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餘明琪端着甜羹微笑着送到景北樓面前:“殿下,這是妾身親自給你熬的羹,您嘗一嘗吧。”
餘明琪隻身着簡單的家常衣服,比在餘府裡都不如,頭上只有一根釵子,其他首飾都拿去孝敬了看守皇子府的禁衛軍頭領,否則一個被圈禁的皇子,別說甜羹,就連飯都難吃到新鮮的。只是這些她不想跟景北樓說,她現在,甘之如飴。
叫了一遍,景北樓沒有任何反應,餘明琪詫異的又喚了一遍:“殿下?”
景北樓冷不丁的回頭,臉上的陰翳像是蒙着一層濃濃的黑霧,雙目滴毒般,可怖得讓人心襟膽寒。
餘明琪從沒見過他這樣的表情,被猛的一驚,手裡的羹碗一滑,砸在地上,滾燙的羹濺在她手腕上,紅點一片。
“怎麼了,痛不痛?怎麼這樣不小心呢?”
景北樓關心的聲音立刻響起,手腕更是被捉進他掌心裡,輕輕的在她燙到的地方吹着氣。
餘明琪擡頭,正對上景北樓臉上擔憂的表情,面上是責備,但是那雙漆黑的眼裡卻是滿滿的心疼,溫柔得讓人心醉。
景北樓的脣輕柔的吹在她的腕子上,然後將餘明琪擁進懷裡:“你現在懷了我們的孩子,可要千萬小心,否則你是要我心疼死麼。”
餘明琪靠在他的懷裡,微笑道:“只不過滑了碗而已,哪裡那樣精貴呢,我可不是什麼瓷娃娃。”依靠在這樣溫柔的懷抱裡,餘明琪閉起眼睛幸福得笑起來。
她覺得自己剛纔肯定看錯了,一直待她溫文爾雅細緻入微的四皇子,怎麼可能露出那樣可怕的表情呢?
大掌輕柔的撫在她的腦後,景北樓低頭望着她恬靜的容顏,臉上的溫柔逐漸冷卻,變成深不可測的冰冷,一直冷到骨子裡,讓人看一眼便要心驚膽顫。
似乎正在透過這張臉,看到另一張五分相似,但是性情完全不一樣絕美卻冷漠至極的容顏!
他笑起來,只是嘴角勾了一抹,卻如同蠍子般伸出帶毒的大螯。他每撫摸懷中人兒一下,笑容便更可怖一分。
餘辛夷,好一個餘辛夷。要跟景夙言大婚了?哈哈哈,竟然要大婚了!誰準的!你們厲害啊,實在太厲害了!把我陷害到如此地步,自己卻想風光無限的雙宿雙棲?做夢!
你是我的!活着是我的,就算死,我也要扒下你的皮,抽去你一身骨,然後製成永不枯死的皮囊,生生世世待在我身邊!只要我沒死的一天,你們,就休想在一起!
他手指用力一捏,餘明琪頭頂一縷髮絲無聲割斷,緩緩落在地上,她卻絲毫沒有察覺,嘴角笑得分外單純甜美……
五皇子府裡。
舞陽公主看着躺在塌上廢物一樣的景浩天冷笑,手中一根紅色軟鞭隨意抽在景浩天身上,落下一道道血色鞭痕。
景浩天一雙眼睛恨恨的瞪着她,卻說不出一句話,口中只能發出野獸般的唔唔聲。
舞陽公主一身紅衣,冷笑的看着他:“這樣看着我幹什麼?有本事爬起來折斷這根鞭子呀,或者打我?哈哈……你這個廢物!”
說着又一鞭落在景浩天身上,血花四濺,景浩天抽痛的渾身痙攣着,緊接着又是一鞭,無數鞭。舞陽公主的咒罵中充滿怨毒:“廢物!你這個廢物!我爲什麼會嫁給你!四肢殘廢,連話都不會說,如果不是你,我已經嫁給八皇子,是你!就是你的錯!是你耽誤了我!”
舞陽公主邊罵邊抽,那模樣,眼神怪異,簡直像已經瘋了。
景浩天眼睛翻了翻,就要疼暈過去的時候,一名女官急匆匆的進來,在舞陽公主耳邊耳語了幾句,舞陽公主立馬瞪大眼睛,臉孔扭曲道:“你說什麼!八皇子要大婚了?跟餘辛夷?”
她的牙齒用力撕磨着,咯咯作響,那目光兇惡得像是立刻要殺人。
她手中鞭子飛快舞起,將屋內所有東西都抽得亂七八糟,成爲一片廢墟,那狠勁,將塌上直翻白眼的景浩天,生生嚇暈了過去。
“我不會讓她得逞的!絕不會讓她奪走我的八皇子!如果她實在不肯放手,那我只能……”舞陽公主扭曲的笑起來,“早點送她去死!”
那表情,神態與口吻,讓身旁女官止不住的膽寒,舞陽公主已經瘋了,這些日子裡她已經殺了足足十一名婢女,就連皇子府名義上的主人景浩天都快被她折磨死,她早已徹徹底底的瘋了。
在女官的膽戰心驚中,舞陽公主猛的劈面瞪過來,眼睛裡有火光:“你去,幫我做一件事,八殿下大婚,我怎麼能不送去一份厚禮呢,你說是不是?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