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陽公主此時此刻的心,簡直怒到快要爆炸!原以爲餘辛夷那個賤人終於肯去死了,而自己也可以高枕無憂了。沒想到再一次,自己又再一次被徹頭徹尾的耍了!
看着景夙言冷漠看着自己的表情,舞陽幾乎歇斯底里的尖叫道:“你什麼時候跟那個賤人又勾搭上的?”她要瘋了,或者說在聽說餘辛夷又活着回來,她已經氣到發瘋了!“所以這些日子,你還留在這裡,就是爲了從我這裡打探情報,幫她餘辛夷?!”
哈!怪不得,怪不得她派過去暗殺餘辛夷的人,一波又一波沒有一個人成功!怪不得每次餘辛夷大難臨頭的時候,都突然如有神助!怪不得娉婷郡主的蹤跡那麼快就被發現!原來從頭到尾,他連人帶心,都不在她這裡!
一股排山倒海的怒氣蜂擁而上,舞陽手裡的劍不受控制的向着景夙言衝了過去,她要殺了他!無數次的不捨,這一次真的想要殺了他!她花了那麼多力氣,費了那麼多心機,愛得連自己最想要的權勢都可以妥協,可是她得到了什麼?什麼都沒有!而憑什麼那個餘辛夷,什麼都沒做就能輕而易舉的得到一切?!她不允許!
可她沒想到,這兩年來對她畢恭畢敬,唯命是從的人,竟然會有反抗她的一天,當劍被景夙言兩根指頭緊緊阻住,紋絲不得動彈。景夙言的臉孔此時此刻無比肅殺,肅殺得令舞陽感到畏懼:“別在我面前,再提到賤這一個字,否則,有如此劍。”
只聽叮的一聲脆響,被他夾在指縫間的劍尖竟然生生被折斷了!
舞陽看着他冷酷的充滿殺氣的臉龐撐大了眼睛,憤怒令她氣得渾身劇烈顫抖:“好啊!景夙言你好極了!你身上的毒,每隔三天就會發作一次,要是連續三次發作而沒有解藥,你就會七孔流血而死,你難道忘了麼!”他連命都被她拿捏在手裡,他竟然敢威脅她,誰給他的膽!她就不信他敢不要命!
可是這次她估算錯了,景夙言冷星般的瞳孔鋒利如昨,微微勾起的脣裡充滿嘲諷。忘?怎麼會忘?這兩年裡的日日夜夜他都不會忘!從被炸得重傷,再到囚禁,當時他真的以爲自己會死,所以他纔跟舞陽做下交易,用他的命與相貌換餘辛夷安然活下去。這兩年裡,每一次忍受毒發的痛苦,都教他險些撐不下去。好在,還有辛夷,只憑着想再見辛夷一面的心,他意外撐到了現在。而現在,事實告訴他,他所有堅持都是值得的,他從一開始就沒愛錯人。很多東西他不會告訴辛夷,他會一直一直保存着,一直到生命盡頭也不會讓她知道。
想着餘辛夷或恬淡、或微慍、或擔憂,或緊張各種各樣因他而散發的表情,景夙言覺得這世上再沒有什麼能打敗他了:“你以爲我在這裡待着的時候,是活着的嗎?”
當被迫換上醜奴的面具那一天起,丟失了所有尊嚴與驕傲的他就等同於個活死人。每一天吃飯、行走、睡覺,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而現在,這樣的日子,那樣活着不如死去的日子,他要徹底結束!
說着再也不理會癱坐在地上,如同潑婦般毫無形象可言舞陽,轉身欲離開這裡。然而他沒想到,渾身忽然一股麻痹的疼痛,他回過頭正對上舞陽獰笑的臉龐。
舞陽從背後摟着他毫無知覺的身體,笑容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她輕柔而可怖的撫摸着景夙言的髮絲,然後是他昏迷的臉龐,輕聲道:“知道麼?就算我養的一條寵物,想離開我,除非親手被我掐死!而現在,你說我該怎樣殺死你呢?沒關係,讓我慢慢來,把你從胸口一片,一片的割下來,吃進我肚子裡,然後把你的骨頭燒成灰活着水一起喝下去,這樣你就永遠跟我在一起,再也不會背叛我了。就算殺了你,我也絕不會把你留給餘辛夷!一根頭髮絲都不會!”
景夙言消失了。
毫無徵兆的消失了,沒留下一點訊息。
起初一兩天餘辛夷只以爲他去辦事了,可是接下來的日子,他仍舊沒有出現,而且連封信都沒有寫來。餘辛夷眉心皺起,立即去銷香樓請戚掌櫃派人尋找。可是找了整整十日,也沒找到半點蹤跡。
而與此同時,她與扶蘇的婚事逐漸逼近!
看着一批又一批從皇宮送出來的賞賜,寒紫着急的咬住指甲:“小姐,怎麼辦?還有半個月就要大婚了,八殿下到底在哪裡呢?”
按照景夙言的性情,既然他答應了,就絕不會食言。可是整整十天都沒找到他的蹤跡,除非——他出事了!
這個念頭這些天一直在她腦中盤桓,但是她不敢說出來,因爲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小姐臉上的緊張與擔憂,她害怕一旦說出來,小姐會不會再度崩潰。
寒紫咬了咬脣,謹慎的組織好語言,走到餘辛夷面前道:“小姐,要不我再到舞陽公主府探一探?”
餘辛夷檢查着啞婆給小云霄新做的過冬的小衣服,然而恍惚的神色卻騙不了人。她放下小衣裳,抿脣道:“我跟你一起去。”
寒紫想勸說她,舞陽公主府肯定危險重重,可是她知道,這時候誰都阻攔不了小姐。
入夜,寒紫跟餘辛夷換好勁裝,準備闖一闖舞陽公主府,可是誰想當她們踏出大門的剎那,忽然一道火光在不遠處亮起,數十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從隱秘處冷漠的走出來,一束又一束的火把不斷亮起,將餘辛夷二人的眼睛幾乎照瞎。
寒紫立刻擋在餘辛夷面前,冷聲道:“什麼人敢來長公主府門前撒野!還不快退下!郡主還能饒你們一回!”
錦衣衛們一臉冷漠的將她們圍在中間,彷彿看守兩名逃犯。寒紫怒起,拔劍出鞘,就在這時,黑暗中一道人影悠悠閒閒的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鼓掌道:“哈哈!重華郡主果真好大的威風,就連身邊婢女都讓人不敢小覷啊。”
那聲音一入耳就讓餘辛夷立即眯起了眼睛,戒備的望向來人。因爲這聲音她實在太熟悉,恐怕就算對方化成灰,她都能認識。
來人一身銀光鎧甲,渾身散發着一股倨傲,就算現在是笑着的,也讓人覺得厭惡與戒備。不是季樊青,還能是誰!
餘辛夷望着這塊扯不去的狗皮膏藥,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季大將軍。就是不知曉,季將軍日理萬機,在我長公主府門前有何貴幹!”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也沒什麼好虛與委蛇的了。
季樊青臉上笑容很冷,他勾起脣道:“季某前來自然是爲公幹,難不成郡主還以爲季某要害你麼?季某可沒有那天大的膽!陛下特意命本將軍保護郡主安全,一直到——大婚之後。這可是陛下對郡主你格外的恩寵啊。就是季某不知,夜色如此之深,郡主你做如此打扮深夜出門,是要做什麼呢?難道,準備逃婚不成?季某還是勸郡主一句:可別犯那殺頭的死罪!”一句句裡帶着毒氣,一字字裡含着殺意。
月光下,餘辛夷眸子寒到極致,瞳孔清晰的倒映着季樊青那張虛僞的笑臉,她輕嗤一聲道:“這長公主府是我的長公主府,這大門也是我的大門,怎麼,難道我要去哪裡還要事先跟季將軍你報備麼?我只是出來散散心罷了,季先生竟然要將逃婚的大罪強安在我頭上,實在是教重華心驚膽寒啊,看樣子,重華少不得還是親自進宮向陛下解釋一二了!”
“呵!”聽懂餘辛夷的威脅,季樊青臉色徹底冷下去,“好啊!郡主既然要散心,季某便陪你散心,好讓郡主有個好心情,半個月後安、然、出、嫁!”
餘辛夷冷蔑一笑:“可惜我現在又沒心情散心了,寒紫,咱們進去,別讓擋路的狗壞了咱們的好心情!”說吧,寒紫大聲應了聲是,立即將大門砰的一聲在季樊青面前合上。
吃了頓毫不留情的閉門羹,季樊青的臉孔狠狠顫了一下,好一刻才緩過來,整張臉空轉爲無比猙獰的形態:好你個餘辛夷!敢在我面前如此張狂!哈哈,我費盡千辛萬苦沒把你殺死,但是那又礙什麼事呢?既然你想嫁人,那我就好好兒的成全你!我要親眼看着你不得不嫁給扶蘇,看着你這一生都活得如同行屍走肉!
想擺脫這場大婚?妄想!
而此刻大門之內,餘辛夷跟寒紫相視一眼,果不其然發現對方眼中滿是肅然:這下,事情麻煩了!武德帝竟然派人來保護她,而且還是派的與她有過節的季樊青!這看似是保護,但是誰能說這同時不是監視呢?
是怕她逃婚,還是其他什麼?又或者,武德帝已經懷疑她了!而按照季樊青的秉性,既然給他抓到了機會,絕對會不遺餘力的扯她後腿,別說去找景夙言,那場大婚恐怕也會將她逼上絕路。
一陣夜風吹過,帶着滿滿的寒氣,吹得人手腳冰涼,冥冥之中,餘辛夷感覺一場危機正在逼近!
錦衣衛每時每刻都在府外盤桓,像是緊盯着獵物的禿鷹,張大銳利的眼睛死死的追逐獵物,一旦有任何輕舉妄動,立刻將她啄死!不但她們出不去,就連外界的訊息也進不來,餘辛夷像是被關進一個無形的牢籠,四周無數條障礙,將她圍得水泄不通。寒紫幾次試圖出去,可是都被錦衣衛緊緊跟着,沒有絲毫脫身的機會。
餘辛夷知道,季樊青一旦逮住了機會,怎麼可能會輕易鬆口?可是,大婚的日期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到底該怎麼辦!
景夙言,你到底在哪裡!如果你是安全的,好歹讓我知道!
無論人是在遭受苦難,還是沉浸在擔憂中,時光總是無情的向前走,就在寒紫十根手指全都咬破的時候,大婚的日期如期而至。完全被矇在鼓裡的福伯,滿心以爲主子的好日子要來了,提早幾天就帶人將府裡掛滿了紅燈籠,貼滿了喜字,一大片一大片鮮豔的紅色,將這裡裝飾得無比喜慶。
而季樊青坐在馬車裡,看着大門上貼着的喜字,發出淒寒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