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這一走, 就是一年。
在這一年裡,家裡沒有什麼太大變化,只是多了一個小孩子, 雲爍平安生下一女, 取名袁笑。
不知怎麼回事, 俞錦也沒有再來找我, 詫異之餘, 我樂得輕閒。
依風雲爍都不是爭風吃醋的人,對待孩子們也一視同仁,開開活潑的象一枚開心果, 走在哪兒都是笑聲,心心也蹣跚學步了, 家裡幸福的一蹋糊塗, 除了桃花。
我很記掛他, 偶爾也會讓人捎信給他,只是這個傢伙, 不知在忙什麼,回信極短,往往只是平安兩個字。
知道他性命無虞,着實放心不少。
對現在的生活,我極度滿意, 相親相愛的相公, 聰明可愛的孩子, 衣食無憂的生活, 安定快樂的工作, 在那個世界沒有得到的,在這裡, 我全都得到了。
生活如此幸福,我再無他求。
桃花的出現總是那麼突然,當我有一天早晨迷迷糊糊的走進餐廳的時候,卻吃驚的發現桃花已坐在餐桌前了。
“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瞪大眼睛問他。
“半夜。”桃花簡短回答,眼睛卻一直在我身上打轉。
“怎麼不叫我?”坐在他身邊,我不滿的嘟囔。
“有驚喜給你。”他輕輕在我臉畔親了一下,一臉的詭笑。
我的心馬上繃緊了,桃花,會有驚喜給我?不是驚嚇就不錯了。
桃花一招手,一個小丫頭出來了,手裡抱着牀被子。
“去看看啊。”桃花示意我過去。
看着他殷切的目光,我猶猶豫豫的走了過去。
小丫環將被子放到我手上,我仔細一看,還真呆住了。
裡面赫然包着一個小嬰兒。
一雙小桃花眼正眨巴眨巴的看着我呢。
以我聰明的智商,立馬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個小傢伙,應該就是我和桃花春風二度的附贈品。
還真是個驚喜。
“恭喜恭喜,添丁進口。”我親親小傢伙,戲笑着對桃花說。
“啊,同喜同喜,你也添丁進口。”桃花也戲謔的看着我,走過來將我和孩子環在臂彎裡。
“呵,這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同喜。”望着可愛的小傢伙,我卻殺風景的想起了另一件事。
計劃生育,勢在必行啊。
否則以這速度生下去,這輩子不用幹別的了,光給寶寶換尿布了。
回過神來,瞪向桃花:“好歹這孩子我也有份,你就不知道告訴我一聲嗎?”
這個死桃花,懷孕生子這麼大的事,楞是沒有給我個信。
“怕你擔心。”桃花將頭埋進我的脖頸,輕輕□□着。
他不說這句還好,一說這句,卻讓我有了後怕。
凌雲渡那麼危險,他又有了孩子,這一年,是怎麼樣過來的?
在耽精竭力苦苦支撐凌雲渡的同時,又要擔心着孩子的安全,又要應付體力的流失,這些,他獨自一個人,是怎麼辛苦捱過的?
想到這,心裡酸酸的。
一種又敬又憐又愛的感情油然而生。
“怎麼沒叫我我過去陪你?”輕吻他的脣,喃喃抱怨。
“家裡離不開你,再說了,凌雲渡那麼危險,我恨不得把你藏起來保護你,怎麼捨得讓你去涉險。”
如冰川炸裂,我的世界頓時全然崩塌了。
我恨不得把你藏起來保護你……
我恨不得把你藏起來保護你……
我恨不得把你藏起來保護你……
我恨不得把你藏起來保護你……
桃花的這句話帶着回聲,帶着泛音,不斷的在我的耳邊盤旋迴蕩…...
桃花既然是紀君澤的前世,本質上來講,應該和他是同一個靈魂,桃花想的,大體上也可以看做是紀君澤所想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紀君澤……
在錐心刺骨的痛中,與紀君澤相處的一幕幕目不瑕接的撲面而來,一瞬間,我終於懂了紀君澤的深沉用心。
我曾經以爲的傷害,我曾經以爲的痛苦,我曾經以爲的欺騙,我曾經以爲的背叛,都是子虛烏有的,這一切,原來都是紀君澤用來保護我的手段。
年輕氣盛的我,張揚猖狂,目空一切,瞭解我深入骨髓的紀君澤想必早已猜到了,知道他有危險,我絕不會退縮,必會想法與他同艱苦共患難,而這種不自量力,肯定會要了我的小命。
如果我乖巧一點,如果我聽話一點,如果我平庸一點,紀君澤也不會採取囚禁這種方式了。
他本就不是一個會表達感情的人,他那種出身,那種環境,根本不可能教會他如何去處理這方面的問題,他想到的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把我藏起來吧。
以我的個性,好言好語和我商量也未必能讓我乖乖待在家裡,只有這種方式,才能讓我繃緊我那根驕傲的弦,將所有心思用在與他對抗上,不會時時刻刻想着如何離開那裡。
只是他沒有料到,他消滅對手用的時間太長了,長到我再也無法忍受而心生反叛。
原來,原來,不是紀君澤辜負了我,而是,我辜負了紀君澤,紀君澤,從始至終都是愛我的,從沒有背棄過我們的愛情。
如果我有依風的冷靜睿智,有云爍的癡情執着,有桃花的鍥而不捨,就不會輕易的放棄紀君澤,放棄生命,我和紀君澤,絕不會象現在這樣隔在兩個世界裡,終生不得相見了。
可惜我終究不是他們,我太在乎感情世界中的“自我”了,在維持我自以爲的驕傲的同時,一點一點的失去了對紀君澤的愛。
他的世界,本來就是沒有感情,一切都是冰冰冷冷的,只有面對我時,他纔會有一絲溫暖,展露一絲笑容。
我絕然的跳河,在他心中,留下的,會是怎樣的痛啊。
沒有我的日子裡,他又將如何過?
紀君澤寂寞的身影不斷的在我的腦中晃來晃去,悔恨的痛楚從心中升起,逐漸蔓延到全身,一寸一寸的凌遲着我。
心再痛,身體再痛,卻也無法換來昨日重現,淚水終於忍不住的洶涌而至。
“惜,在想什麼?”桃花見我久久不語,輕輕的問我。
“沒事。”將頭埋入他的胸膛,努力把已到眼眶的淚水生生的憋了回去,我與紀君澤的事情,不想糾纏到桃花,桃花,沒有必要爲我們的感情買單,即使,他多多少少的也與紀君澤有關係。
表面平靜,心中,淚已成河。
失魂落魄了一整天,紀君澤的身影牢牢的佔據着我的心。
我清楚的知道無論我怎樣的傷心,怎樣的難過,都已經換不回與紀君澤相處的時光了,可我無法坦然面對一切。
紀君澤對我來說,曾是那麼重要。
晚上自然是和桃花同睡,看着桃花,不由的又想起了紀君澤。
虛非道長說,他非他,他是他,今世因,前世果。
真是這樣的話,是不是意味着,由於我和紀君澤緣份未盡,而紀君澤又不能到這個世界來,所以做爲他前世的桃花才代替他來與我再續前緣呢?
抑或是,紀君澤不願就此失去我,而又做了一些事情,而他這一舉動,延續了我們已斷的緣份,而將桃花送到我身邊呢?
總之,桃花能夠與我相守,肯定是因爲紀君澤的緣故。
只是紀君澤啊……
“一整天都呆呆傻傻的,就這麼不願我回來啊。”桃花攬住我,臉上些不悅。
“當然不是,我是高興的。”收回思緒,我忙安慰桃花。
桃花臉上現出一絲笑意。
“凌雲渡現在怎麼樣?”生怕他發現什麼,我忙轉移話題。
見我發問,桃花仔仔細細的將凌雲渡的情況講給我聽。
凌雲渡的內戰是在促不及防的情況下拉開的,桃花爹爹突然受襲,受了重傷,他娘不得不帶着他爹離開凌雲渡,去深山尋找一位名醫去了,而桃花的姐姐,愛上了一個根本不會愛上她的人,整天神魂俱失的跟着人家四處流浪,偌大的凌雲渡,只剩了桃花一個人主事。
所以,當桃花發現有了孩子之後,也沒有回家來待產,而是仍留在了凌雲渡,怕我擔心,就對我封鎖了消息。
孩子出生後,桃花怕有個照顧不到,會有什麼閃失,只好將孩子送回來,由我撫養,他仍是要回凌雲渡。
我當然滿口答應,只是心中,仍替桃花擔着心,害着怕。
可恨他這麼危險,而我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他現在的情形,和以前紀君澤有些相象,一樣的危機重重,一樣的孤身面對。
忽然間,我很怕,我怕我會象失去紀君澤一樣失去桃花。
這種念頭讓我陷入了可怕的旋渦中,我前所未有的意識到桃花對我很重要。
紀君澤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而桃花,卻是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已經失去過一次,我不要再失去第二次。
整個人縮進他的懷中,撫摸着他的面容,在他耳邊低語:一定要活着,我很怕失去你……
夫妻間相處的方式很多,不一定要天天相依相對,夜夜相擁入睡。
我和桃花就是這樣聚少離多的處了下來。
有時隔了三五個月,有時隔了一年,他會回家來看看。
我們的感情並沒有因爲分離而淡下來,而是日久彌篤,我將對紀君澤的愧疚,對紀君澤的愛情,統統給了桃花,愛他逾生命,桃花可能也有紀君澤癡情的一部分吧,對我也是愛若珍寶。
凌雲渡的內戰逐漸平息,但桃花卻仍是忙忙碌碌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
孩子們在依風和雲爍的精心照料下,也一天天大起來了。哦,對了,桃花帶回來的孩子取名叫袁容,加上家中的三個,開心笑容,正好能湊夠一桌麻將了。
開開雖然比弟弟妹妹大好多,卻並不會欺負他們,而是高高興興的幫忙照顧他們。
凌晨雖然沒空親自教孩子們武功,卻派了幾個高手過來,一邊教孩子們功夫,一邊保護我們。
生活就這樣安定而幸福,從明白了紀君澤的心思以後,我更加的珍惜家人了,我不想再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愚蠢的人才會抱住過去不放,而我是聰明人,只會從過去的錯誤中吸取教訓,從而更好的來把握現在的生活。
在我心中永遠有紀君澤的一席之地,但我不會因爲他,而傷了身邊人的心.
我以爲我的生活會一直這樣平安幸福的延續下去,可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
正如以前神醫所言,老皇帝還能活個三年五載,在苟延殘喘了五個春秋後,老皇帝的生命終於要走到盡頭了,京中局勢剎時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