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船上,唐善的眼神時不時的向水下瞥去,像是沒能品嚐到“大蝦”的美味,令他很是遺憾。
“本官看你們的記錄裡每每提到‘追殺百年老屍,請出護法弟子’之類的事,護法弟子有什麼不同?”唐善遙視着逐漸臨近的甬道,看似無心的問了一句。
“三宗旗下都有護法弟子,他們職責是保護總壇不受敵人侵犯。”孤風只是簡單的回答了一句。
唐善翻了翻白眼,暗道:“這種廢話還用你說?哪個門派受到了攻擊,屬下弟子沒有責任退敵?難道魔宗總壇受到攻擊就只是護法弟子前去退敵,你們這些人只會袖手旁觀?”
綺彤看出孤風的回答沒有令唐善滿意,補充道:“護法弟子是保護整個宗族的最後力量,如果他們也被擊敗,掌教大修士就會親自出戰……”
船已經靠岸,她的話也隨即而止,唐善已經會意,“如果掌教大修士也死翹翹了,那麼魔宗一族也就不復存在了!”
過甬道,穿山洞,一行三人由地下“走”到了平臺上。
棺材還在那裡,孤風展臂相請,請君入棺。
唐善賴着不肯入棺,撇了撇嘴,道:“本官有些暈棺材!”
既然有人暈船,那就應該有人暈棺材,而且他還有來時的那一番嘔吐做爲憑證。
這個理由的確不錯。
孤風和綺彤像是從來沒有聽過“暈棺材”一說,不約而同的瞪大了眼睛。
唐善苦着臉道:“如果你們害怕本官泄露了魔宗總壇的具體位置,大可矇住本官的眼睛帶本官出去,爲什麼一定要本官乘坐這個要命的棺材呢?”
孤風指了指遠處的瀑布,道:“魔宗第一任掌教大修士在洞口布下了禁制,凡人無法穿越,只能藉助封閉的車廂才能通行!”
“哦!”唐善心中的疑問已經有了答案,當下再無二話,翻身躺到了棺材裡。
孤風和綺彤先是怔怔的眨着眼,但很快便發覺所謂的“暈棺材”不過是唐善打探消息的陰損伎倆。“哐”的一聲,棺材蓋嚴嚴實實的閉合起來。
棺材“走”的搖搖晃晃,應該不是架在馬車上,而是託在孤風和綺彤的肩頭。
唐善再次從棺材中復出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間棺材鋪子裡。
孤風和綺彤已經不見了蹤影,接待他的是一個身材臃腫的胖老頭。
“大人?這口壽材可還合身?”胖老頭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笑呵呵的道:“您要是看中了,先付三十兩銀子的定錢,等您壽終正寢的那一天,小老兒給您送到府上,再收二十兩銀子的尾數,怎麼樣?”
唐善臉上帶出本該是孤風特有的模樣,摸出兩塊一兩重的小金錠,拍在胖老頭的手裡,面無表情的道:“好啊!可你千萬別食言,否則本官一把火燒了你的棺材鋪子。”
胖老頭手託金子傻了眼。
唐善哈哈一笑,放步出了門去。
這是一座小鎮,天剛亮,街上只有冷風吹動的枯葉,不見人跡。
唐善走在街上的時候,前方巷子裡慢騰騰的走出一個人,停在了街中。
來人身穿道袍,肩背利劍,正是唐善心中惦念的決明道長!
世上哪來的決明道長,所謂的決明當然是左憶山。
“聊聊?”左憶山的眼中帶着笑,冷笑。
“好!聊聊!”唐善笑着迎了上去。他的“九轉神功”已經突破了九重結障,別說是左憶山,就是楊騰向他發出挑戰,他也渾然不懼。
街上隱隱傳來肅殺之氣,那是秋風之中攜帶的肅殺之意,殺手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兩者相互結合所營造而出的一種氛圍。
棺材鋪本就開在鎮邊,外行百丈,唐善與左憶山已經身在鎮外。
鎮外,官路,左右寬闊,無遮無擋,左憶山帶來的殺手相繼現身。
褐衣人,身背利劍,有老有少,也有中年人,一共一百零八位。
根據錦衣衛的記載,一百零八位褐衣人可以組成一種強大的劍陣——天劫殺陣!
唐善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因爲在秘事房關於陣法的記載中,五行殺陣僅被列爲“中平”,而天劫殺陣卻被列爲“上平”。
武者一旦陷身於“中平”的陣法,其兇險程度可謂九死一生。而陷身在“上平”的殺陣則是十死無生。
還好,左憶山只帶來了武者,沒有修士夾雜其中。這一點總算給唐善帶來了些許安慰。
左憶山一直行出十餘里,天色已經大亮,他終於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跟上的唐善。
他的眼中帶着不容置疑的殺意,可臉上卻又帶出一點點惋惜。
天劫殺陣已經形成,九人一圈,共計十二圈,逐漸向內收縮。
唐善即將面對的將是一場真正意義的殺戰,完全沒有任何偷奸耍滑的可能。
“唉!”左憶山嘆了口氣,道:“參加魔宗法會的錦衣衛沒有一個可以返回京城覆命!你雖然活着離開了魔宗總壇,可你還是逃不脫這個宿命!”
“給我一個理由。”唐善在他三丈外停下腳步,讓他與自己保持安全的距離,問道:“爲什麼要殺我?”
“這還是個問題嗎?”左憶山聳聳肩,自嘲道:“貧道在情急之下使出鑽心劍,恰巧被你看到,如何還能留你活在人世?”
唐善搖了搖頭,道:“我知道的事情又不止這一件,別的事情你們都忍下了,爲什麼單單這件事要殺我滅口?”
左憶山無奈的回道:“因爲你同陸槐的關係並不一般,萬一你同他聯合起來對付我們,我們會很麻煩!而且你還聽到了玄清別院的秘事,爲了保證玄清別院的絕對安全,我們必須滅了你這個活口!”
“大家的敵人都是楊騰,如果你殺了我,豈不是幫他除掉了一個潛在的敵人?”人家已經起了殺心,唐善還在套近乎。
左憶山冷哼了一聲,道:“楊騰已經不是問題。”
他的話說明月瑤的勢力已經足夠強大,對於月瑤來講,多唐善一人對她無益,少唐善一人對她也無損。
正因爲唐善的存在無足輕重,所以月瑤和左憶山纔會派出八臂天王和擎天戰斧前去殺他。
雖然八臂天王和擎天戰斧沒能成功,可大家已經撕破了臉皮,月瑤和左憶山當然不能留下唐善這個禍患。
眼前的一戰已經在所難免,可唐善還要探查左憶山的底線,所以問道:“你究竟有沒有見識過楊騰的武功?當年的五行殺陣見到他連手都不敢出,你以爲天劫殺陣就一定能殺得了他嗎?”
左憶山嘿嘿笑道:“當年五行殺陣追殺陸槐是假,刺殺楊騰纔是真。這也算一件隱事,沒想到早被你小子看破了,殺了你的確有些可惜!”
“你一定知道很多有趣的事情,所以我暫時還不能殺你!”唐善露出了笑臉,當然是那種不懷好意的笑。
“你殺我?”左憶山哈哈大笑,疑道:“你以爲你是什麼人?就連楊騰也沒有可能逃脫天劫殺陣!你怎麼逃出去?”
天劫殺陣還沒有發動,唐善不知道它一旦發動會有哪些破綻,或是有沒有破綻。
但他現在卻發現了一個非常明顯的破綻,這個破綻就是左憶山。
所以他故作無奈的嘆道:“可你忘記了一件事,你也在這座殺陣之中,而且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我?”左憶山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的確不是你的對手,可我根本沒有打算與你動手,你要對付的是他們!”他的手從自己的鼻子上移開,指向漸漸圍上的褐衣人,“如果你能把他們都殺了,貧道甘願束手就擒!”他當然知道唐善想趁天劫殺陣尚未發動先一步擒下他,用來保全性命。可他遠在唐善三丈之外,最近的褐衣人距離他也是三丈。他相信唐善的武功,但不相信唐善的輕功可以快過他一倍,所以他纔會如此放肆。
“你應該先逃,不該等我先動!”唐善說到“動”的時候,身如離弦之箭,唰的射出。
左憶山的確在等唐善有所行動,當唐善的肩膀剛剛略微晃動,身子還未射出,他已經做出反應,腳跟點地,全力退出。
當他的腳跟點在地面的時候,他的臉上同時浮現了不屑的笑容。只要他退身竄起,一竄就是三丈,立即便會進入褐衣人的防護範圍。
他的確已經竄起,而且還對唐善挑釁般的揚了揚下頜。
但他很快便爲自己的裝.逼付出了代價。
當他退出三尺的時候,唐善追上了一丈。而當他退身一丈的時候,唐善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伸手掐住了他的喉嚨。
一切僅在眨眼之間,剛剛還在裝.逼的左憶山卻已被唐善擒在手中。
左憶山的臉色當然變得很難看。
唐善的臉色也不好看。
因爲一百零八位身背利劍的褐衣人對於左憶山的被擒視若無睹,依舊一步步邁出,合圍而上。
唐善的臉上泛起苦笑,無奈的搖頭,道:“他們不是你的屬下?”
裝.逼被擒,左憶山氣得臉色發青,也被嚇得心驚膽戰,急忙叫道:“貧道與你並無私人恩怨,帶領天劫殺陣前來也是遵命行事!你若放了貧道,說不定還能闖出殺陣,逃得性命。可你擒着貧道,不僅要拖累自身,怕是連貧道也要枉送了性命!”
唐善並指點了他的穴道,令他不能行動,咧着嘴笑道:“放心!如果小爺性命不保,一定會拉你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