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正午的驕陽似火。
小乞丐依舊是三年前的那身打扮,依舊懶洋洋的躺在南城根曬晌兒。
正午剛過,手下的叫花子送來了一個饅頭、兩條雞腿。
小乞丐剛咬了一口饅頭,沒等把雞腿送到嘴邊,就見唐善大搖大擺走到了面前。
唐善一招手,便把兩條雞腿搶了過去,三兩口造光一隻,同時把另外一隻丟給了天狼。
“你的膽子真夠大的,你以爲你的手上握有神器,你就可以跑回來招搖過市了嗎?!你應該明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你所擁有的神器將會變成衆多修士追殺你的藉口。”小乞丐翻了他一眼,教訓一番,幹噎起饅頭來。
唐善靠着他坐在地上,先把陸槐之事略加說明,隨後詢問起岳家兄弟的情況。
“仙劍盟!”小乞丐告訴他一個意外的情況,近一年來,修界之中忽然冒出一個名叫“仙劍盟”的組織。這個組織的弟子都是煉劍的修士,所施的功法都是“御劍錄”,而且每個人的佩劍都是仙階法器。
“仙階法器?每個人?”唐善有些不敢相信。
“開始是七個修士!”小乞丐鄭重的說道:“七件仙器一同現世,已經足以震驚整個修界。可到了後來,仙劍盟最多派出過四十九位持有仙器的修士。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盟主是誰。但據我得到的消息,很有可能就是岳家兄弟。你手上握有神器,倒也可以去試試他們兄弟三人。可你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找上門去,否則你一定會死的很難看!”
“放心,我不是白癡,而且我非常怕死!”唐善起身,準備離去。
小乞丐嘆了口氣,提醒道:“你帶回來的女人太過招搖,已經引起一些修士的注意。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再回去找她。”
唐善微微一怔,隨即點點頭,徑自離去。
大隱隱於市。唐善隱身的地方就在城內。
他買了一處清靜的小院,對外聲稱是販賣茶馬的生意人,讓布日古德和青狼騎士裝扮成他的夥計。
街坊鄰里都是些尋常的生意人,對他的身份沒有絲毫懷疑。
可令唐善沒有想到的是,雅柔完全沒有“隱”的意思。
二十個青狼騎士重新披掛上鎧甲,佩帶腰刀,把守在大門兩側。
東西兩家杭州來的絲綢商人已經搬離,雅柔出了十倍的價錢,不僅買下了他們的院子,連同宅子裡的老媽子、丫鬟、馬伕、廚子……一衆下人也都買了過來。
唐善回到“家”裡的時候,雅柔正對着招來的幾百個工匠訓話,東鄰起一處園子、西鄰建造水榭。等到園子蓋起來,這個院子也要重新翻蓋。
唐善張了半天嘴,也沒插上一句話。等到十幾個管事的帶領工匠們轟然散去,雅柔拉着他跑進了堂屋。
堂屋裡坐着一羣掌櫃,分屬珠寶、瓷器、木材、綢緞等十幾家商鋪,正等着家主前來結賬。
唐善就是他們要等的家主!
唐善外出三天,林林總總的花銷共計十萬零七千三百餘兩。雅柔給湊了個整,十一萬兩銀子。
玉掌伸到唐善面前,“給他們銀票。”
唐善有些傻眼,堂屋裡瞬時安靜了下來,諸位掌櫃都捧着笑臉看向他。現在他終於可以開口說話,可他的嗓子裡卻像是卡了一塊骨頭,就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過了一炷香時間,各家掌櫃相繼散去。雅柔買回來的珠玉珍寶、古董字畫、瓷器傢俱等等,怎麼樣擡進來的又怎麼樣擡了出去。
雅柔機械般的轉過頭,臉上顯出不安之色,怯聲說道:“對不起!”
唐善面無表情的問道:“爲什麼要道歉?”
雅柔有些慌張,“你說過,你有一座金山。我想要把家裡佈置佈置,沒想到……其實我只想讓你驚喜一下,沒想讓你難堪。”
唐善露出笑臉,“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不必道歉。”話音剛落,他已經掠出堂屋,翻身躍上屋頂。
屋頂上藏着四個人,四個年輕的修士。
沒等他們察覺出有人來到,其中三人業已被唐善一擊斃命。最後一位是個身穿青衫的年輕人,剛剛察覺出情況有異,只覺得胸口一緊,已然被唐善提了起來。
“呼”的一聲,天狼躥上屋頂,對着年輕人齜起尖牙,作勢欲撲。
唐善徑直問道:“誰派你來的,來做什麼?”
年輕人搖了搖頭。
唐善加重了語氣,“不肯說?”
“不能說!”
“不說就會死。”
“說了也會死。”
唐善點點頭,鬆開手,“告訴你的主人,有本事親自來,我在這裡等他。”
年輕人似有不信,疑問道:“你要放我走?”
唐善沒有回答,翻身落地,走回堂屋。
年輕人一步步退開,飛身掠出,急速逃離。
雅柔悄聲問道:“屋頂有人?”
唐善搖搖頭,“我只是到上面看了看,這裡的位置不是很好。你這幾天抽空到郊外轉轉,選一處現成的園子。等我回來,我們把它買下來就是了,也省得麻煩。”
“你還要出去?”雅柔問了一句,像是有話要說。可見唐善業已轉身行出,只好作罷。
唐善重新躥上屋頂,拍了拍天狼的腦袋,笑道:“那小子一定以爲自己現在已經安全了,正好帶我們去找他的老窩。”
天狼引路在前,沿着年輕人留下的氣味追去。
年輕人自從逃離便一路西去,一直來到郊外,在一片開闊的空地駐足觀望了一番,確定身後沒有人追蹤,再又向南行去。奔出十餘里,再又向西折回。折騰了小半天,終於來到山邊的一處村落,隱入其中的一戶農家。
院裡站在一個農夫,手裡握着鋤頭,像是剛剛在田裡忙完農活,臉上還留有汗漬。
“王大哥!”年輕人從草棚裡走了出來。
“沒有尾巴?”農夫一邊抹着汗,一邊問。
“應該沒有!”年輕人嘆道。
“應該?”農夫皺了皺眉。
“你沒有見到那個人,他的修爲太高。如果他想跟蹤我,我不可能甩得掉他。”
“他們三個呢?”
“死了!”
“用的什麼功法,使的什麼法器?”
“不知道!”年輕人搖頭嘆息,“他的手法太快,等我看到他的時候,小三他們已經死在他的手裡,我也被他擒住。”
“高手,的確是位高手!”農夫讚了一句,揚聲問道:“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年輕人一驚,張目四望。等了片刻,卻並沒有見到有人現身。這才知道,不過是王大哥在使詐罷了。又見農夫揚聲發問:“季大哥,外面的情況如何?”
有人迴應道:“放心,方圓十里都已查遍,沒有尾巴。”
農夫收回目光,再又對年輕人問道:“查沒查出那些人的底細,是不是也在打那批貨的主意?”
年輕人搖頭回道:“沒有查出他們的來路,可看起來倒也不像是奔着那批貨來的。”
“哪批貨?”唐善忽然站到了年輕人對面,咧嘴發問。
年輕人的臉色霎時變白,怯怯的轉動眼珠,看向農夫。
農夫眯着雙眼,默默的打量着唐善。他與唐善距離沒有超過四尺,他的手裡穩穩握着鋤頭。只要他發動攻擊,周邊八尺都會被鋤頭覆蓋。即便唐善的身手高出他許多,怕也無法躲避猝然發出的一擊。
可他不敢妄動,因爲從唐善身上散發出的威能令他感到恐懼。
這是死亡的氣息,若有若無。
當你可以感覺出對方的身上所散發出的威能時,你並不會因爲對方的強大而感到恐慌。但當對方身上的威能轉瞬間再又消失不見,恐慌之心便會無由而生。
恐慌逐漸累加,終究會升級成爲恐懼。
年輕人傻傻的看着農夫,眼中露出不解之意。他的修爲尚淺,還不足以察覺到從唐善身上散發出來的死亡氣息。所以他纔會感到奇怪,不知道農夫爲什麼沒有動手。
唐善耷拉着眼角看着農夫,問道:“你是領頭的吧?你來回答,什麼貨?”
農夫想也不想便回道:“銀子。”
“銀子?”唐善雙眼微張,臉上露出了笑容。
農夫也想笑,可他笑不出來。按照他的想法,像唐善這種修界高手,絕對不會因爲金銀俗物而動心。可他沒有想到,唐善此時缺的正是銀子。
“有多少?”唐善的眼睛眯成了兩條細縫。
“三十萬兩!”農夫無可奈何的回道。
“四六分賬,我拿十八萬,怎麼樣?”唐善咧着嘴乾笑。
農夫看起來有些發傻,可還是傻傻的點了點頭。
年輕人不服氣的說道:“就算你的修爲很高,可你只有一個人,憑什麼要拿六成?”
唐善嗤笑一聲,背手轉身,揚聲問道:“三位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我靠!”年輕人在心裡暗暗罵道:“不就是使詐嗎?王大哥剛剛使完,你小子又來!”緊接着,他的臉色一變,卻是看到東側的廂房上站出三個人來。
農夫的臉色更難看,剛剛季大哥還曾誇口說“方圓十里都已查遍,沒有尾巴”。可現在前後已經來了兩波人,一共四位。
現身的三人是一個老頭、兩個壯漢。
老頭腰間繫有一柄寶劍,壯漢手中握有鐵棍。
唐善瞟去一眼,“呵呵”笑着問道:“你們是嶽追風的人?”
老頭瞪圓了雙眼,怒聲喝道:“老大的膽子,竟敢直呼我家大少主的名諱,就憑這一點,你就別想活命。”
農夫的手微微發顫,拄在地上的鋤頭髮出“咯咯”輕響,像是被嶽追風的名頭給嚇到了。
年輕人的反應倒是出乎了唐善的意料,一張臉憋得通紅,憤怒的叫罵道:“嶽追風怎麼了?他們兄弟兩個,連同那個野崽子,都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