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唐善龜縮在“不死天牢”的囚室裡,當轟隆作響,鐵鏈拖地的聲響傳來的時候,一個臉色蒼白但卻英俊無比的美男子湊在了“窗口”邊。
六年前的一擊,唐善沒死已是大幸。
無論是楊騰還是東廠的老夫婦都已經斷言,他的右臂早已廢掉,恐怕連只茶碗也端不起來。
唐善在笑,挑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目光之中帶有一種蔑視一切的狂妄神色。
伴隨着震耳欲聾的吼叫聲,看守“不死天牢”的怪物已經撲在牢門外,右手五根手指上長達四寸,油黑髮亮,鋒利無比的指甲向着唐善蒼白的臉上抓來。
這一抓快若閃電,若果唐善還是六年前的唐善,此時定已被洞穿頭顱,斃命爪下。
今日的唐善又會怎樣?
但見唐善左手猛地攻出,其勢竟然不再怪物之下。他的五根手指外張,剛剛與怪物的利爪相接立即繃直如槍。怪物的手指異常靈活,沒一根指頭都似一柄細小的利劍,各自向着唐善的手指攻出。
唐善的手指竟然也可以像怪物一樣靈活,兩人剛一接觸,他們手上的每根手指都攻防了兩招,共計十個回合。
此時若有旁人圍觀,定然要驚得目瞪口呆。怪物進行攻擊的乃是鋒利無比的指甲,可唐善與之相接的卻是白皙的手指。除非唐善的手指可以如同銅澆鐵鑄般堅固,否則早已被怪物的指甲斬斷。
難道唐善已經在修煉“九轉陰陽大.法”,難道他已經達到“大.法”中所記述的“筋骨如鑄,靈肉如一,毛髮如戟,體沉似鉛”的境界?
剎那間,唐善與怪物已經用手指對過了百招,兩相不分上下。一聲怒吼,怪物的右掌已經運足了內力,經由“窗口”伸入,向着唐善拍來。
唐善的右臂原本孤零零的垂蕩在身旁,似乎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體,成爲了被廢棄的另外一部分。可就在怪物豎掌拍來的時候,他的右臂突然挺起,迎向來掌,與之對過。
“轟……”的一聲爆響迴盪在牢房之中。
“靠!”唐善嘆聲咒罵,卻是被怪物一掌震飛,整個人如同壁虎一般貼在了一丈開外的牆壁上。
怪物在笑,“嘻嘻……嘿嘿……哈哈……”醜陋的臉湊在“窗口”,張合着臭嘴,向着唐善發出嘲笑。
“還是你贏!”唐善手撐牆壁,雙腳連蹬,翻身站到了“窗口”前,對着怪物咧嘴一笑,道:“我的‘九轉陰陽大.法’已經修煉到了第五重,再過三年恐怕你便不是我的對手了!”
怪物噘起嘴角,向着自己的鼻孔裡吹起,看他的模樣自是不信。
“好了!”唐善嘆息一聲,道:“要不是有你相助,別說是五重‘九轉陰陽大.法’,恐怕還沒突破第一重結障我就已經走火入魔,死於非命了!”說着話,他踱步行上,豎起雙手,向着怪物的手掌觸去。
怪物由鼻孔哼了一聲,一雙手爪“嗖”的縮了出去。
唐善一笑,連聲道:“好好好!是我不對,即便我的‘九轉陰陽大.法’修煉到九陰九陽至高境界,我還將是你的手下敗將。好不好?”
怪物再又“嘻嘻……嘿嘿……哈哈……”的笑了起來,乖乖的湊上一雙手爪,與唐善雙掌相接。一股強大無比的內息突然涌出,直衝唐善的任督二脈。唐善痛得咧了咧嘴,急忙調集體內的陰陽二氣進行相抗。足足過了一個時辰,怪物喘了口粗氣,緩緩縮回手爪。
再看唐善,已如老僧入定,頭頂之上升騰起淡淡的霧氣。這些霧氣圍着他的頭頂翻轉纏繞,而後漸漸的融入他的百匯穴中。待到那些霧氣完全消失,唐善原本蒼白的臉上立時布起潤紅的光澤,雙眼之中精光大盛,一雙太陽穴高高鼓起……如此驚人的表現,即便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怕也難以做到。
“九轉陰陽大.法”的確是內外兼修,陰陽互濟的武林絕學,若與唐善曾經修煉的“無極大.法”相較簡直存在着天壤之別。同是修煉到五層境界,“無極”使出,唐善險些被怪物一掌斃命,而“九轉陰陽”卻可全身而退。六年的光陰,怪物的內力增長何止數倍,僅此相論,“無極”與“九轉”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呼……”唐善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再來看他,臉上的紅潤之色、眼中的精光、高鼓的太陽穴都已經不見,又再恢復成病怏怏蒼白的臉。
年僅十九歲的青年竟然可以達到精氣內斂,韜光隱晦的神奇境界?
此事若是傳入江湖,必將引起一番驚濤駭浪!
巨大的轟隆聲響起,該是東廠老夫婦啓動了機關,牽動鐵鏈將怪物拉回洞穴。
唐善眉頭一皺,此時並不是打掃、送飯的時間,老夫婦爲何要突然來到?心裡想着,他偷偷的湊在“窗口”,向外看去。
怪物剛剛被鐵鏈拉回洞穴,便聽到窸窣的腳步聲。唐善的眉頭再又輕蹙,從腳步聲可以判斷,來人除了東廠的老夫婦以外竟然還有兩人。這兩人一個步伐穩重,鏗鏘有力,看起來該是位使重兵器、練外門硬功的高手。另一個腳步輕靈,如不仔細辨別,幾乎不可聽聞,應該是位輕功高手。
“這裡是什麼地方?”一個三十歲左右,身穿錦衣,皮膚白嫩得如同女子一般的男子出現在唐善的視線裡,憋着嗓子低聲發問:“安全嗎?”
“放心好了!”東廠的老頭笑嘻嘻的迴應着。
一位手握巨劍,皮膚黝黑的壯漢跨步行出,沿着各個牢房轉了個圈,返回道錦衣男子身邊,點了點頭,道:“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坤巴?”老頭對着壯漢喚了一聲,撇了眼錦衣男子,道:“這位老弟如何稱呼?”
坤巴面帶恭敬,介紹道:“陳珪,這位是福瑞福公公。福公公可是當今聖上駕前的紅人,聽說了你和方琳的事,特意前來拜訪。”
唐善聞聲入耳,暗道:“靠!死太監!怪不得瞧着像個娘們!”
“皇上的人?”被坤巴稱之爲方琳的老太疑問一聲,道:“皇太后知道此事嗎?”
陳珪的態度更是冷淡,大刺刺的道:“本公與方琳乃是皇太后宮裡的人,不敢同皇上的人私下交往。請……”他展開手臂相請,竟然要驅趕福瑞、坤巴二人離開。
福瑞板起臉,尖聲道:“陳珪?方琳?當年追殺劉妃一事根本與聖上無關,那是楊廷和總攬朝政之時擅自下達的命令。而今聖上得知先帝遺有一女,欣喜萬分,特命福瑞前來接公主入京。怎麼,你們還敢抗旨不成?”
坤巴從衣袖中取出一張黃色的絲帛,雙手奉上,道:“這是皇太后的懿旨,還請二位過目!”
“哼!”陳珪哼了一聲,道:“你可以說這是皇太后懿旨,我也可以說它是你們錦衣衛僞造的!”
坤巴的兩條眉毛擠在了一起,道:“如果不是皇太后示下,我們又怎麼會知道你們和公主藏身在此處?”
方琳冷笑,反問道:“以東廠和錦衣衛的勢力,還有什麼事情打探不出來的嗎?”
坤巴突然笑了起來,收起絲帛,再又取出一張便筏,道:“我們來的時候皇太后曾有交待,你們只有看到她老人家的親筆留字纔不會懷疑我們的來意!”
便筏上寫着一個“可”字,正是陳珪與方琳臨出宮時皇太后屏退左右與二人私下商定的暗語。
陳珪與方琳紛紛點頭,相視而笑。
方琳道:“不錯!你們的確奉了皇太后的懿旨!”
陳珪道:“要想帶公主回去可不容易,這裡是楊騰的地盤,沒有得到他的同意,若想帶走公主恐怕要比登天還難!”
“楊騰?”福瑞恥笑一聲,道:“本公此次特意帶來了二十名錦衣衛,他若敢放肆……”他豎起手掌,做了個砍殺的動作。
陳珪急忙搖頭,道:“萬萬不可!這裡乃是‘無極宮’,邪派武林中人的總壇,如果惹惱了楊騰,別說是二十個錦衣衛,就是二百個錦衣衛也抵不住‘無極宮’內弟子的瘋狂進攻。”
方琳也勸道:“公公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們都將難逃一死。”
“怎麼?”福瑞面帶不屑,傲聲道:“區區一個楊騰,區區一座‘無極宮’,竟把二位嚇成這般模樣?”
陳珪先是一愣,張合着嘴,半天也沒能說出話來。突地,他眼眉一挑,皺起半邊臉孔笑了笑,道:“福公公若是不以爲然,可以去找楊騰比劃比劃。”
坤巴面向福瑞,低聲勸道:“楊騰被邪派中人奉爲天尊,而這‘無極宮’則被尊爲總壇。福公公,依屬下看……還是小心一些爲好。”
福瑞極不情願的嚥了一口氣,道:“算了!算了!既然此次有皇命在身,還是謹慎一些,少生些枝節,只要能把公主帶回京城便好!”
“恐怕不能!”有人用陰冷的聲音插了句嘴,“嘿嘿”發笑,嘲聲道:“不僅不能,恐怕老夫還要殺了你們滅口!”
唐善聞聲入耳,發出一聲嘆息,暗道:“楊騰!”禁不住看着福瑞和坤巴二人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