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轟隆隆的雷聲,預計着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又是一道銀色的張牙舞爪的龍形閃電,閃亮的劃破雲層,霎時,照亮了烏黑的天宇,痛苦的大聲嚎叫伴隨着豆大的眼淚砸了下來,地上砸出了一個個泥坑,和着雨珠飛濺起微塵。
所有的人都擡頭仰望天空,自然地用手遮住了眼睛,只有玄燁迎着雨滴,任由雨水澆在臉上,閃電照亮了年輕青春的臉頰,手裡的馬鞭一指粱九功:“你這奴才倒乖滑得緊,慣會看人臉色討巧。這回看在你也是忠心一片,一邊去吧。”
雙腿一夾,雙手緊握馬繮猛提,座下白馬前蹄高擡,人身直立,銀鬃飛揚,一躍跳起飛奔前去。
跪在地上的粱九功才磕了個頭,弓身起到一半,透過密集的雨簾子,看到玄燁打馬在雨中狂奔模糊的身影,顧不得許多,從後面小太監的手裡把雨服搶了過來,衝了過去,腳下一滑,又是跤摔在那裡,趴在泥水裡,身上臉上全是泥水。
玄燁扭頭伸出右手示意才反應過來的宗室、侍衛、大臣不要跟上不來、原地待命,看到粱九功的模樣又是一陣震破蒼穹的爽朗的笑聲。
扭轉身來,雙腿夾緊馬肚,雙手鬆開馬繮,摘下背後的榴花金弓,從箭囊裡抽出搭上夾骨包箭,眯眼細看,從密密成串的雨簾瀑布中望去,也只能依稀看到水邊成排煙霧般的垂楊綠柳。
瞄準了,手指一鬆,一隻白羽帶着哨音向着狂風暴雨中上下翻飛不停的碧綠柳葉飛去。箭到,只有瞬間的停滯,又彷彿不曾有這瞬間的停滯,繼續前飛落入池中的碧水中,激起幾點水花,幾圈漣漪。
遠處的衆人瓢潑大雨中看不太清,一陣惋惜,纔要輕呼而出,那抹柳葉的綠也像凝住般,不知該往哪飛,不知該怎麼舞。一滴雨打來,柳葉負着雨滴緩緩飄下;一陣狂風吹來,這片柳葉又給風飄搖而上……
衆人才明白,這片柳葉早已給玄燁射落,纔要喝彩,又見玄燁又搭上了一枝夾骨包箭,忙把要衝出去的喝彩聲憋緊了卡在了嗓子眼裡。
玄燁縱馬飛馳如此這般又射出了十二箭,箭箭飛過,片片綠柳落下。嘴角微彎,笑意在眼中泛出。心滿意足,把金弓背好,伸手把臉上的雨水抹掉,雙手握住馬繮,勒住在狂風暴雨中撒歡跑得正歡的銀鬃白馬。
銀鬃白馬兩隻前蹄猛撐地面,嘴噴白汽才停了下來,甩了甩馬頭,一陣水珠斜飛出去,混在雨滴中落了下來。
跟着的宗室、侍衛、大臣這才把一直沒吼出的叫好聲叫了出來,方覺痛快,又想到深宮禁苑,不可無狀。慌亂中再把喊了一半的“好”聲硬生生收攏住,這聲“好”就有點怪了,前面震天響,要衝出雨陣,後面弱得如蚊子叫,給雨聲衝落得七零八落,沒有半點聲息。
玄燁雙腳蹬了下馬肚子,銀鬃白馬踏着小步子跑了回來:“怎麼一個個嗓子全啞了,這點聲還沒有雨聲大?”
納蘭容若給雨水打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依舊恭敬道:“奴才們這是怕是驚了聖駕,也是被主子的神技震住了,一時才失態的,還望主子恕罪。”
“不能恕罪!”玄燁突然盯着納蘭容若嚴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