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轉天於德忠帶着工具來了自己妹妹家,算着時間於樂在這住了四五天,快開學了,也該回家了,順便看看自家妹子的房子有沒有受颱風影響而損壞。於德忠學過泥瓦匠,對房子修修補補很是擅長,他看了看家裡漏雨的地方,從平房上爬到了房頂,揭了幾頁瓦,用水泥抹了幾下,不到兩個小時就完事了,中午吃完飯接上於樂就回了家。

回家的路有點泥濘,但由於主路撒了很多沙子,車軲轆並沒有陷進去。路的兩旁到處是斷了的樹枝,田間地溝裡漲滿了水,快跟路齊平。成片的野草趴在水裡,順着水流的方向傾倒,地裡的水沒有排淨,玉米也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嘩啦啦的流水聲,青蛙的叫聲,這潮溼的世界,憂愁是留給大人的,歡樂永遠屬於孩子。不少村民在地裡忙着繼續挖溝放水,而孩子們卻滿心歡喜,從河裡衝出來的魚也流落到了田間地頭,他們光着腳丫,玩着水,抓着魚,哪裡識得愁滋味。

一路倒了很多樹,就連玲玲家門前一棵長了幾十年如小臉盆粗的樹也傾倒在了一邊,樹根從土裡漏出,樹冠壓向玲玲家的平房,好在樹還沒完全倒下,玲玲家的房子平安無恙。很多小樹都沒倒,這麼大的樹卻倒了,概是因爲樹冠龐大,古人常說樹大招風,真是誠不欺後人也。

於樂到了家門口,發現大磊、亮亮他們還有四五個男孩女孩爬到了樹上,一上一下的悠着,傾斜的樹好像很有彈性,壓下去就彈了上來,於樂家門都沒進,迫不及待的也爬了上去。因爲沒掌握好節奏,被顛的屁股疼,好幾次差點摔下來。

於樂農曆七月二十一的生日,因爲第二天是財神節,要包餃子,所以生日放在了後一天,吃罷了餃子,過完了生日也迎來了開學。

所有同學都安全的來到了學校,於樂的二奶奶不再擔任他們的班主任,只教數學,鄰村的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變成了新的班主任,教他們語文,此外還有了音樂老師,體育老師和美術老師,都是中年男人,課程變得豐富了很多。雖然一二年級也有這些課,但基本上都被二奶奶霸佔了,她有時候想起來就找個老師過來教首歌,或者拉到校門口讓他們跑跑跳跳,總不是那麼的很正規。

經過了一個暑假,學校沒有覆蓋水泥的地方長滿了雜草,開學第一課,就是清除雜草,打掃教室,擦玻璃,偷奸耍滑的孩子永遠在偷懶,於樂這種死心眼的永遠想爭第一,害怕比別人幹得少,全校的孩子忙活了兩節課,校園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校園打掃完後,學校在剛進校門的兩側豎起了兩塊牌子,上面分別寫着“開開心心上學”“安安全全回家”。於樂看着開開心心上學幾個字,總覺得彆扭,誰上學會開心呢?巴不得天天放假。

語文老師上第一節課的時候,拿着花名冊點了一遍名,調整了座位,於樂又被往前調了一排,同桌變成了副班長李騰飛,張茸茸嘟着嘴看着於樂搬到了前面,也沒說出點什麼。老師把前十名全部調到中間的位置,最後一排成了毛毛彭程之流的專屬座位。

語文老師雖然掛着班主任的名號,除了講課,他很少管其他事情,每次上課也只是拿着課本講,板着臉不苟言笑,總有拒人千里的感覺,不是很親切。數學老師習慣了帶這個班,可能也忘了自己不是班主任了,還是跟之前一樣,放學後的事情她也管。

李娜找到於樂說:“老同位,我書皮買多了,送你兩個。”除了書皮,李娜還給於樂拿了幾張貼紙和一塊新橡皮。於樂把語文和數學書包上了書皮,把貼紙揭下來,扣在了語文書的扉頁上,用口水浸溼指頭,把貼紙使勁壓着,然後把白紙慢慢撕去,圖案就留在了書頁上。方方正正的白橡皮,印了個孫悟空的頭像,非常香,讓人聞着都想吃一口。李娜的零花錢多,總能倒騰點新玩意兒,有些自己玩會兒就送給了她的老同位,她眼中的親戚於樂。

於樂打開鉛筆盒,把橡皮放了進去,7月1號那天學校發的紅色旗幟形狀的紫荊花小胸章還躺在鉛筆盒裡,記得剛發下來時,於樂戴了好幾天,因爲那樣偉大的事情,他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會是那樣的發自內心的開心、自豪和驕傲。

最後一節數學課,老師拿了兩個串在小棍上的三角小紅旗,跟他們說道:“以後放學的時候,要在門口戰隊,兩個村的站兩隊,排隊回家。不準再像以前一樣跟放羊似的,有的人放學不回家,有的人跑人家地裡瞎踩,有的人逗狗被狗攆,天天讓人家找到學校裡。每個人輪流當一個周的路隊長,誰不排隊就告訴我。”老師規定好了兩個村回去的路線,要求沿着主路排隊走,到了哪個衚衕有回家的就離隊回家,超過一個人都要排成一隊,直到回到家裡纔算解散。

放了學,老師安排他們按高矮個排好了隊形,除了小紅旗,不知道她又從哪摸索出了兩個牌子,上面寫着“路隊長”三個子,牌子後面有個小夾子,給第一週的路隊長夾在了左邊的袖子上,然後告訴學生們,路隊長站在最前排舉着小旗領路,要時不時的看看後面的人有沒有按要求排隊,第一個幹完就把牌子和紅旗交給後面的人。

交代完後,兩個村子的兩個小分隊向校門口走去,老師滿意的點了點頭。於樂懷疑,這是自己這當副校長的二奶奶拿他們做試驗呢,其他年級的孩子都一鬨而散了,就他們三年級規規矩矩的排隊走路。

過了一個周,數學老師興沖沖的跟他們說:“路人見到我都表揚咱們班,說你們走得很整齊,要保持下去。”於樂最經不起表揚,一聽村民好這口,還能挨表揚,就認真了起來。輪到於樂當隊長的那周,他看着路隊長的牌子,感覺自己擁有了無上的權力,心裡美滋滋樂開了花。不懂人情世故的他舉着小旗走在隊伍前,時不時的向後觀瞧,“於智源,你腦袋漏出來了,跟前面保持一齊。”“劉超海,跟上前面的人,再拖拖拉拉我明天告老師。”“彭程,注意隊伍紀律,不準講話。”

於樂認真、較真的性格,別人稍不對齊都會喊上兩句,女生們都沒什麼,後面的男生對他很是反感,那幾天,無論在教室還是放學路上,龍龍,劉超海他們有意無意的疏遠於樂,時不時的低聲罵幾句,好像特意要讓他聽到,“當個破隊長,以爲自己成什麼了?”“看看他漲狗(自負、驕傲)成什麼樣了?”“他是不是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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