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水裡,那些浮屍的裝扮看上去非常統一,大多都是粗布短衫和鬆鬆垮垮的黑色褲子,腰上繫了一根繩子,齊耳的短……
管宛斜着身子將水裡照了照,現大多浮屍都是男人,而且沒有留辮子,便猜這些人可能就是運送金子的人,不過,他們爲何都死在了這裡?是觸動機關被淹死了麼?
腳下的污水已經淹沒到她的腳踝,而她所處的位置與外界呈現一個漏斗的形狀,裡面逐漸寬闊,可入口一截位置卻狹窄的連一具浮屍都飄不進來,雖然渾濁的污水覆蓋了她身下幾乎所有臺階,可她也不是非常擔心爬出什麼怪物,只是憂心水勢這麼漲下去,她可能要被淹死。
不知道紅毛殭屍是不是還守在外面,現在水勢這麼大,它要是躲在水底,恐怕更加不好防備了。
管宛將腰上彆着的匕拿到手裡握住,猶豫着要不要下去看看情況。
就在這時,她手電的光圈掃見一個烏黑的東西,在她的腳前面一點的位置,像極了黑飄動的腦袋,隨水流的晃動若有若無的搖擺!
管宛的臉色瞬間鐵青,她慌忙站起來,將兩隻腳從黑水中移到上面一級的臺階,雙手牢牢抓住手中的匕,對準水中的不明物體做出備戰的狀態。
小的時候,她很喜歡玩水,所以一去外婆家度假,便會在小池塘邊上待着不肯離開,抓一些小魚小蝦田螺螃蟹什麼的,一個洗菜的老奶奶看見了,就囑咐她快點回家,還說水裡有一種怪物,全身長滿又長又密的頭,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就會把人拖到水裡掐死,然後藉着屍身復活!而死掉的人就會變成那種怪物,直到找到下一個替死鬼……
那個時候,她總以爲這是那些老人爲了讓她早點回家編造出來的故事,沒想到今天……
管宛的心撲通撲通跳着,喉嚨裡又幹又疼,她緊張的想要咽口水,可嘴裡幹得像是刀片刮過的,一點口水也沒有。
在這麼狹窄的地方,下面又都是渾水,完全沒有可供逃跑的通道,也沒有厲害的法器符令,只一把短刀匕……
如果真的碰到那種怪物,真的必死無疑了!
想到這裡,管宛的身體都跟着起抖來,她一手拿着匕,一手掏出那張已經沒什麼效用的護體符引動護身,然後將幾張剩餘的三殺符都合在一起,死盯着水裡的大腦袋,只要它敢撲過來,她就算是死,也不讓它得逞!
與她的猜測不同,那個大腦袋的確在慢慢靠近,可動作卻十分緩慢,甚至可以說,就像是腳步虛浮的老年人一樣,一步一步的邁上來。
見對方沒有突襲的意思,管宛的心裡才稍稍安定一些,她略帶探究的目光追隨那個腦袋從水中慢慢浮出,這才猛然看清,對方不是別人,竟然就是一切的禍——神棍田!
神棍田雙手攀在石巖上,剛剛從水裡露出腦袋,便好一陣大喘氣,他擡頭看向上面站着的管宛,並未顯露驚訝,反而朝她說道:“小……小丫頭,過來扶我一把,我沒……沒力氣了……”
管宛淡淡地看着那個老頭,心裡是一百個不樂意,甚至想當面罵他爲何要去碰那副棺材,放出殭屍!但是,當她看見污水中,那老頭攀在石巖上的右臂已經長出密密麻麻的紅毛,她的話便說不出口了,他已經,得到報應了。
她沒有去幫忙,只是放下了警戒默默坐到一個角落裡,不看他,也不理他。
神棍田見她不肯過來,又喊了一聲,可管宛連看都懶得看他,老頭子自知無趣,便自己又拖又拽從水底慢慢爬了上去,靠在另一邊的石巖旁歇息。
一瞬間,氛圍冷得就像是冬日的寒風,尷尬瀰漫了整個洞窟。明明坐着兩個人,可彼此別說客套,就是互看一眼都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神棍田難受的呻吟一聲:“嘶……”
管宛用餘光瞥那老頭一眼,就見他又枯又痩的右臂上面,從手背到肩膀,覆蓋了一層如灌木叢的紅毛,紅毛下面的皮膚嚴重潰爛,流出黑褐色的膿血。
“你要截肢,否則會死的。”管宛低聲說了一句,還是沒有看他。
“是啊。”神棍田嘆息一聲,然後又說,“不過截肢也來不及了,毒已經深入百穴……咳咳咳……”
說完,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嗆得臉上又青又紅:“我就快……就快死了……”
管宛轉頭看向那個枯瘦的老頭,瞧見他枯槁形容,孤落落的依在牆角,她的眼睛莫名一酸,有種毫無來由的傷感。
她與神棍田並沒什麼交情,前後才認識幾天,可他們之間也沒什麼深仇大恨,面對一個瀕臨死亡的人,她的心難免爲之覺得遺憾。
“不試試怎麼知道。”她深吸一口氣,拿起自己的匕走過去,“我幫你!”
可神棍田卻用另一隻完好的手攔住了她,慢慢的說:“不用了,是我自己作孽,該,該……”
說完,他又嗆咳起來,管宛這時纔看見,原來那些紅毛已經長到了他的脖子上,是真的沒救了。
於是,她默默坐到旁邊,過了一陣,問:“需要我……替你帶話給田富貴麼?呃……如果我們都活着的話……”
神棍田沉默了會兒,擡頭感激地望一眼管宛,搖了搖手,道:“不用了,家裡的事,我早就不管了,他自個兒能安排。”
管宛點頭,目光遠遠落在外面的浮屍身上,安靜不語。
其實,她是想幫幫他一點小忙的,至少讓他走得不那麼遺憾,只是,她好像什麼忙也幫不上,那就這麼靜靜的陪他一會吧。
“其實,咳咳咳……”神棍田咳得太厲害,沒一會兒嗓子就啞了,滄桑的語調在幽暗的墓穴中靜靜迴響,氣若游絲般沒什麼力氣,“其實,我早就洗手不幹了,這一趟過來,根本不是爲了什麼金子,我連富貴都沒告訴……”
管宛微微一怔,扭頭望向神棍田,他蒼老的面容會意一笑,抓了抓因長毛而瘙癢的皮膚,繼續說道:“你剛纔猜得沒錯,那棺材裡躺的,是一個女祭司。”
“……”管宛倒抽一口氣,他怎麼知道?
“那女祭司叫做鬼音,生前有兩樣至寶天下無雙,第一樣,是可以解天下所有蠱毒的蠱毒萬解;而第二樣,就是它。”說着,神棍田從懷裡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錦盒,因爲已經被水泡過,錦盒的外廓呈現出暗黑色,有點兒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