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宮晏,王珺胥最終還是宣佈了他口中所說的一喜,那便是迎娶新後,此事自然不出衆人所料,督管壺月奉命擇選良辰吉日,爲君上與王后籌備婚事。
伯倫和洛祺被處死,右丞又被藉口株連,軍團裡的重要高層頓時缺了一小半,元氣大傷,原先的六位長老,現在只剩下不受寵的莫崇暘,還有做什麼都不行的微翎。
莫酒禮原以爲大勢所趨,終於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機會,卻不料王珺胥突然扶持莫崇暘坐上代理右丞,表面風光無限好,卻是故意挑起兩莫之間的爭鬥,作爲主君,他隔岸觀火,就勢剷除軍團內部高層,將曾經眷戀女色放出去的權利,一點點收回來。
王珺胥執念深重,他不但想將管宛完全打造成前世的模樣,也想將軍團儘可能打造成當年情形,讓所有一切都回到原先的樣子,然後,重新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若要改變那令他痛苦至今的過去,只有完全模擬,完全顛覆,才能從他的腦海裡漸漸抹去。
……
彼時,地府之中亦亂成一團。
閻君站在門外,滿臉愁色的揪住一個端着血盆的小鬼差,追問裡面現在什麼情況。
小鬼差腳步驚慌,他已經跑了無數趟,可裡面的人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也便頹廢的搖了搖頭:“還燒着呢,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閻君臉色沉了沉,狠心道:“跟大夫說,繼續用猛藥!只要不醒,即便他燒死也不能停!一旦稍有清醒,就把解藥給他喂進去!聽懂了嗎?”
“閻君所說,可是化解孟婆湯的那個解藥?”小鬼差低聲問。
“沒錯,快去做吧!”
“小的遵命!”
辛言與小蛟龍躲在暗處,將他們的話聽得七七八八,臉色很不好看。
雖然閻君提前告知他們,秦辰獨得隱秘法門,修爲已然深厚,倘若他依舊身處不死城,再加沉澱便能破咒,但此刻離開不死城,又整日吐血不止,若不動用猛藥強行提升短期法力水平,再破開前世記憶,加強刺激,趁勢衝破毒咒,否則耽擱下去,恐怕一身修爲難保。
閻君說得情真意切,但這種做法,卻像暗藏玄機,讓辛言覺得很不人道。
前幾日,他們感覺白戒滾燙無比,還以爲管宛生了什麼事,便通過靈智與管宛詢問情況,卻總是聯繫不上,時間長了難免擔心,也便由小蛟龍冒險出來查探情況,不料竟現他們已經置身地府,也便相繼跟着出來,便見秦辰纏綿病榻,終日昏迷,吐血不止。
他們找不到管宛,又看不懂眼下情況。辛言焦急難耐,就私下跟相熟的鬼差打聽,才知秦辰是從鹽水色河飄上來的,巡邏的鬼差認出了他,瞧他身子羸弱,便要帶回地府治療,但秦辰根本不聽,足足在水裡站了一天一夜,像在等什麼東西浮上來,他一直嘔血,鬼差擔心他的安危,就輪流守着他,期間還有幾次撞見不要命的軍團死士穿過通道來抓人,都被鬼差解決了。
若不是鹽水色河在上次大戰時被毀掉了通道,現在只能單向通過,地府無法由鹽水色河去不死城,要不然,瞧着秦辰的架勢,必是要回不死城去的!秦辰在河邊等候多時,終是沒有等到,後來傷情愈嚴重,昏死過去,才被鬼差帶回來,閻君救人心切,命人狠下猛藥,但他還是沒醒過一次。
秦逸現管宛消失,又聽辛言二人介紹病榻上的男人是他的生父,白戒又莫名出現在他手裡,便對着昏迷不醒的秦辰拳打腳踢,哭着嚷着跳着:“還我媽咪!還我媽咪!”
男孩哭得嗓子都啞了,終於覺病榻上的男人手指動了動,嚇得停下鬧騰:“他好像……醒了?”
旁邊伺候的鬼差察覺情況,急忙將解藥端過去,趁秦辰意識不清將藥灌下,辛言和凌逍峪聞訊,風進屋。
沒多久,便見秦辰睜開眼睛,原先的掛念和愁緒都被陰冷取代,他睨一眼趴在自己膝頭的秦逸,提起來,悶不吭聲丟出去老遠!
秦逸不料生父給出如此特殊的見面禮,撲騰幾下飄到空中,纔沒撞在地上,他怯怯轉身,背地裡朝辛言問道:“姐姐,你不是說我爸比是個好鬼嗎?可他看上去一點也不想理我……嗚嗚嗚,我要媽咪……”
辛言躲在門口,偷偷打了寒顫:“確實……有點不太像他……大概是剛醒,腦子不清醒吧?”
小蛟龍反駁:“哪有,我大哥向來心狠手辣,不苟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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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言冷睨過去:“別瞎扯,那是你欠揍!”
幾位老熟人議論的熱鬧,可秦辰根本不理會,連個招呼都沒打,默默下了牀,走到院中,看得幾人一頭霧水。
秦辰渾身死氣旋繞,如無數怨氣攀附周身,他輕輕朝聞訊趕來的閻君瞧了一眼,目光復雜交織,聞得對方恭賀自己破咒,神色麻木點頭,雙眼如染冰雪,只說了一句:“我會殺了他。”
……
時間匆匆而過,明日就是大典,此後,管宛便會成爲軍團的王后。
她雙目無神的坐在花園裡,偷偷的嘆息。
扳倒洛成允以後,王珺胥又接連除掉了幾個臣子,現在軍團上下空位衆多,但王珺胥卻未按照舊制增添人手,而是重攏王權,也便導致他忙得不可開交,管宛也很久沒見過他了,更找不到偷襲的機會。
這些日子下來,管宛斷斷續續的聽說,在軍團一開始的時候,王珺胥便是一人獨大,後來認識前王后,爲了有更多的時間陪她,便臨時組建很多官位,又在短期內充分放權,於是官官勾結,最後主君權利被架空,連想娶一名心儀的女子,也受當時的左右丞的桎梏,藉口說軍團不能接受毫無法力的人類做王后,除非提前孕有君上之子,這大抵也是後來王珺胥不擇手段的原因之一吧。
管宛聽說這樣的事,多少有點唏噓,但卻不足以磨滅王珺胥給她製造出的仇恨。
她獨自坐在花園裡,望着遠處的天空無盡悵惘,不知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卻在這時,一名宮衛走過來,將她掉落在地上的殘花撿起來,遞給她:“王后,您的花。”
管宛虛虛擡頭,看也未看對方的眉眼,便又自顧着沉思,卻聽見無比耳熟的嗓音壓得低低的,滿含悽怨:“小貓兒,你好狠……”
熟悉的聲音讓管宛腦中暴動,她手裡剛撿起的花又跌落在地上,擡起眼睛看向眼前的宮衛,竟然是……秦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