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收拾好了, 我們走吧。”花想容站在她身後說着。
“好。”雲花放下了手裡把玩着的杯子,隨他一起走出去。
“我讓他們先回去了,這次去靈山, 我們兩個去就好, 車上有足夠的水和食物。”他一口氣解釋了這麼多, 雲花卻覺得他是故意的, 怕自己不配合。
“好。”她沒有過多的迴應, 只一個好字,倒是讓人聽不出她的真實情感。
馬車行駛在路上,只有一個侍衛趕車, 雲花從未見過這個侍衛,不過, 瞧他那混入人羣完全不會被人注意到的臉, 就知道這人可能是個暗衛, 很可能是武藝高強的人。
畢竟皇子殿下出門只帶了他一個侍衛就能說明一些事了。對於暗衛的理解,那就是絕對忠誠於主人, 因此,她們二人在馬車上的對話完全不會被人泄露出去。
“這兩日的事情,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太震驚了而已。”雲花有意與他和解, 反正到了靈山, 那位國師應該會有相應的對策, 到時候該回哪回哪, 日後即便在同一所大學, 她也不會再去喜歡他,興許也會不再關注他的任何事情。
“你是怎麼想的?”他問。
“什麼?”雲花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或是懂了故意裝作不懂。
“關於我們兩人的曾經。”他深情的望着她,似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她身上。
“啊。”雲花笑笑,“那不過是場意外吧。”雲花講着。
他故作淡定,朝她笑笑,“是呀,只是意外而已。日後相見?”
“我們日後不會再見的。”雲花十分肯定的講着。
花想容的神情有些落寞,當一個人決心不與另一人再見,那還是有很多種方法可以避免的。
可是,祖父大人說這是他的天命,直到現在他也不相信兩人會分開,所以他心中還保有幻想。
“你在此等候。”
“是。”
雲花擡頭看着這山,並不太高的樣子,半日就能爬上去,可問題是,現在已經很晚了,山上煙霧繚繞的,怕是有些危險。
“我曾在夜間上山過,這山只對強闖它的人危險。”花想容解釋着。
“恩。”雲花從前不信牛鬼蛇神,這會兒卻有些半信半疑了,既然世間能發生把兩個二十一世紀的人換到花朝國這事來,那麼原則上還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呢?
二人在這深夜中向山上爬着,兩人之間始終隔了一人的身位,誰也不理睬誰,終於,在快要登頂的時候,雲花瞧着上面站着一個小童。
“那是誰?”雲花問着。
“是祖父身邊的人。”花想容也見過那小童幾次,完全沒有孩童的樣子,反倒像個古板的老人似的,整日蹦着張臉,不笑也沒別的情緒。
“我們二人上山來見祖父。”花想容說着。
那小童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就那樣平靜的瞧着她倆,說道,“師傅與師孃出門去了。”
“那何時才能回來?”雲花趕緊問着。這也不是什麼小事,說緩個幾天就緩個幾天,自己已經來到這世界兩個多月了,天知道有沒有什麼回去的限制,比如說三個月內必須回去,若是因此錯過了再也回不去了,天,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師傅從不交代這些。”小童回着。
雲花簡直想要問他,那你自己就從來不問的嗎?但她忍住了,得罪了這人可沒什麼好事。
“師傅有口信叫我等你們來的時候告訴你們。”
“什麼?”雲花像是抓到了最後一顆稻草似的瞧着他。
“已經來了的,已經來了,沒有逆轉的可能。過去與現在終會變成未來,而在未來,這些都是曾經,沒什麼要緊的。”
“那是什麼意思?”雲花在腦中過了兩遍,意識到這不是什麼自己想聽到的答案,自己想聽到的是如何回去,哪怕他說要坐時光穿梭機,她也要想法子給弄來,可他卻說什麼已經來了的,已經來了,沒有逆轉的可能,難道是?再也回不去了?
“師傅讓我給二位準備了房間,二位還是先留宿一晚,明日再下山吧。”
“多謝這位小師傅。”兩人跟在他身後走着,雲花卻像是要被折磨瘋了似的。
等到了房間才發現,桌上備着一些點心,像是特意給二人準備的。
“你可要用一些點心?”花想容瞧她這模樣,心裡十分不好受,他總覺得是自己害了她,所以她想讓自己哪來的回哪去,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不然她爲何趁着天黑也要上山來,還不是爲了早日掙脫自己。
“不用了。”雲花說完,也沒理他,繼續去思考問題了。
她在牀上躺的十分隨意,而他則是規規矩矩的坐在桌前瞧着她。她目光空洞的看着上面,似有千般絕望。
“若你想要離開我,也不是沒有可能。”花想容講着。
雲花側過身子瞧着他,面上依舊是絕望的樣子,不過這樣子像是對他的話起了興趣。
“我可以同母皇說自己不喜歡丞相府的生活,然後回宮裡住一段時間,這樣,你就不必再看到我了,也不必再生氣了。”他講到最後甚至還朝她笑了笑,似乎是在安慰她。
雲花當即便轉過身子,不再瞧他。他這是在說的什麼啊?他不想回去了?也對,他現在的身份是皇子殿下,不用奮鬥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哪還有回去的必要,因此她的心中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想法,爲自己當初的愚鈍。
怎麼會因爲人的外貌就斷定他的善惡以及自尊,然後草率的給人寫情書?
在那之前,更重要的是要看清那個人不是嗎?
可怕的是,她現在才知道眼睛也是會矇蔽一些事,欺騙一些人的。她爲自己曾經的愚蠢而羞愧,爲此刻自己的無能而憤恨。
來這兒並非她所願,可現在想走都走不成。
“你想怎樣,我都會幫你。”花想容看着她的背影說道。
雲花再也受不了他的話,坐起身來正視着他,“你確定?”
“我確定。”
“我想回去。”雲花說着。
“那我們現在就回去。”花想容回着。
雲花覺得,自己簡直是要被他逼瘋了,“我說的是,我想回去,回到我的家,我的學校,我的二十一世紀!”
她看着他的表情一點點被自己摧毀,然後變得不可置信。
她笑了,他難道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瘋狂而且不可能實現嗎?
事實上,花想容也是在這時才知道,才發現,使她憤怒的,悲傷的不是來源於自己騙了她,而是來源於對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生活的家鄉的那種絕望感,根本,與自己無關。他一時間有些解脫,又有些難過。恨來源於愛,可是現在,自己在她心目中又是什麼個樣子呢?
花想容也笑了,他彷彿有些明白何謂天命了,那就是你根本不能阻止這一切,你想的終歸只是你的想法而已,這個世界不爲你買單。
所以,她們都要繼續留在花朝,他是皇子殿下,她是丞相家的嫡女,二人現在是夫妻。
所以雲花,無論如何我們都要糾纏一生了。
“我也想回去,那種心情不比你少,可我知道了答案,我們是回不去的,在這漫長的過程中,我告訴自己,不活着還能怎樣,去死嗎?這時我遇到了你,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雲花被他這壓抑而又痛苦的樣子嚇到了,愣愣的點點頭。
“那時我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所以有些絕望,但那天,我在路上遇到了你,並且救了你,我這才意識到,不管是生活在哪裡,活着纔是一切的真理,即便我們的父母全都不在了,可我們就當做這是一次長途旅行,忘掉過去,開始新的生活。”
雲花依舊看着他,他確認過了這一點後繼續說着,“不論生活在哪裡,我們能做的事情大致都是一樣的,夢想是不會變的,我在那邊研究的漢語言文學,在這裡,我大可以重新開始,研究花朝語。而你,雲花,我一次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你最好趕緊找回自己的夢想。”
雲花被他的話嚇到了,是啊,自己前兩個月都是處於失憶中,而他卻沒有失憶,也就是說,他適應了兩個月才適應成了現在這般模樣,決心在此生活下去,然後根據這個地方的規則嫁了人。而現在他非常不幸的又回想起了從前的生活,又一次經歷了兩個月前的絕望,都是爲了帶着自己再走一遭這過程。
雲花對自己曾誤會他而羞愧。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好在她曾接受過的教育告訴她,犯了錯誤,誠心悔過得到原諒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沒關係。”她聽到他十分平靜的對她講着,聲音依舊溫柔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