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一夜, 皇子殿下住的宮殿燈火通明,不少宮人們忙忙碌碌的走來走去,一會兒拿點這個, 一會兒又去做個別的事, 總之繁忙極了。
皇夫殿下這一夜沒有回到自己的寢宮, 而是待在皇子殿下的宮殿, 女皇陛下與她們一起待到夜很深才離開, 臨走的時候還未皇夫殿下要不要一同離開,皇夫殿下給了她一個安慰的表情,然後說着, “臣妾今夜留下陪容兒。”
女皇殿下直接離開了,她很懂那種心情, 自己唯一的兒子要出嫁了, 可她不能像他的父親一樣在他的宮殿裡最後再陪他一整夜, 因爲男女有別。
“父親,您可以不必留下的。”皇子殿下關切的說着。
皇夫則是回給他一個表情, 叫他不要再說這話,“父親留下是有事要同你講。”接着水清捧着一個盒子過來,皇夫親自把那盒子遞給他。
“這就是那壓箱底的東西,尋常時候不能拿出來見人,只能這個時候才能派的上用場。”皇夫說着, 花想容就要打開盒子, 只是被制止了。
“等沒人的時候再看。”
花想容沒有看懂他眼神中的意思, 只覺得大概是什麼不好讓別人看到的物件, 於是把盒子隨手放在一旁。
“你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父親總是對你寄予厚望。你這些年一直很懂事,父親爲你感到驕傲。日後你就是別人家的夫郎了, 凡是都要靠自己了。父親常常怕這一天來臨,卻也期待着這一天來臨。容兒,明日過後,你就要搬去丞相府去了,你。。。怕嗎?”他表現的像個慈愛的父親那樣,在兒子新婚的前一夜與兒子說些心裡話,順便開導一下即將嫁人的人兒,免得他太過緊張,搞砸了婚禮。
“兒臣不怕,兒臣是母皇和您的兒子,誰都不敢對兒臣不敬的。”花想容說着。
這也正是皇夫殿下最想聽到的回答,在他心目中,尊卑有序,他是皇家兒郎,無論去了哪要受人尊敬的。他能這也想,作爲父親,他很放心。
“快歇下吧,明日起的更要早一些。”皇夫殿下柔聲說着。
“那您呢?”花想容問着。
“父親就像你小時候那樣,看着你入睡,然後叫你起牀。”皇夫同他講着。
花想容想要說,不用了,可他卻沒有講,如果這一切是他希望的話,那他這樣做就是了,只是他不大習慣有人在他睡着的時候在一旁看着他。但。。。。他還是睡着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皇夫殿下輕輕喚他,“容兒,起來了。”
花想容這夜睡得很輕,以至於連這輕柔的一句話都聽清了,然後睜開眼睛瞧着他,“父後。”
“你去沐浴吧,父親先回去了。等天亮了還要等着你們去拜別呢。”
“是。”他乖巧的答着。
接着,他被迎着走入了浴池,洗了個澡,小太監用了各種護膚品,爲了讓他的皮膚變得吹彈可破。連沐浴的水裡都灑了很多花瓣進去。不知怎地,他想到了一個奇怪的事,雲花應該不會對花瓣的氣味過敏吧。
想完之後,自己又笑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過敏源。
雲花覺得洗澡簡直是場災難,尤其是在今天,這事變得格外複雜,往常半個時辰就能完成的步驟,今天硬生生的拖到了一個時辰,她覺得再不出去,自己的皮都要融化在水裡了。
好在最後她被推了出來,然後換上大紅的喜服,她終於知道爲什麼大家都不許她多吃飯了,因爲這衣服很緊,差點讓她不能呼吸,原因大概是因爲做工太過繁複,所以在量了尺寸後做好,竟沒有一絲一毫改動的可能性,要麼能穿上,要麼不能穿上,好在即便是有些緊的,她也穿上了。這過程中,他的父親就在外間等着,當時她就有一種錯覺,若是這衣服無法順利的被套在她身上,迎接她的即將是死亡。好在,一切有驚無險。
換上了喜服之後就是上妝的部分了,往日她連眉毛都甚少化,而近日不光化了眉毛,甚至擦了些胭脂,塗了些口脂。只簡單幾步,映在鏡中的人就和往日的自己區別開來了。鏡中的人是美貌的,端莊的,而她本人確實活潑的,不安靜的。
因着衣服限制,她的走動只能維持在大家所說的“美”的範圍內,再不能跑跑跳跳,做些失了美感的俏皮事。
當她走出了房門,到了外間的時候,幾個長輩見了她都要倒吸一口涼氣,最後還是她的母親先反應過來,笑着說了一句,“我兒真乃仙人也。”其他人倒是沒這麼誇張,可臉上的神情卻是與她這話相匹配的。
在這所有人中,最爲激動的該是她的外祖父了,他紅着一雙眼睛瞧着她,卻是半句話也不說的。雲花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許多,有期盼也有喜悅更多的是一些她看不出的情緒。
“咱們走吧。”她的祖母杜若今日也穿的極爲喜慶,面上帶着深深的笑意。
“哎~祖父,父親,母親,我隨祖母去接新郎啦~”雲花的話本該是端莊的,可不知怎地,從她口中講出的話總是帶些天真與俏皮勁兒來,聽得李夫郎想要用指頭輕點她的額頭,對她說一句,“頑皮精”。
一般的紅事上,媒人都是在男方那邊等着新娘子來接的。可這次不同,皇子嫁人,宮中的禮節與民間禮節相結合,就生出了另一種模式來了。杜若做了那些年媒人,今日也是第一次爲皇子殿下主持婚禮。
杜若騎在一匹白馬上,由僕人牽着馬走在隊伍前頭。杜若畢竟年紀大了,於是僕人擡一頂小轎跟在她身後。路上,她不時撩開轎子的窗簾,兩邊早已圍滿了人,等着看着婚禮呢。
丞相府到皇宮不算遠,最後走過的主街道全身杜家的資產,現下里那些小樓上都站着人,站在高處觀禮看的更清楚一些。
杜若還看着外面,朝着樓上的人揮手,她們同樣也朝她揮手。有人沒見過她,問着旁邊的人她是誰,被問到的人就要回上一句,“你竟然不認識杜若?要知道你日後的婚事全指望着她呢。”那時,那人就會表現的很驚訝的說,“雖沒見過,但是卻聽過大名。怎麼,她竟給皇子殿下主婚?”
“那有何不可?她可是花朝第一媒呢,而且啊,那娶親的是她親外孫女兒。”
***
進了皇宮,迎親隊伍等在宮門前,她們徒步進去。而後,宮裡早已準備幾輛馬車,迎着她們。
她們先去了皇子殿下的寢宮。雲花看到他的那一刻,有些說不出的悸動,接着她牽住了他的手,至此,要牽他走一生的承諾就此開始。
杜若笑着走在一邊,什麼也沒說,一切禮儀幾人早已學了太多遍,連身體都已經記住了那行禮的幅度,哪還有出錯的道理。她們一行人走到了皇夫的寢宮,皇夫坐在正位上等着她們,底下圍坐着一羣皇城有誥命的貴夫郎,他們見着新人來了,臉上帶着笑容,眼睛卻在不停地打量着二人。要不了明日,這拜別皇夫殿下的儀式過程就會分毫不差的傳至每一戶人家。
兩人根據禮儀,在宮女擺好軟墊後跪下,而後輕輕的磕了一個頭。然後跪的筆直的瞧着皇夫。
皇夫的表情很不捨,卻也故意裝出大氣來,他說着,“我兒今日嫁到李家,日後要恪守規矩,孝順公婆。爲父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們去吧,莫要誤了吉時。”
“是,感謝父後教誨。”兩人說着,然後一齊給他磕頭。
等她們離開後,皇夫當着所有貴夫郎的面流了幾滴清淚,然後說,“本宮身子不適,先退了,一會的宴席,各位可要用的盡興。”
“是。”衆貴夫郎一齊起身向他行禮。等他離開之後,大家纔敢小聲說着,“皇夫這是捨不得皇子殿下吧,我離得近,剛剛都看到皇夫殿下流眼淚了。”
“哎,畢竟是嫁兒子啊,日後我兒子出嫁,我也會難過的哭出來吧,不過到時肯定不能像皇夫殿下這般堅強。”
***
“容兒這一走,本宮心裡就空落落的。”就在皇夫說着要先離開的時候,周老爺從人羣中悄無聲息的跟了過去,倒有幾個人注意到了,卻也沒說什麼,人家父親去安慰兒子,也沒什麼不合理的地方。
這會兒,周老爺聽他講着,說道,“當年您出嫁的時候父親也是這般感覺。後來,每每一想到那個時候就難過的吃不下飯。”
皇夫聽自己父親這樣講着,內心裡更難受了,他也已經經歷了兒子出嫁這一環節,更能理解父親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