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中驚訝聲四起,瑾瀧扯開嗓子喊才把人鎮住,隨後侍從們像東奔西走的沒頭蒼蠅散開,瑾瀧的眸子一縮,驀然發現瑾樂不在,發生這樣大的事瑾樂作爲管事的怎麼沒出現?
半個時辰前,瑾樂就在自己的屋子裡靜坐,他旁邊的桌上有一個簡易的包袱,事情似乎都辦完了,按照與陸禮事先說好的,從今以後他就是自由身了,那張按着父親手印的賣身契就在這個包袱裡,他看着刺眼,拿着燙手,就連想到都會覺得心被扯的生疼。
他做錯了嗎?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他沒錯!
若當時不答應陸禮的要求自己便要承受屈辱在一個老頭子身下賣弄風,不,那樣的日子想想就讓人想吐,他寧可死也不要,可在倌樓,死也是一種奢侈,如果他自殺,他父親就要把賣身錢還回來,還有可能惹上官司,他有時候會恨,可即便不去管父親的死活,家裡的弟妹呢?年老的祖母呢?他總要顧着他們的,畢竟自己是長子……。如果不是地裡的收成不好,也許父親不會狠心的賣掉他,如果不是又趕上祖母生病,父親還有可能把他買進主家打長工,可賣長工的錢卻不足以給祖母看病,於是一咬牙,親手將兒子送進了那樣污穢的地方。
瑾樂痛苦的閉上眼睛,與陸喬相像的眉目此時卻顯得如此陌生鬮。
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長的像三爺,大爺不會單單看中他,倌樓那麼多姿色出衆的,不是隻指望他一個,所以他答應下來後,當即發誓絕不違逆陸禮任何吩咐,就算粉身碎骨也勢必報答陸禮的再造之恩,這裡面還有陸禮對他家人的安頓,看似恩情似海,卻也是對他的忌憚
。
瑾樂一點點伸手摸向包袱,然後攥緊,他最後告訴自己,“沒錯,我沒錯,要錯也是他們的錯,我不過是顆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棋子,錯不在我……。”他這麼說着,淚水卻不住的滾落,一張臉片刻便淚水滂泊。
“咚咚咚……”身後的敲門聲驚醒了他,瑾樂連忙站起身胡亂的抹掉淚水,他知道這是催他走的,拎起包袱連忙出門哦。
門外是個面生的小廝,見他只低聲道:“船備好了,主子說,能走多遠走多遠,以後,生死不見。”
瑾樂沉重的點頭,手裡抱住包袱,好像抱住整個人生,急匆匆的朝着錦玉河跑去。
他已經走的很遠了,卻好像還能聽到綻香苑喧闐的雜聲,他乾脆捂住耳朵,腳下越來越快,一直衝到河岸,鑽上船篷裡,一下窩到角落裡大口大口的喘氣。
船艄有人支開漿,推水而去,船晃悠悠的隨着蕩起的水紋向前,很快就進了河中央。
“爺,就這樣放他走了?”積水亭上,一身玄色長袍男子的身後,一卑躬上前的劍客問。
“他信守諾言完成了使命,我亦信守諾言放他走。”男子慢慢的轉身,對上劍客擔心的眸子,又像安慰自己似的道:“接生的婆子和醫婆都送過去了嗎?”
“早早就在門口候着了,聽到裡面有動靜連忙進去了。”劍客如實回答後,關切道:“大爺,要不……您去看看吧。”
男子正是陸禮,就見陸禮清湯寡水的一張臉面無表情的搖了搖,自言自語的低低道:“我還怎麼見她……我不敢見她……。”最後一句話已經低若蚊蚋,那劍客根本聽不清。
而此時被支走的陸白總覺得心神不寧,在路上突然聽到探子來報,大驚失色,急叫趕車的回陸府。
御夫想問原由又不敢問,只嘟囔着趕着車又往回走,車廂裡的陸白臉沉似水,好像冰葬千年的深潭,一絲波紋不見,那雙清澈無塵的眸子此時卻蘊着驚濤駭浪,沒想到周氏真的敢動手
!陸白的拳頭捏得咯吱吱做響,“砰”的錘在車廂上,只把車廂打的晃三晃,趕車的御夫嚇了一跳,這纔像後屁股着火似的緊抽起鞭子,馬嘶蹄揚,隨即馬蹄子飛濺着跑起。
隆隆的車聲灌滿了陸白的耳朵,從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急切的心情,想回到她身邊,哪怕只握握她的手,告訴她‘一切有我呢。’,他真不應該答應陸禮跑這一趟,不然她也不會出事,而陸禮今天也不在府中,爲了制衡族中各種不平等利益,更爲了徹底澆滅周氏死灰復燃的火焰,陸禮這段日子忙的幾乎腳不沾地。陸白再一次死死抿住脣角,沒有誰在她身邊,可如何是好?
“快點!”陸白急切的撩起車簾子,冷冷的喝了一嗓子。
御夫頭都沒回的直點頭,空中響起鞭子的嘹亮聲響,車軲轆轉的飛快,直直朝着陸府飛奔而去。
“你說什麼?帛添香難產?”正歪躺在羅漢牀上的周氏一坐而起,灰濛濛的眼睛放出隱晦不明的亮光。
孫婆子則笑的快慰,“自作孽不可活,這下好了,她的孩子死了,大爺想名正言順的握住祖業只怕也要有另一番說法才行。阿彌陀佛,奴才這就給菩薩上香去,不是不報,之前是時候未到!”
眼看着孫婆子唸叨着向裡間去,裡間擺放着一尊白瓷菩薩,香案上的香灰不斷,周氏也跟着下了地,邊走邊把鞋子提好,也進了裡間,在孫婆子身邊跪下,朝着菩薩磕頭上香,無與倫比的虔誠道:“菩薩憐我,讓不孝子遭了報應,最好讓他的女人這輩子都生不出孩子,菩薩若顯靈,信女定爲菩薩重塑金身。”說着砰砰的磕頭。
孫婆子連忙也跟着磕頭,再擡頭看着菩薩安詳慈悲的眼目,突然心一動,伸手拉住周氏,壓低嗓子道:“想讓那野女人一輩子生不出孩子還不容易,奴才有法。”
周氏聽的身子一抖,好一會兒才接話,語氣遲疑,“這個時候……會不會惹禍上身啊……。”
孫婆子拍胸脯保證道:“夫人還不放心奴才,奴才做事保證水過無痕,讓他們查不到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說實話,這些日子周氏心裡也太憋屈了點,她對外稱病,其實是真病了,整日懨懨的懶得動一下,只覺得生活灰暗的沒一點光,現在的情況無疑給了她星星之火,如果那個女人再不能生孩子會是什麼局面呢?陸氏掌舵人不能沒有嫡親子嗣傳承,只怕他的位置就要坐不穩了吧
。如果不給她希望也就算了,既然給了她爲什麼要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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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咬咬牙,道:“做利落點。”隨即又抓住要走的孫婆子衣袖,“別讓她死了。”
孫婆子鄭重的點頭,貓着身子退了出去,這次她要親自出馬,還像上次臨月寺的事一樣,成便成了,不成別人也抓不到她頭上,只可惜上次臨月寺那樣好的機會,那個和風卻是個沒用的,不然哪還用今天費二遍事。
她鳥悄的出府門,向着知根知底的一家醫館去了。
先不說孫婆子,只說添香生產,兩個接生婆,一個醫婆都在屋子裡忙活着,難產使得她面色青白的嚇人,下體粘乎乎的液體像逝去的生命不住的流淌,她強撐着自己的意識,聽着身旁站着的醫婆與接生婆交代,“難產,只能用這法子啦,不然兩個都保不住!”
那兩個接生婆同樣臉色難看,相覷後艱難道:“這陸府也是的,沒一位爺在的,剛纔去給大夫人報信,竟然說大夫人病的厲害很久不管府裡的事了,你說她兒媳婦,她不管,咱們如何拿主意?”另一個也道:“可不是嘛,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我們無論如何也做不了這個主啊。”
醫婆也爲難,“可時間不等人,你們瞅瞅,她這樣子可不太好了。”她頓了頓,像是突然想到,問,“那另幾位夫人怎麼說?”
接生婆道:“二夫人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道理來,三夫人聽說生孩子,後腳就帶人走了,聽說是回孃家了,你們說說,這都什麼事啊?”
“那四夫人就更不用說了,已經皈依佛前,世俗事早就不過問,過去問話的小廝到現在也沒回來,只怕也沒個準說法。”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便在添香的牀前抱怨上了,躺在牀上的人艱難的摸了摸肚子,使出全身力氣打斷她們,“保……保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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