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沒想到時間安排的這樣急,第二天她就要在陸燁亭、陸昭、陸喬、陸白的陪同下離開,其餘人留下來做第二批。
抱着英蓉坐在車廂裡,她心情始終起伏不定,總感覺有什麼事放不下,撩着簾子偷瞄着外面,看見陸白一身白衣站在車轅旁邊,陽春朝露,映的他絕塵脫俗,謫仙般姿態高雅,長身玉立,正與他對面的陸燁亭說着什麼,陸燁亭銀紅色的煙籠錦緞長袍,玉帶纏腰,金鑲玉冠束髮,把他貴公子的氣度展現無遺,兩個都是絕世少見的美男,不由的讓人眼花。
添香微有失神,耳邊傳來陸昭爽朗的笑聲,她順着笑聲望去,見這個俊朗的男人一手拍在灰藍色長袍的男子身上,那人只露出半邊身子,能看到他乾淨的鞋面,一側胳膊微微彎曲,似想拍掉陸昭的手,頓了頓卻又垂了下去。
她的心砰砰亂跳,嗓子眼涌起苦澀,不覺間把頭往前伸長,可惜陸昭擋着,她怎麼也見不着他的正臉,他和她就是這樣,總在不對的時間遇到,又在對的時間錯過。
相見不如不見,倒好。
她緩緩坐正身子,車窗簾子飄然落下,遮住了那一抹光亮,也遮掩住了光亮裡的男人們,她眼睜睜瞅着,明明只是一瞬的事,卻好像一輩子般漫長,她努力的想記住這輩子裡和他們的所有事,可是那麼籠統,她什麼也留不住,這讓她心下悽然,幽幽染上一層離別的感傷。
突然光亮倏然的再次出現,投照在她臉上的光束讓她愕然的眯了眼睛,不等扭頭,耳邊傳來陸喬有些啞的成熟低音,“別擔心,大郎很快就會跟來。”
想必他是發現自己怔怔的望着陸禮半晌纔來說這句話的吧,一瞬間傷感沒了蹤影,換成一抹可疑的紅雲飛上雙頰,她倔強的忍住沒去瞧陸喬,擺出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來,嗓子緊了緊,“咳咳……”到底什麼話也沒說。
陸喬微怔,隨即瞭然,在添香餘光能看到的地方翹了翹嘴角,一臉的明媚,好似今早的第一縷陽光。
馬車啓動,陸喬的手卻始終撩着車簾子不放,他那雙好看的眸子落在女子臉上緊盯着,身子隨着緩緩啓動的馬車緊促的跟隨,好像他們就要分開,捨不得離別般。其實他們是要一起走的,添香到底疑惑的忍不住瞅了他一眼,陸喬的眸子一亮,轉瞬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晦暗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車子越走越快,添香張了張嘴,心軟的囁嚅,“小心……。”
陸喬微怔,隨即如破月雲開的燦爛揚起笑,眉眼璀璨,“以後我們還能去大漠……還能做絹花……還能一起在街上走,以後……就你和我兩個……好不好?”他有些語無倫次,一句一頓,語速卻又很快,看的出來是很焦急的想要表達什麼。眼還一車。
添香懂,這番話沒有人比她更懂,可她什麼也承諾不了,過去的事真的過去太久了,想要刻意的去記住都有點吃力,恍惚的看向那張急促的翕張着兩片比女子還要豐潤的朱脣,她和他十指緊握的走在街上的場景閃過腦海,那是多麼美好而甜蜜的畫面,她也曾期盼,永遠留住。
“好不好?”車子越發的快了,陸昭沒有叫御夫稍候,只頑固的望着添香,跟着小跑着問。
添香不想回答,又覺得他這樣追着不好,餘光裡倒退的景物裡,一些人正指指點點,這次一起走的還有陸家別的親眷,多以女眷幼子居多,不管怎樣,私心裡總不願意陸喬成爲這些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她收回目光,落在陸喬堅定的眸子上,不由的嘆氣,“放手吧。”話音一落就見陸喬俊臉一白,紅脣也褪了色。添香心頭一酸,連忙道:“別讓笑話了。”
起起伏伏,陸喬的臉色像過山車似的又緩和了一些,可還是鎖着她不放。
添香只得道:“你總不會要跑着去西域吧,要是那樣,還談什麼以後。”她語氣有點急,好像要澄清什麼,又好像要掩飾什麼,就在陸喬漸露笑容的眸子看到自己的倒影,表情貌似有些彆扭,添香臉一熱,快速扭回頭去。
她能感覺身邊的簾子慢慢放下,光亮被遮住,可臉頰卻那麼滾燙,好像很多年前,他藉着酒意,把賣馬的錢與貼身玉牌交給她,嘴裡嘟噥着‘給你……你……你管家。’
多久以前的事了,此刻感覺就發生在剛纔。
‘小喬,你回來了嗎?你回到我心裡了嗎?’
添香小心翼翼的捂住胸口,一時暖一時澀,百味俱全。
馬車吱扭,緩緩駛出雒陽城,朝着未知的方向前進,陸家的人都在忐忑不安,誰也不知道未來的陸家會是什麼樣?還能不能留有商賈貴族的體面氣派,還能不能使奴喚婢,揮金如土?再創輝煌,豈是幾分熱血的事,未來的路在哪,他們心裡都沒底。
添香心裡也不安,不是怕富貴榮華潮退去,她反而是最不在意這些東西的,放不下的是人,與她同行的,只有陸禮沒跟來。
也不知道與女帝的事處理的怎麼樣了,這一路也沒看見老觀主與瑾樂,會不會在伊娜決定的事出了岔子?後續進展也沒人和她說,她想問,又怕別人看出她的心思,不好過於關注陸家的事纔是。
自己如今跟他們走到一起,不過是怕女帝挾持,他們怕,自己也怕後半生在軟禁中度過,不然怎麼可能與他們陸家人再走到一起去?
她就應該這樣想纔對,可陸昭也是陸家人啊。
添香拍拍雙頰,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睡了一路的英蓉嘟着小嘴翻了個身,一旁始終眼觀鼻、鼻觀心的李媽趕忙輕輕的拍了拍,對於剛纔添香與小喬的舉動像是沒看見似的。
添香臉上更熱,呼出一口氣,彆彆扭扭的輕聲道:“孩子睡的不踏實。”
李媽含糊的應了聲,“嗯。”
添香頓覺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遂也不好說什麼了,頭靠向車壁假寐。
不管是陸家人忐忑,還是馬添香的不安,漫漫風塵中,依舊拖着長長的隊形毫不遲疑的走向大漠,繞過驛站,選僻靜之所,浩浩蕩蕩的進入西域境內,自雒陽啓程到西域,他們在路上走了兩月有餘,陸家這些公子、小姐的抱怨聲一天比一天多,陸燁亭不好管陸家內部的事,只協助昭、喬、白三兄弟打理行路、紮營及吃喝的問題。
不知道是女帝真的講信用放過他們,還是留在雒陽城的陸禮起了作用,他們這隊人一路雖辛苦卻也安安全全的到達目的地了。
添香的馬車在這隊列的中間位置,這天行到晌午,馬車突然緩緩停下,聽見前方有吵吵雜雜的聲音傳來,李媽哄着英蓉講故事,英蓉正不耐煩,伸手就挑了簾子。
添香和李媽也奇怪的往外瞅,陸白從前面過來,他坐在馬上,俯身衝着添香呶呶嘴。
添香不明所以,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呀!”她一聲低呼,是春兒。
帛添春從陸白身後站出來,衝着添香嘻嘻一笑,嬌憨的喊道:“大姐,歡迎回家!”
回家……,添香微怔,可不是嗎,一目所及盡是漫天黃沙,她已經置身大漠了,她……回孃家了啊。
春兒道:“大姐,你回來的正好,我要成親了。”
“啊?”添香又是一愣,望着春兒雙頰暈開的紅雲,兩隻明亮的眼睛盪漾着幸福的光彩,她隨後反應過來,春兒想要的,已經得到了。
這麼多年了,姚任也知道什麼纔是適合他的,這樣挺好。
滿室紅綢,嬰兒手臂粗的花燭照亮紅帳,一對繡着鴛鴦戲水的枕頭,一牀喜氣洋洋的被褥,還有那端坐在榻上乖巧的屏息斂衽的人。
在一幫人的起鬨聲中,一身新郎喜袍的姚任自托盤裡拿了玉如意,紅着臉,笑意盈盈的挑了新娘子的繡龍鳳蓋頭。
蓋頭飄落,春兒面賽桃花的臉靜靜擡起,一雙眸子柔若春水。
意料中的,又引來一陣善意的鬨笑。
有長輩上前拋喜果,紅棗、花生、桂圓揚了新娘子一身,隨着一聲一聲的吉祥話,落在榻上,寓意着夫妻和順,子嗣綿延。ud1w。
姚任看着春兒有一陣失神,換來春兒嬌嗔的一個媚眼,頓時逗的大夥樂的不行。
喧闐中,添香立在角落裡,默默的看着,感受着這份喜悅,姚任與春兒的故事應該是酸酸甜甜的吧,愛情呵,其實就是一男一女看對了眼,你護着我,我護着你,互相攙扶着走人生路。
那自己的愛情路這樣坎坷,是不是因爲同走的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一女五男呢?所以那些過的安穩的熹顏國女人不是非要愛情,如果自己向老天妥協,也不要愛情,是不是也就沒那麼多痛苦不堪?
只要過日子,不要愛情,原來她始終是有貪念的。
“大姐呢?”喝了合巹酒的春兒,將酒盞遞給丫鬟,便扭頭尋添香。
姚任這才知道他的洞房那個女人也在,不覺間嘴裡涌起說不出的滋味,他與春兒看了一圈,沒見着,姚任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一對上春兒明亮的眸子,他一頓,只是雲淡風輕的笑了笑。
馬添香自春兒的婚宴上消失,翌日,陸喬不告而辭,當日傍晚出去尋人的陸白也是一去無蹤,三個月後陸禮出現在泱泱大漠,有商旅見他頂着烈日不停的行走,見人便要問一句,“可見過我的妻子?”
凡遇見者,無不認爲堂堂儀表,惜爲一癡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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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未完,明日開始寫後記。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哈十八”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孕娘子:五夫尋香 豆豆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