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市的雨斷斷續續,冷冷清清,一如人的心境。
在酒店用過早點,雲墨辰正準備讓阿成安排人送莫凌靜回去南水市。
恰巧這個時候阿成急匆匆的趕過來,開口彙報,“少主,莫二小姐腸炎引起發燒了。”
雲墨辰容色微沉,聽了這話連頭也沒擡,墨色的眸子盯着手裡的報紙看了良久,連跟了他十幾年的阿成也猜不透男人此時的心緒。
“少主?”阿成站了足足十分鐘,忍不住再次出聲提醒。
雲墨辰合上手裡的報紙擱在餐桌上,端起面前的早茶淺嘗幾口,爾後起身一邊走出餐廳一邊朝身後的阿成吩咐,“那就找個醫生過來看看。”
“您不過去?”阿成順便問一句。
以往莫二小姐生病少主都會親自探望,更何況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人又是雲墨辰親自帶過來的,現在生了病理應照顧。
雲墨辰聽後忽而頓住腳步,臉色即刻冷了下來,轉過身睨了阿成一眼,脣角溢出一個冰冷的弧度,“阿成,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聲音很輕,卻壓得人沉悶悶的。
阿成暗自抹了一把汗,戰戰兢兢的回答,“有,有十幾年了吧!”
聽雲墨辰這口氣應該是嫌他多管閒事了,跟了他這麼多年有些意思還是能猜個幾分的。
他以前都是這樣提醒的,今兒個就不一樣了麼?
阿成在雲墨辰身邊這麼多年,也清楚雲墨辰並不是喜歡莫凌靜,只不過他想說的是,人是雲墨辰帶出來的,自然要完好無缺的交給莫家,不然這事兒傳到莫家人的耳裡就不太好了,他都是爲雲墨辰着想。
莫凌靜那丫頭跋扈得很,雲墨辰不去估計連藥都不肯吃,他哪裡搞得定呢。
雲墨辰倒也沒說什麼,朝他擺擺手,沉聲命令,“等燒退了,還是得送她回去。”
燒退了送回去?等莫凌靜燒退了他們也差不過該離開了J市了。
阿成腦海劃過一大滴汗水,勸道,“少主,其實莫二小姐也挺可憐的,在這麼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現在又生着病……”
他可不是爲了莫凌靜那丫頭說好話,而是爲了雲墨辰着想,不該招惹的麻煩還是少招惹爲妙,只是說兩句好話哄着不就過去了麼?
“你去照顧她。”冷冷丟下一句話,雲墨辰已經邁步而出,顯然沒有耐心聽他囉嗦。
雨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天,莫凌靜可能是真生病了,今個兒倒是沒怎麼鬧騰,眼看天色漸暗,阿成緊繃的神經也跟着鬆懈下來。
少主回來他就不用受這份罪了。
伺候這個姑奶奶比跟着少主還讓他頭疼,雖然少主的心思莫不透徹,但也不會無緣無故發神經。
然而,到了晚餐的時間,雲墨辰並沒有回來酒店,甚至連一樁電話都沒有。
阿成站在某個角落偷偷觀察牀上女人的神色,擰起的秀眉充分讓人意識到她的不高興,還有那抿起的淡色脣瓣,想必情緒已經隱忍到極點了,心裡暗暗不安起來。
都這個點兒了,公司應該沒什麼事了吧!
莫凌靜斜倚在酒店的大牀上,單手拖着下頜,面色蒼白虛弱,美眸時不時掃向牆壁上的掛鐘,七點整。
爾後,精巧的小臉很快暗了下去,淡色的脣瓣狠狠磨了磨,手裡緊緊拽着電視遙控器,胡亂按着,不停的變換着頻道,電視屏幕隨着她的動作閃得極快,那束光在她臉上幻化成一道奇異的色彩,好看極了。
姐夫將她一個人丟在這兒一天也就罷了,晚上還不回來陪陪她,生病了也沒過來瞧瞧,到底是鬧得哪一齣?
這四年來,雲墨辰對她說好也算不上,說不好,又和其他人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說白了,莫凌靜自己也不清楚雲墨辰對她究竟存的是何種心思。
呵,不管是何種心思,只要自己在他心裡和別人有丁點兒不一樣她就有信心,最起碼這些年她是唯一能靠近他的人不是麼?
阿成正準備出言安慰,在擡頭的瞬間正好看到莫凌靜臉上閃過的那抹狠戾,加上她生病臉色很差,此時就像一個陰森森的女鬼,嚇得他趕緊收回了視線,站在角落半句話也不敢多說。
偶爾,勸慰反而起到反作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還是靜靜等待暴風雨吧。
“阿成,姐夫去哪兒了?”終而,某人徹底坐不住了,陰涼的視線落在角落裡的男人身上,聲音很輕,卻帶着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冷意。
莫凌靜不禁懷疑,雲墨辰真的有那麼忙麼,還是在故意躲着她?
阿成是雲墨辰的得力助手,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去辦事理應帶着阿成,沒成想雲墨辰卻把他安排在自己身邊照顧,連莫凌靜自己也不清楚雲墨辰這個舉動意欲何爲。
說是對她不關心吧,給她安排的都是身邊最信任的人照顧,說是特別關心,又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兒。
總之雲墨辰這個人,四年來她也沒琢磨透過。
阿成聽了這話,故意忽略她冰涼的視線,如雕塑般的立在一旁,公式化的開口解釋,“少主初來這邊,忙,是肯定的。”
“哼,少糊弄我。”
莫凌靜咬牙冷哼,煩躁的按掉電視遙控器,由於情緒激動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偌大的套房頃刻間恢復寧靜,這種安靜的氣氛沉悶得讓人窒息,彷彿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爲了避開這場暴風雨,阿成找了一個藉口先行離開。
莫家是在南水市唯一可以和雲家相提並論的家族,兩家聯姻,不少人意欲破壞,若是這婚事成了,以後不光是南水市,就是論本國國土相信也不會再有別的家族與之相提並論。
阿成想着,沈雅顏死了,雲二少也不在了,雲墨辰毫無疑問成了雲立博的獨子,身上的重擔可想而知,這一輩子不可能不娶妻,反正娶的都是不愛的女人,何不娶了莫家大小姐莫凌薇,沒了真愛,那麼也只能爲自己,爲雲家的未來籌謀了。
阿成離開後,莫凌靜給雲墨辰打了十幾通電話,不是無人接聽就是無法接通,整個人已經處於崩潰的地步。
客房裡傳來噼裡啪啦摔東西的響聲,阿成再次進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後面跟着兩個酒店侍者,說是她該吃藥了,問她晚飯要不要換一換口味。
“滾出去!”莫凌靜怒聲訓斥,牀上的抱枕被她砸的滿地滾。
阿成揉了揉眉心,看了看滿地狼藉的花瓶抱枕頗有些無奈,這丫的終於原形畢露了啊!這麼大火氣,估計少主是鐵了心不想管她了。
然而,這話他是萬萬說不得的,等莫凌靜火氣消散了些,阿成許方纔上前勸着,“莫二小姐,您該吃藥了。”
“滾!”莫凌靜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一個字充分說明她此刻的怒意。
三人站着沒動,阿成正醞釀着該如何開口。
“我說了,給本小姐滾出去。”莫凌靜再次怒喝,*着腳下牀,手指着門口的方向,胸口的地方氣起伏得厲害。
“莫二小姐,我勸您還是把鞋穿上吧,少主忙得很沒空照顧您,否則,您再因什麼而發燒啥的,估計少主以後再也不敢帶您出來了。”一句話說的恭恭敬敬,卻也點穿了她生病的原因。
縱然是阿成也有些忍受不了她這樣的脾性,無理取鬧到了極點,對人極不尊重,也難怪雲墨辰不想理她了。
當然了,阿成這話也說明了雲墨辰的態度,她就是病死在這裡,雲墨辰也不會爲了她而耽誤公事。
爲了得到雲墨辰的青睞同情,這女人真是無所不用,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及了。
愚不可及!阿成腦海裡閃出四個字,對莫凌靜的評價又噁心了一層。
然而,莫凌靜聽後只是冷冷一笑,散落下來的長髮遮住那張蒼白的容顏,*着腳緩緩走到阿成面前,一字一句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管我。”
這樣說着,莫凌靜忍着心裡的怒火一味的告誡自己,這個男人是雲墨辰的得力助手,暫時還不能得罪,不能得罪,她得忍!
阿成也不知哪裡抽了風,又或許這四年忍得太久,每個人都有一個爆發的終點,就等着那個人點火,無疑這一次,莫凌靜點着了那把火,讓阿成忘了身份,說出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話。
見阿成只是低着頭不說話,莫凌靜怒火刷刷的往上竄,手指朝他空虛點了點,淡色脣瓣溢出一個字,“滾!”
丫的,生了病還這麼有力氣呢!阿成在心裡嘀咕,朝兩位酒店擺擺手,一起出了套房。
愛咋地咋地,他是雲墨辰的助手,何需聽她的,這次少主回來就算責罵他,他也懶得管這破事了。
然而這還沒完,沒一會兒,套房的門開了,莫凌靜穿着一件淡藍色的高領毛從酒店溜了出去。
雲墨辰只要阿成照顧她,並沒有限制她的自由,所以,阿成從那裡出來後就去了自己的房間,並不知道莫凌靜偷偷溜出酒店的事。
他以爲,以莫凌靜的個性該是怎麼樣都會等到雲墨辰回來,然後再裝模作樣的在雲墨辰面前訴訟自己的罪行的。
憑着昨日的記憶,莫凌靜來到了影樓。
“小姐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麼?”服務員見到她來自然很熱情,經過昨天的旗袍事件,大家都知道她是個金主。
莫凌靜略微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輕蔑的神色,冷聲道,“我要拍照!”
這話一出,幾個服務員不禁犯了難,這個點兒攝影師都下班了,再說拍照至少都是提前一天預約時間和攝影師,顧大攝影師去了外地,估計這個女人別的攝影師也看不上。
“不好意思,我們店裡的攝影師都下班了,要不您今天先約着,明天找個合適的時間過來?”服務員用着商量的口吻耐心解釋。
誰知,某女聽後,先是攤開手掌,將擋在面前的服務員一把推開,隨後,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道,“我說了要拍就一定要拍!”
說完,手從桌子上拿開,在衆人驚愕的眼神中,一張金燦燦的卡閃瞎了衆人的眼。
莫凌靜冷眼瞧着衆人不可思議的神色,雙手環胸,冷笑道,“不就是錢麼,本小姐給的錢足夠買下這棟攝影樓。”
衆人不禁倒抽一口氣,如今有錢人都這樣麼?
他們不敢怠慢,只能將這事交由老闆處理,誰能有錢不賺呢,況且還是天下掉餡餅的事兒。
等了大約十幾分鍾,老闆幾通電話下來,懷着一顆蠢蠢欲動的心上前解釋,“這位小姐,顧大攝影師去外地了,今天沒法趕回來,要不……”
恐怕別的攝影師也值不了這麼多錢了!真是可惜了。
莫凌靜翻閱雜誌的手停了下來,面色沒有半絲失望之色,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柔柔一笑,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樣,嬌滴滴的口吻,“顧小天請不來沒關係,我也不爲難你,不過我聽說你們店裡的沈助理,妝化的不錯,請她化個妝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老闆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有點琢磨不透這女人的心思,不說她是雲少的人,就是出大價錢過來拍照他也得好生伺候着。
莫凌靜將那張卡從桌上抽回,在老闆眼前晃了晃,笑道,“既然顧大攝影師沒空,那麼這價格自然……不過,我也不是小氣之人,十萬塊怎樣?”
十萬塊請沈顏化妝?這女人莫不是瘋了吧!
大半夜的出十萬塊請人化妝,請的還是一個無名小卒?!
衆人徹底傻了,畢竟在這個城市土豪很少,人民淳樸,這樣的人還真是少見,他們驚訝也不足爲怪。
最近他們店裡是怎麼了,土豪天天過來,莫不是他們店裡有金子不成?
“還不快去打電話讓沈顏過來。”老闆連連點頭,彷彿已經看到了許多紅色毛爺爺從天上降了下來。
似乎這纔是她的目的,聽到老闆這樣說,莫凌靜方纔到貴賓室落座,靜靜的等待。
她會有那麼好心,只讓那個女人給她化個妝麼?十萬塊對她根本不算什麼,平常甚至一個包包都不止這個價錢,剛纔她也想過了,若是老闆不同意她就往上加,一直加到沈雅顏願意過來爲止。
最起碼,她要試試這個女人的老底,總之,那個女人讓她很不舒服,她莫凌靜又怎麼可能讓她舒服呢?
只不過是一個窮酸女人,神氣什麼?
城市的另一端,初來乍到,雲墨辰的應酬自然很多。
酒足飯飽之後,一羣人等從飯店出來,拗不過市委書記的熱情應邀,說是他們家有幾個珍藏的寶貝,想讓雲墨辰過去鑑定欣賞。
這裡面的潛規則雲墨辰自然明白,客套的點了點頭便和市委書記上了一輛車。
雨,還在下,車窗半敞着,耳旁是書記對J市的評價與感慨,雲墨辰一邊聽着,偶爾會客套的迴應幾句,心思卻飄了個十萬八千里。
J市的發展和南水市比起來相差甚遠,不過,也只有這樣的地方纔適合開發,雲墨辰相信用不了多少年,這座城市崛起的時候,他們雲家已經能在這片領土上稱霸一方,墨色的眼眸看着窗外倒退的夜景越發深沉起來,寡薄的脣抿出一個自信的弧度。
這些年除了擴展疆土,任何事情都激不起他的興趣了,也只有在商場的廝殺中他才能證明自己還是活着的,只是那顆冰冷的心已經不再跳動,仿若一個行屍走肉般活着。
雲墨辰按了按太陽穴的位置,墨色的眸子憋向車窗外,想着,南水市此時應該是大雪紛飛的天氣,而這裡卻是綿綿細雨。
腦海裡破碎不堪的回憶漸漸浮現出來,他的寶貝似乎很喜歡雪,每一次,無論他怎麼呵斥,她也不肯進屋取暖,凍得小臉通紅也玩得不亦樂乎,可把他給心疼死了。
顏兒,你那裡會下雪麼?
到了公寓,兩人客套的交談着,和飯局上說的又是另外一層意思。
交談間,雲墨辰已然明白了書記的意思,官方式的應承,心裡卻有了另外一番盤算。
“雲少,那我們就這樣說好了。”書記起身,看樣子云墨辰是打算告辭了。
雲墨辰脣角微勾,承諾道,“等下次有空再來J市,定要和書記好好暢飲……”一番。
兩個字卡在喉間,雲墨辰臉色驟變。
書記臉上的笑容也跟着僵住,隨着雲墨辰的眸光,他轉過身,沈雅顏單薄的身影撞入二人的眼簾。
還是那張臉,黑色的框架眼鏡遮住了大半邊臉,皮膚黝黑,已經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張容顏,而這張臉還印着一塊顯眼的胎記,嚴格點說算是一個醜女了。
不過這女人容貌雖醜陋了點兒,卻讓人生不出半絲的厭惡,這便是雲墨辰最想不通的地方。也不是他有多在乎容貌,只是這世間愛美之心很正常,誰不喜歡美人呢。
就連他,剛開始也被沈雅顏的容貌吸引,後來才逐漸沉淪,一顆心無法自拔的愛上,愛上之後,其實早已忘了他當初迷戀的是什麼,只想好好的愛而已,無關外表。
沈雅顏倒是一臉鎮定,緩步下樓,和書記禮貌的打了一聲招呼,隨後笑着開口,“小姐進步了不少,這次市裡繪畫大賽應該有希望。”
“嗯,沈老師費心了。”語氣沉沉,聽不出喜樂。
沈雅顏朝書記禮貌性的點點頭算是告辭了,然後徑直離開了公寓,這期間她連看都沒看雲墨辰一眼。
其實,給書記家的千金補習一早就結束了,沈雅顏沒想到雲墨辰會在,在樓梯口觀望了好幾次,奈何雲墨辰一直沒離開,她也就躲着沒下樓,眼看已經晚上八點半了,小傢伙的身體還沒好,將他一個人丟在家裡沈雅顏實在不放心。
心一橫,也就和雲墨辰碰了面,卻不想她離開時,雲墨辰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打算,不禁在心裡唸叨自己倒黴。
雨還在下,剛走出小區沈雅顏撐開傘準備步行回去,雲墨辰的車很是張揚的停在她旁邊,地面的水澤差點濺到她身上。
沈雅顏本能的倒退兩步才倖免被髒水濺到身上,咬牙忍下那股火氣,她並不想和雲墨辰有過多的交集。
越有交集,只怕暴露的會越多。
而云墨辰卻不願意放過她,他不禁有些奇怪,以這女人的脾性,他剛纔的惡劣的舉動竟然沒發火?
雖然他們才見過兩次,今天也不過三次,但他並不認爲這女人是一個忍氣吞聲的柔弱女子。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這女人在躲他!
車窗降下,雲墨辰那張蠱惑人心的臉便暴露在沈雅顏的眼球中,漆黑的夜,藉着小區昏黃的路燈,男人的臉顯得愈發俊美冷肅,隔着細細小雨,此情此景竟生出一股淡淡的浪漫氣息。
沈雅顏心裡的怒氣被驚慌所取代,這男人究竟想幹嘛?
“我送你。”冰冷的三個字從男人口中溢出,和四年前一樣,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彷彿在發號王者施令。
沈雅顏甩甩頭,思緒猛然回神,眸光透過玻璃鏡片狠狠瞪了車內的男人一眼,懶得再搭理,打着一把略微破舊的傘往別的方向離開。
就連雲墨辰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來J市兩天,和這個女人連連碰面,真的是巧合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雲墨辰總覺得這女人身上有一種令他想念的味道。
‘砰’的一聲,車門的撞擊聲響徹這個雨夜。
沈雅顏根本來不及回神,人已經被他按進副駕駛座上,隨後,關上車門,動作一氣呵成,而他並沒有立即發動引擎。
車內,暖意瀰漫,略帶着尷尬的氣息叢生。
雲墨辰懊惱的抓了抓頭,深邃的眸底暈開一抹濃濃的墨色,不曉得自己中了什麼邪,竟然把她強行拖上車了。
沉吟片刻,沈雅顏咬牙故作鎮定,先開了口,“這位先生,我記得我們並不認識。”
然而,手掌心卻早已溼透,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看到雲墨辰會是這樣的心境,除了害怕還會有些緊張!
雲墨辰陰沉着臉抿脣不語,周身散發着濃濃的陰寒氣息,眸光凌厲的看向擋風玻璃外的綿綿細雨,不知在想些什麼。
“難不成你是想要我感謝你昨晚送我回家?”沈雅顏見他不說話,擡腕看了眼時間,語氣有些急。
她清楚這個男人的手段,車門恐怕已經鎖了,她用硬的根本沒用。
雲墨辰聽後挑了挑眉,扭頭睨了她一眼,眸光巧合看到她眼角的那塊暗青色的胎記,緊緊鎖住,許久都沒有從她臉上移開,那眼神看得沈雅顏毛骨悚然,心臟也開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而面色依然沒多大的變化。
莫不是他發現什麼了?
就在沈雅顏不知該如何出言時,雲墨辰冰冰涼涼的聲音竄入耳膜,“我想知道,你爲什麼總躲着我?”
他雲墨辰何等優秀,數不清的女人想近他的身,這世界除了沈雅顏對他不屑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偏偏這個女人還其貌不揚,早已爲人母,莫非還以爲他有非分之想不成?
可笑極了!
這樣想着,雲墨辰對自己剛纔荒唐的行徑也有了解釋,可能是他一向被人追捧慣了,見不得有人這樣無視他吧!
沈雅顏淡薄的脣微微蠕動兩下,秀眉蹙起,一顆小心臟早已被他這話攪得七葷八素,面色還不得不強裝鎮定,“躲着?這話從何說起,我們並不認識,沒有理由。”
隨即,語氣轉冷,“我要下車!”
從這裡步行回去快則半個小時,下雨天路不好走怎麼說也得四十分鐘,這四十分鐘於沈雅顏來說是何種煎熬,本來今天就耽誤了不少時間,小哲哲又生着病,此時的沈雅顏早已坐如針毯。
偏偏某人像是沒聽到一樣,語氣反而變得異常輕佻,眉目染笑,“你說我們是不是挺有緣的,我纔來這裡兩天,我們就見了三次!”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咬出來的,見了三次,這個女人都在和他對着幹!
男人離她很近,每說一個字,灼熱強大的氣息無意間鑽入身旁女人的頸脖,這一刻,她竟然有種癢癢的感覺,呼吸也不受控制的變得急促起來。
“你老公呢?”他問,依舊在笑,她的尷尬和隱忍並沒能逃過他犀利的雙眸。
雲墨辰想,這應該是一個很久沒被愛了的女人!
沈雅顏手指甲狠狠掐人掌心,鑽心的痛刺入,大腦也隨之清醒起來,扭頭,脣勾起一絲不屑的弧度,“我想這位先生這麼優秀,應該不會對一個爲人母的女人感興趣吧?”
雲墨辰噎住!
是啊,他管人家那些破事做什麼,好像他挺感興趣似的!就算這輩子真的要找女人,他也不會找這沒一個相貌醜陋,而且爲人母的女人,更何況他早就暗下決心,孤獨老死了。
忽然,大腦靈光一閃,雲墨辰微訝的問,“你會畫畫?”
這個話題成功衝散了雲墨辰短暫的窘迫,不過,他倒是很感興趣這個話題。
這個女人也會畫畫?
一聽這話,沈雅顏徹底坐不住了,在雲墨辰面前她一點都不擅長撒謊,本以爲四年來自己的情緒已經能很好的掌控,可一到關鍵時刻還是那麼的不堪一擊,尤其在這個精明的男人面前,她覺得自己這四年簡直就是白活了。
“嗯,這個很難回答?”略微探究的語氣夾雜着魅惑氣息,擾得沈雅顏亂了心神。
否認是不可能了,畢竟剛纔在書記家說的話被這個男人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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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咳了兩聲方纔開口解釋,“一點皮毛罷了,爲了生活瞎編的。”
男人墨色的眸底閃過一抹深色,冰冷的脣微微彎起,尾音上揚,“知道你兒子昨天跟我說了什麼嗎,嗯?”
沈雅顏彷彿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咬脣不語。
“你,以前認識我麼?”他繼續問,言語總叫人猜不透。
是錯覺麼,雲墨辰總以爲和這個女人認識!
沈雅顏也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麼,亂答一通,“小孩子的話不可信,那孩子胡言亂語慣了。”
男人卻笑出聲來,不緊不慢的啓口,“他說……”
沈雅顏的心繃得極緊,面色暗下,她似乎感覺到,被自己好不容易隱藏了四年的真相就要噴涌而出。
也就在這時,雲墨辰私人電話響起,也成功讓沈雅顏鬆了一口氣,而云墨辰在看到來人的號碼之後,不耐的接起,聲音寒得讓人發顫,“什麼事?”
隨後,只聽見一聲怒喝聲震動耳膜,“給我攔住她,我馬上過來。”
沈雅顏覺得這是自己逃脫的最好時機,看情況,雲墨辰應該是遇到了什麼急事。
“開門讓我下去,我兒子還在家等我。”
然而,這話剛出,沈雅顏的手機也跟着響了起來,接起,“什麼,現在?”她驚呼,隨即又道,“老闆,我已經下班了!”
雲墨辰聞言劍眉微皺,大腦迅速運轉着,墨色的眸子閃過一抹深色。
掛斷電話,雲墨辰冰涼的聲音傳來,“你要去影樓?”
沈雅顏一陣詫異,眸光很是防備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就算她剛纔的對話能聽出是影樓老闆,這男人也不應該猜到她會答應吧。
雲墨辰挑了挑眉,墨色的眸子藏着一絲讓人不容發覺的詭異笑痕,而後,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發動引擎的同時說了句,“正好,一塊兒!”
這男人,四年前這個德行,四年後當真一點沒變!
到達影樓已是晚上九點,J市的夜晚不如南水市那般繁華璀璨,雨中透着安靜寧和的溫馨氣息。
坐在大廳中央的某人一眼就瞄到了一起進來的雲墨辰和沈雅顏,一時間,面上閃過無數種表情。
莫凌靜吶吶的從座椅上起身,男人高大的背影在門口站定,透着一股駭人的冷意,她嚇得站在原地不敢動彈,驚慌的喚了一聲,“姐,姐夫?”
沈雅顏站在雲墨辰身側,除了有點意外沒多大的情緒變化。也是,在J市恐怕沒有這種出十萬塊讓她來化妝的敗家女了,是她,一點都不奇怪。
雲墨辰寡薄的脣緊抿,眯了眯眼,沒說一句話卻已經是不怒而威了。
幾個服務員在見到男人陰沉的臉時都默默低下了頭,這男人雖然長得俊美無雙,但身上的冷氣太重,此時,他們連多看一眼都不敢,更別提出來打圓場了。
是人都能感覺出雲墨辰的情緒透着濃濃的不悅。
“鬧夠了麼?”男人上前,一張俊朗的臉在看向眼前的女人時變成了鐵青色。
這個女人還真是能鬧騰!
莫凌靜低着頭,兩手緊緊交錯在一起,無措的模樣讓人生出一股憐意。
沈雅顏思緒閃過萬千,站在雲墨辰身後笑着開口,“是這位小姐出十萬塊讓我化妝麼?”
笑話,有錢不賺是傻子麼,況且她現在真的很缺錢,眼見着兒子一天天長大,必要的時候她還想要送他去培訓班,哪裡都得用錢啊。
當初和影樓簽訂的合同四六分成,事後怎麼說她也能拿到個四萬塊,對她這種窮人來說已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不得不說,這一刻莫凌靜是感激沈雅顏的,不過她可沒那麼好心就此饒過她,昨天這個女人就已經讓她很生氣,今天這個女人又和雲墨辰一起出現,毫無疑問的,剛纔他們一定在一起。
莫凌靜低着頭,美眸中閃過一絲狠戾,擡起頭時又是一副柔弱的面孔,脣角扯出一絲僵硬的笑,“我聽人說沈小姐的妝化的很好,尤其是新娘妝。”
沈雅顏聽了這話,心猛的一抽,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中了一般,有點瑟瑟的疼。
莫不是這女人大半夜的讓她過來化新娘妝,和雲墨辰拍婚紗照?
這男人,都喜歡小姨子麼?究竟是特殊嗜好,還是……
------題外話------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什麼呢?咳咳,偶覺得應該是,你在我身邊卻不知道你是我兒子!
小顏顏已經開始慢慢暴露了,乃們發現木有?不是小辰辰不敏銳,畢竟在他心裡小顏顏已經死了,他也怕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再次面對失望,打擊可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