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雅顏倒是真的聽話，不再言語，她現在也沒有力氣想什麼。她想着，等精神再好些和雲墨辰談談。
雲墨辰等她睡下才從病房出去，她的話如一根刺卡在心裡，反反覆覆折磨着他早已千瘡百孔的身心。
外面的空氣很冷，雲墨辰微閉着眼站着，這些天只要靜下來，他就會很自然的想起，他衝進病房時所目睹的一切，那一刻，他連毀滅世界的心都有。
“大哥！”
雲墨辰微微怔了怔，收回思緒，眼前的男人和他同樣的禿廢，他抿了抿乾裂的脣，“姚景初怎麼樣，能下牀了嗎？”
秦濤點點頭，聲音沙啞無力，“能，她想過來看看沈雅顏。”
提到她，雲墨辰的目光本能的看向病房，拍拍他的肩，“晚上吧，等她休息會。”
兩人都沉默着，經歷這麼多以後，他們身上的狂傲褪去，秦濤也一改往日的放蕩不羈，無盡的憂鬱籠罩着整個醫院。
二人並肩站着，眸光看向不知名的角落，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烈的哀傷氣息。
過了很久，秦濤方纔迴歸正題，“霍宇那邊已經開始施工了。”
雲墨辰眸底的憂傷散去，閃過一抹冷光，薄脣彎起一絲嘲諷的弧度，“不是說年後麼？”
秦濤掏出一根菸遞給雲墨辰，雲墨辰擺擺手拒絕，這些日子抽得太多了，現在沈雅顏醒來，他隨時要去病房，不想身上有煙味。
點上，秦濤吸了一口，稀薄的煙霧從脣裡吐出，淡淡道，“袁徹死後很多計劃都改變了，陸明浩這人急於功利，努力的想表現，可能和他有關。”
雲墨辰一臉嚴肅，眸光很快沉下去，單手拖着下頜吩咐，“盯緊點，這次是時候一網打盡了，霍市長那邊怎麼樣？”
秦濤皺眉，似是在深思，“這個人幾乎沒有什麼弱點，不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爲錢財所動搖。”
雲墨辰眯着眼，不屑的冷哼，“是人都會有弱點，霍宇是獨生子，霍市長表面冷漠，其實是很在乎這個兒子的。”
“嗯，我明白了。”
霍市長在外表現的不在乎霍宇，其實哪有人不心疼自己的兒子的，他那麼做無非是掩人耳目，好更好的保護霍宇，而霍宇也就是他最致命的弱點。
這幾天雪雖然停了，可寒冷依然不減，醫院某個角落，一抹修長的身影佇立在後花園中，他仰頭看向某個病房，在他幽深的瞳孔中只能形成一個點，太高，根本什麼都看不到，即便如此，他每天還是堅持不懈的過來探望。
“陸明浩，你每天不回家就守在這裡嗎？”一道尖銳的語音讓他不得不收回思緒。
陸明浩面色一冷，和陰沉沉的天氣有的一拼，他轉身，雲墨清嬌柔的身影呈現在他面前，而他沒有半絲的情緒波動，冷冷道，“誰讓你跟着我的？”
雲墨清咬脣，周圍有三三兩兩的病人經過，她不想在這裡和陸明浩吵架，爲了掩人耳目，她上前質問，“你回答我！”
“瘋子！”陸明浩脣間溢出兩個殘忍的字眼。
雲墨清嘴角微微勾起，怒極反笑，“是，我是瘋子，別忘了她是你嫂子。”她故意將‘嫂子’二字咬得極重，果然看到了陸明浩的臉變成了烏青色。
他再愛再忘不掉又怎麼樣，這是事實，他要傷害自己，呵呵，那麼她就要用最殘忍的事實來打壓他，痛，要一起，她雲墨清絕不會讓任何人好過。
陸明浩爆了一句粗口，“去他媽的嫂子！”爾後又冷冷一笑，“別忘了，她和雲墨辰還沒結婚。”
就是結婚了又怎樣，他同樣可以把她搶回來。
發生了這麼多事，顏兒還能和雲墨辰走下去嗎，這正是他的機會！
雲墨清的火氣像燒開了的水，瞬間沸騰，“你想追她回來？別做夢了陸明浩，就算她不和我哥結婚也輪不到你，這輩子你休息擺脫我。”
“滾！”
雲墨清還想說什麼，幾道鄙夷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一個冷眼掃過去，周身那些對她指指點點的人趕緊散開，她氣不打一處來，這個時候的她彷彿一個被人辱罵的小三，衆人看她的眼神如此輕蔑，想必是誤會了。
等她收斂好情緒，陸明浩早已不見人影。
雲墨清大口的喘息着，氣得不輕。
每天和陸明浩感情不和也就算了，回去了還得受吳慧藍的氣，而云立博現在又沒多少時間管她，日子，真的是過夠了！
她孤獨身影站在凜冽的寒風中，指甲深深嵌入肉裡也不覺得有多疼，緊抿着脣一字一句道，“陸明浩，我雲墨清不會讓你好過的，總有一天你會求我。”
天色漸漸變暗，沈雅顏就是在這個時候醒來的，可能太過於虛弱，雲墨辰出去後她很快就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外面黑濛濛一片，仿若她的未來，看不到一絲光明。
雲墨辰一直在外面，偶爾會推門進來看看她，本來想讓她起來吃點東西再睡，可看她睡得如此熟，最終沒有打擾。
好像心有靈犀似的，沈雅顏睜開眼沒多久，雲墨辰便推門進來了，沈雅顏扭頭正好撞進他那雙深邃的眸子。
她尷尬的收回視線，薄弱的氣息，彷彿連喘一口氣都覺得困難。
雲墨辰在她身旁落座，幫她順了順氣，柔聲問，“好些了沒？”
沈雅顏點點頭，似乎不願意和他說太多。
“我讓人幫你去弄點吃的，整天輸營養液也不好。”
沈雅顏一臉淡然，睡一覺之後精神在慢慢恢復，身體裡的疼痛卻沒減少，總覺得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整個人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雲墨辰已經習慣了她這種態度，況且這件事本來就是他沒處理好，無論她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他都能理解。
沈雅顏昏睡的這些日子，雲墨辰已經在心裡把自己罵了無數遍，腸子都悔青了，可沈雅顏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十天，等於十個世紀那麼漫長，雲墨辰差點兒就控制不住隨她一起去了。
他想了無數次，如果沈雅顏醒不過來，以後他該怎麼辦？！
老天還是挺眷顧他的，只要她能醒來比什麼都好。
雲墨辰走到窗前去打電話，吩咐人送些清淡的食物上來，沈雅顏就着昏暗的光線凝視着他清冷孤寂的背影，好像消瘦不少，而她的心卻沒有任何感覺。
以前，她即使對雲墨辰沒有愛情也捨不得他爲自己擔心，如今，沈雅顏只覺得他活該，說她心狠也好，惡毒也罷，這件事若不是他的不忍，她又怎會遭如此的罪。
流產的事已經在沈雅顏心裡留下了疙瘩，那個孩子是被雲家人害死的，可知她當時有多心痛。
她累了，真的不想再繼續。直到今日沈雅顏才發現，她從來沒了解過雲墨辰，他背後的一切她根本就沒辦法接受。
雲墨辰掛斷電話轉過身來，發現沈雅顏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冰冷的面容徒然柔和下來，沈雅顏很快別開視線，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待會兒一定要吃點東西。”他輕聲細語的哄着，雄厚熟悉的男性氣息逼近，沈雅顏閉着眼，不給於任何迴應。
沈雅顏覺得煩，正想開口讓他離開，姚景初這個時候倒是來的挺巧，雲墨辰知道她需要人安慰，不過那個人絕對不是他自己，很識趣的離開了。
“沈雅顏，我以爲我已經夠傻了，沒想到你比我還傻。”姚景初的氣色還是不太好，畢竟流了那麼多血，想要補回來沒那麼容易。
二人的遭遇差不多的事，再見面好像比之前更親近了些，姚景初一改昔日的火爆性子，連說話的聲音都比之前柔和了不少，這一刀下去，似乎讓她成熟了不少。
沈雅顏的嘴角艱難的扯了扯，拉開一抹牽強的弧度，一笑了之。
姚景初哼哼，“不想笑還是別笑了，真難看！你就不該容忍夏心萍。”
“你呢，以後有什麼打算？”沈雅顏輕輕咳了兩聲，小腹猛然抽痛起來，想來她剛纔的情緒有些激動了。
她咬脣拼命忍着，蒼白的容顏因疼痛而逐漸變紅。
由於燈光的原因，姚景初並沒有看出沈雅顏的不對勁，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知道，我和姚局長斷絕父子關係了。”
“秦濤呢，他怎麼說。”沈雅顏皺眉，一臉沉重。
她知道這對姚景初來說意味着什麼，沒了局長千金的光環，這個圈子裡的人不落井下石已經算不錯了。
“我不會和他在一起的，即使我和姚局長斷絕父子關係，我也不可能和姚局長唱反調，況且他那麼一個花心大少也不會把心思用到我身上。”
姚局長這個稱呼從姚景初嘴裡說出來，那麼自然，想必她已經看淡了，這一次，姚局長是真的傷透了她的心。
姚景初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她醒來後，父親對她說的第一句話，醒來就好，等你身體好了，訂婚的日子再行挑選。
那一瞬間，姚景初所有的幻滅破滅了，精神處於崩潰的狀態，她不禁懷疑，她所謂的父親，究竟有沒有心！
她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只要她的命還在，和副局長家的婚約必須進行。
“你纔剛成年，離開了姚家準備去哪兒呢。”這是個問題，她們都太年輕，社會的負擔能承受嗎，這個話題不僅令姚景初沉重，同樣的沈雅顏也很糾結。
離開了這裡，她該去哪裡？
姚景初視線飄渺的落在漆黑的窗外，連聲音都顯得那麼無力，“去哪裡都好，就是不想在這裡。”
沈雅顏一怔，大腦也陷入深思，是啊，去哪裡都好，就是不想在這裡！南水，她生活了十八年，現在只剩下滿滿的痛，她真的不想再留在這兒。
縱使她們的聲音很輕，門外的男人也聽去了不少，眼見着雲墨辰的面色越來越陰沉，秦濤趕緊推門進去。
“景初，醫生讓你去做個檢查。”
姚景初起身，朝沈雅顏笑笑，“沈雅顏，我改天再來看你，以後別做傻事了。”
沈雅顏點點頭，沒有說話，她的思緒一直停留在姚景初剛纔的言語上，去哪裡都好，就是不要在這兒。
雲墨辰很快進來，瞧着一臉呆泄的沈雅顏，他恨不得撕了那個亂說話的女人。
沈雅顏本就存了這樣的心思，如今被姚景初一蠱惑，態度只會更堅定。
“你看你，滿頭大汗，以後不要說太多的話，好好休息。”雲墨很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幫她拭去額頭上的汗珠。
那是剛纔小腹疼痛而流下的。
沈雅顏總覺得雲墨辰這話裡有其他意思，汗水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
以後，他不會讓她見任何人，兩個受到傷害的人在一起只會傷懷。
雲墨辰送來的東西，沈雅顏還是一口沒吃，並不是她嘟起，而是傷口的疼痛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此刻的疼，比夏心萍剛刺進的那會兒要疼的多。
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雲墨辰找了醫生過來，說是傷口引起的發燒。
醫生給沈雅顏輸好液，沈雅顏好像怎麼睡都睡不夠般，再次睡了過去。
雲墨辰臉色很差，眼裡是從未有過的疲憊和心疼，再這樣反覆燒下去，他怕控制不住拆了醫院。
“怎麼回事？”從病房裡出來，雲墨辰一手抓起醫生的衣領，冷聲質問。
不是都醒過來脫離危險了嗎，怎麼還會這樣？
他快急瘋了！
醫生嚇得兩腿發顫，戰戰兢兢解釋道，“雲少，沈小姐身體底子差……”
“滾！”雲墨辰攤開手，不想再聽多餘的廢話，每聽一次，他的心就撕扯般的疼。
雲立博已經不止一次打電話來要他回去一趟，說是很多人已經開始行動，他的家主的位子危危可及，雲墨辰冰涼的手指劃過手機屏幕，並沒有接通電話，而是關了機。
折騰完，已是晚上十點。
雲墨辰伸手按了按眉心，睜眼的瞬間，沈曼珍撞入他墨色的眼球，臉色一沉，怒喝，“你來做什麼，滾！”
他現在對誰都沒有好語氣，沈雅顏一天不好，這種瘋子般的脾性就會繼續維持。
沈曼珍懇求道，“聽說顏兒又發燒了，我想看看她。”
雲墨辰懶得和她廢話，給了阿成一個眼色，徑直進了病房。
“你做什麼？”他驚呼，眼看着沈雅顏要下牀，雲墨辰嚇得不輕。
沈雅顏的一手支撐着牀沿，另一隻手還輸着液，此時由於用力過猛，針管裡已有血液涌進，雲墨辰趕緊按住她的身軀，想訓斥又捨不得。
“我好像聽到了姑媽的聲音，是不是她過來了？”她躺好，問這話時一臉的期待。
人在生病的時候最想見的就是自己的親人，血濃於水大概就是這樣。
雲墨辰抿了抿脣，否定，“沒有，你做夢了。”
這個時候他不能讓任何人給沈雅顏灌輸思想，他不能冒這個險，所以，在她發問的時候，雲墨辰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沈雅顏不再多言，傷口痛得厲害，她就是被這種疼痛所驚醒的。
夏心萍確實夠狠！
她的強忍雲墨辰自是看得出來，這丫頭向來怕疼，究竟是什麼力量讓她能忍着這股疼痛，若是以前，她早就撲倒他懷裡訴苦了，可如今，她連多和他說一句話都不肯，雲墨辰真的痛心了，更多的是無力。
兩人在一起更多的是沉默，沈雅顏疼得睡不着，坐着又覺得疲倦，此時雲墨辰又在她身邊，無論是身還是心，沈雅顏都難受得緊。
雲墨辰從洗手間出來，手上多了一條毛巾，沒徵求她的意見，直接敷在了她發熱的額頭上，溫熱的溫度像是一道調和劑，很快浸透身體，沈雅顏緊繃的身體跟着舒緩了些。
“好些了沒？”渾厚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沈雅顏擡手推開他在她額頭上忙活的大手，頭扭向一邊，語氣淡淡，“嗯，沒事，你不用擔心了。”
雲墨辰聽她如此平靜的說着，不鬧也不吵反而憋的慌，一時間他覺得連解釋都變得無力了。
事情變成這樣，她所遭受的罪，絕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抹滅的，可他必須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終而，雲墨辰還是控制不住，那三個字從他嘴裡溢了出來。
他喃喃的說着，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沈雅顏沒有推辭，多年來她一直依戀這個懷抱，正因爲這樣，她才躲在他的羽翼下不敢出來，認爲不管發生什麼，都有這個男人幫她撐着，其實，又有誰能不管不顧呢？
發生了這麼多，沈雅顏明白了一個道理，必須要自己變得強大才有出路，不管是誰都靠不住。
“顏兒，對不起，是我不好……”不知是不是幻覺，沈雅顏竟然聽到男人的聲音裡帶着哽咽。
雲墨辰兩手緊緊圈着她，她本就瘦小，這十天身子又瘦了一圈，此時躺在他懷裡，雲墨辰生怕把她捏碎了。
“姐夫，沒有關係的，您已經對我很好了。”
‘轟’的一聲，雲墨辰只覺得一道天雷從頭頂劃過，整個人如遭雷劈。
究竟有多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這是……
“您盡心盡力照顧我這麼多年，真的夠了，即使知道我不是沈雅芙的妹妹也沒放棄過照顧我，確實，我對您應該感激涕零。”
“別再說了！”他冷聲呵斥，抱着她身子的手緊了幾分。
沈雅顏卻沒有想停止的意思，過了今日，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有勇氣說起這些，“姐夫，您總是說我沒心沒肺，或許我真的是這樣的人……”
那一聲‘姐夫’如一把刀刺進雲墨辰的心窩，曾經他說過，以後不許再這樣叫他，而現在，他想制止她這樣叫，卻覺得無能爲力。
雲墨辰甚至想，就算她有其他的想法，至少在這丫頭心裡還有一絲親情存在的，四年的感情，難道要就此抹滅嗎？
男人已經聽不下去了，墨色的眸底漾起一絲絲水霧，他哽咽着打斷她的話，“我都知道，你別說了。”
他從來沒在任何一個人面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即使沈雅顏在陸明浩的婚禮上胡鬧，雲墨辰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即使那年差點失去生命，他也沒有這般無助過。
可現在，雲墨辰完全控制不住，只要意識到她接下來會說什麼，他的心仿若被千萬條毒蟲啃咬般，麻木的疼痛穿透四肢百骸，叫他幾近承受不住。
沈雅顏能感覺出他身體的顫慄，那一刻，她心是有些疼的，可是，她真的沒有勇氣再和他走下去，只要看到雲墨辰，她就會聯想到很多不願想起的事情。
雲墨辰的下巴擱置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哪裡溼了一片。
是錯覺嗎？沈雅顏寧願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怕自己會心軟，在她的印象裡，何曾見過雲墨辰這樣。
不知不覺，隨着男人的哽咽，沈雅顏也跟着抽泣起來，“可是我好難過，以前你捨不得我難過的是不是？”
“現在也捨不得！”雲墨辰幾乎沒有猶豫，話脫口而出，彷彿他剛纔流淚只是一場夢。
他寧願自己難過，寧願自己捱上一刀，也不願意她受一丁點罪，說完，他的態度卻沉默了，抱着她身子的手漸漸緊縮，好似一鬆手她就會煙消雲散似的。
沈雅顏深吸口氣，傷口鑽心的疼，無力的說道，“我現在就好難過，怎麼辦？”
“以後我不會讓你難過的，相信我。”他死死抱着她，很不融入自己的骨髓。
沈雅顏咬了咬脣，狠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只因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得太厲害。
“都是我的錯，對不起，顏兒，對不起……”男人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畔說着，恨不得把心挖出來掏給她。
冰冷的液體交錯在一起，綻放在潔白的牀單上很快暈開，很令人心醉的一幕。
沈雅顏反抱住他的腰身，聲音極輕，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的原因，雲墨辰，放我走吧。”
終於，她還是說了出來。
“……”
雖然雲墨辰知道她會說什麼，可真的從她嘴裡說出來，他還是忍不住會心痛。
雲墨辰喉間輕滾兩下，不知道怎麼纔可以留下她，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樣，他看得出來，她是鐵了心的。
“我還很年輕，不想把青春就這樣葬送了。”她淡淡的說着，不帶一絲情緒，彷彿把一切都看淡了。
經過這場劫難，沈雅顏的聲音彷彿都啞了許多，已經不如以前動聽了，可這種聲音聽在雲墨辰耳裡，除了心疼就是內疚。
末了，雲墨辰忽然開口，語氣是那樣的無力，“夏心萍已經被我送去監獄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挽留，也從來沒有挽留過任何一個人，他們之間存在着許多問題，但這一次，除了他的責任，還有一個罪魁禍首，不管沈雅顏在不在乎，雲墨辰都必須說明他對夏心萍的態度。
沈雅顏像是沒聽到一般，還是那句話，“雲墨辰，放了我吧。”
雲墨辰彷彿聽見了心醉的聲音，他死死抱住沈雅顏的身體不放，頭埋在她的頸間，淚水掉了一地，“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你。”
這一刻的雲墨辰褪去了所有光華，所有驕傲，只爲留下心愛的女人。
雲墨辰清晰的記得，沈雅顏被夏心萍刺傷的那一天說了一句昏話，他知道這個不足以讓沈雅顏離開，可也傷害了她。
四年來，他就沒有用那種口吻和沈雅顏說過話，還是爲了別的女人。
沈雅顏背對着他，頸間一片溼潤，輕輕合上眼簾，臉上滿是堅定，“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相信你已經知道她是我姐姐，這個地方我真的待不下去了，雲墨辰，我覺得我快瘋了。”
雲墨辰的大腦一片空白，竟無言以對。
“我接受不了夏心萍是我姐姐的事實，更無法接受她對我下毒手。”
“顏兒，我真的不知道她是騙我的！我以爲那一槍足以讓她的腿廢掉。”雲墨辰極力的解釋，知道沒用，知道她在意的不是這個，也說了。
沈雅顏的指間動了動，抿着脣，好一會兒纔開口，“這一次，我真的累了，雲墨辰，謝謝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如果沒有你，說不定我早就死了很多次了。”
這些話是真心的，她真的把雲墨辰當做依靠，也知道雲墨辰是真心的對她好，但是，她想以後的路，自己走，自己選擇。
雲墨辰哪裡肯聽，即使到了這一步，言語裡還帶着一絲逼迫的意味，“如果你真心謝我，就該留下來償還。”
“假如你強求，我也沒辦法，畢竟南水市是你的地盤，我連掙扎一下都不可能。”沈雅顏倒是不驚訝，說的也是事實。
只是，這一次，她不會再妥協！
聽沈雅顏這樣說，雲墨辰徹底崩潰了，薄脣蠕動兩下，哽咽着，“別這樣，我是真心愛你的。”
可這話聽在沈雅顏耳裡卻覺得刺耳，“雲墨辰，其實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愛你，又何必呢，像你這種條件的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我們在一起只會傷害更多的人。”
“你愛不愛我沒關係，我愛你就行了。”
雲墨辰覺得自己瘋了，能容忍自己女人心裡裝着別的男人，只因，沒有什麼理由比她離開更覺得心痛。
沈雅顏聽後，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捏住，連喘息都變得無比困難，她忍着小腹的疼，好一會兒纔開口，“雲墨辰，別再說愛我，愛不應該是像你這樣，步步緊逼，每一步都充滿算計，你敢說我和陸明浩分手你沒一點責任嗎？”
雲墨辰怔住！然而，他卻沒有理由反駁，確實，他在中間做了手腳，可以說他們分開多半是他的原因，但是，他已經在儘量彌補了，他的愛不比陸明浩的少，自我覺得超越了陸明浩。
否則，陸明浩也不會答應和雲墨清的婚事。
沈雅顏這話一出，雲墨辰算是明白了，原來，沈雅顏是看透了他這個人，覺得他是個滿腹壞水，滿腹心計的男人，不足以託付終身。
“他真的不適合你，你跟着他會受苦。”他拭去臉上的淚水，恢復了淡漠的態度。
沈雅顏的手覆上胸口，艱難的喘息兩聲，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裡翻滾，難受極了，“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希望這個人是你。”
其實，沈雅顏明白的很，就算沒有云墨辰，她和陸明浩也走不到一起，說到底，她還需要感謝雲墨辰，讓她看清了陸明浩的真面目，現在這樣說，只不過是爲了刺激雲墨辰，讓他覺得她不是一個值得他愛的人，唯有放她離開。
雲墨辰覺得再待下去一定會瘋掉，以他殘暴冷血的個性，指不定會出去大幹一場，索性轉移話題，“我給你去弄點吃的，這些以後再想，先養好身體。”
沈雅顏皺眉，似乎不想鬆口。
雲墨辰拍拍她的頭，無奈的嘆息，“你就是要離開也得先養好身體才行。”
“謝謝！”她輕輕吐出這兩個字，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雲墨辰抿脣，終究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