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供血不足的時候反應總是最遲鈍的,樂曦顧不了那麼多,狼吞虎嚥地幹掉了一盒炒飯,又有了重新振作的力氣,收拾完屋子裡的殘局,她決定先去衝個澡,洗掉一身的風塵與疲乏,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要爲新的生活繼續奮鬥!
花灑噴出溫熱的水,打在身上,讓人倍感舒爽。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可是想着不確定的未來,心裡總不能釋然,又沉甸甸起來。正盤算着要如何着手尋找新的工作,一個黑黑的傢伙非常不識擡舉的探出腦袋,攪了她並未成形的計劃。
啊,蟑螂!她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完自己,拿起花灑朝着那個討厭的傢伙使勁噴,小蟲順着水流掉進了廁所,哈哈!看我不搞定你,小樣!
誰知,一個倒下去,第二個、第三個又站了起來,沿着管道慢慢爬,數量越來越多,樂曦見狀不對,側身拿起放在廁所裡的滅蟲藥水,在手裡掂量了一下,確定沒用完,便衝着這個漸漸龐大起來的隊伍,以橫掃千軍之勢進行掃射。
有時候事情真的很奇怪,你越想控制它,反而越難掌控。原本微小的滅蟲之舉,卻蔓延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蟑螂爲了躲避機槍的掃射,千軍萬馬的蜂擁而出,朝着她站的方向飛奔過來,擺平一隻勉強還行,可突然跑出這麼多,以前在家,都是老爸出馬,現在怎麼辦?她害怕的丟掉了手裡的武器,躲回自己的房間,不過敵人就沒那麼容易罷休了,兵分幾路潛進了這裡的每個角落。
當機立斷,她想起了靠在門邊的掃把,剛一拿起來又尖叫着觸電般放下了,不想掃把柄那塊小領地也被他們搶先一步佔領了,哎,所幸衝出了重圍。
“嘟嘟,你們什麼時候能回啊,家裡全是蟑螂,黑壓壓一片好恐怖,我不敢回去了!”樂曦在電梯口急得直跺腳。
“你們那棟房子沒人回嗎,我也回不去啊,大風大雨的出去就要被捲走了,要不你去我住的那層看看有沒有人,讓他們幫幫你。”一語驚醒夢中人,樂曦趿着拖鞋趕緊直奔樓下。
一出電梯,一片漆黑讓人只打冷戰,吼吼!她喊了兩嗓子試試感應燈,沒見亮,看樣子今晚都是無家可歸的人了,好歹上面燈火通明的,哎,還是上去吧!樂曦有點小小失望。
“小姐,你找人?”突兀的開門聲霎時讓她愣愣冒了身冷汗,定了定神,慢慢轉過身來。
“是你”,簡單的兩個字像觸動了倒帶的按鈕,讓所有熟悉的人物畫面在她腦海裡一一掠過。
這個人似乎不曾在這裡登過記,不禁怯怯的問,“我今天才搬進來,你………認識我?”
對方見她一臉疑惑,搖搖頭,露出淺淺的笑容,鍥而不捨地追問,“今晚颱風,這裡上班的人都回不來,有什麼事嗎?”
她開始矛盾起來,到底告不告訴他呢?這麼大人,怕幾個小蟑螂,說出去很丟臉誒!可是如果不找他幫忙,今晚要怎麼過,真要在門口喝一夜西北風嗎?對方的注視、加上她的難以啓齒,讓氣氛瞬間陷入尷尬。
猶豫中,她見到房裡的燈已經被打開了,明亮的燈光直射到門外,這時,她才漸漸看清他的樣子,瘦高的身材,清爽的短髮掛着些許水滴,輪廓鮮明的臉上,眉毛因爲突然刺眼的光線而微蹙,一雙黑夜般清澈的雙目,沒有任何雜質的,閃耀着,運動着,嘴角揚起溫暖的弧度。
她繼續向屋裡的四周環視,最後定格在一件似曾相識的物件上。
透明雨衣、赤腳、快餐、裝套子裡的人,“想起來了,你是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總好過絕對的陌生,做記者這兩年的磨練,樂曦已經慢慢習慣了去和不認識的人打交道,以前大學可不會這樣,內向的性格,讓她找陌生人問問路,也要三緘其口。
“你也住這裡?”對方頷首,略帶思考的神情,目不轉睛的盯着她,樂曦心一橫,“我……想請你到樓上幫我個忙行嗎?”
門鎖了打不開?不出聲,只是搖頭。鬧水災了?再搖頭。需要帶什麼工具嗎?接着搖頭。那走吧,不等電梯了,直接樓梯吧。
滿屋子的藥水味,有點常識的人大概都能猜到究竟怎麼了。
果然不出所料。“你就怕這個?”見對方的表情從一臉不惑瞬間切換到啞然失笑,樂曦把頭埋得很低很低,笑就笑吧,反正這裡沒人認識。大城市唯一的好處,就是很難碰到熟悉的面孔,永遠不會有人認識你記得你,但凡事總有例外。
“來,跟在我後面,我教你怎麼滅掉它們,藥水都沒我的歌管用。”樂曦惦着腳尖,怯怯地跟在他身後。
“刀槍,鬼子們的頭上砍去,記數啊!”踩下去,一隻,“繼續……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兩隻、三隻……數好沒有,多少個了?”
居然可以這樣滅蟑螂,樂曦心中的愁雲領先於颱風慕莎逐漸散去,臉上露出喜悅的神色,開懷的笑了。
“最後一隻留給你了,試試吧!”剛剛有點小陶醉的樂曦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害怕。
對方顯然滅蟲滅起了興致,對着她強調:看好啊,要目不轉睛!然後故意把腳擡到一定的高度,一腳狠狠踩下去,表演非常成功,可是怎麼沒聽見蟑螂的慘叫,反而聽見滅蟲的人發出了慘烈的嘶聲。
“你配的音嗎?”樂曦不解的問,不過立馬從地上浸出的血水裡找到答案,慌忙扶他坐到自己牀邊,“沒事沒事,傷口破裂,剛剛沒處理好,回去清理下就沒事,鎮定鎮定!”
樂曦迅速的從未拆封的行李箱裡翻出了媽媽給自己準備的百寶箱,裡面全是些應急藥品,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媽媽的用心良苦第一個用在了他身上。
“我扶你去沖洗下,然後幫你上藥吧!”她一手拿着紗布一手拿着棉籤和藥水,一副非常專業的樣子略略打消了對方心中的疑雲,“你是學醫的嗎?”
以前家裡人也特別希望她可以學醫,老觀念,覺得醫生越老越吃香,似乎家長在對孩子專業抉擇總能未雨綢繆,目光及其遠大,而往往忽略了其本質所在,不過,老爸也真的一語成讖了,她按着自己的軌道,最終還是自找着失業了。
“不是,我學中文的,剛失業一週,今天才到這裡。”
“啊!好痛!”
自己逞能吧,活該!樂曦見他一副囧樣,忍俊不禁,“我來吧,把腳放凳子上”,對方也不再爭搶,乖乖的照做,她開始仔細地處理傷口,先塗上一層藥水,然後用紗布包好,囑咐他,這兩天不要沾水,明天再換次藥就差不多好了。
屋裡的空氣開始起着微妙的變化,“大功告成!”樂曦擡頭,恰好撞見那雙閃耀的雙眸,時間停頓了一秒、兩秒,拍了拍他,“可以了!”
對方漸漸回過神來,“這麼久……都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適時的問話終止了前一秒的沉默,“樂曦,音樂的樂,晨曦的曦。”
“怎麼不是快樂的樂?”呃…………“有紙和筆嗎?爲了表示感謝,免費請你觀看,這是門票,有我簽名的才行哦,早點休息吧,晚安!”說完向她揮了揮手,沒等樂曦起身相送,背影已經一拐一拐的越拉越長了。
她攤開手裡的紙箋——
“超越夢想”演唱會,地點:地鐵老街站,時間:每週六日晚7點,歡迎屆時光臨,蘇晨風!落款處是一張標誌性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