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凌雲吃完飯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樂曦剛要拿電話向他報備,手機已經迫不及待地提前開始震動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約定俗成的習慣, 凌雲一定要她在到家之後馬上告訴他一聲, 好讓他安心。
“我已經到了, 正要給你打過去的……”
樂曦急切的辯白惹得凌雲忍俊不禁, “那你好好休息吧, 晚安!”剛準備收線,電話那端傳來“呃”的一聲,好似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還有事嗎?”他的語氣有些催促。
“沒、沒事”,樂曦支吾了半天擠出了一句, “你自己路上小心!”就匆忙掛斷了。
雖說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關心, 但對凌雲來講勝過千言萬語, 他滿意地將車發動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樂曦望着窗外遠去的背影, 心情逐漸平復了下來,可手機卻沒有歇着,這回是任果果,自從她搬離白領大廈,跳槽去了DH集團, 他們就很少聯繫了, 若不是今天碰到她和肖逸一起, 他們大概也不會這麼快有交集吧, 樂曦心想。
“和誰打電話呢?一直佔着線!”果果抱怨了兩句, 直接問她:“你找我有事?不好意思,我之前在陪客人吃飯沒聽見。”
“哦!”聽她這麼一說, 樂曦也不想再繼續問下去,謊稱沒別的事,只是找她敘敘舊而已。
“那明天下班約着見個面吧!”
“好吧”,樂曦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次日,當她處理完幾單稿件,跟老總商量了下具體的排版方案,再回到辦公室時,已經差不多到點收工了。她簡單收拾一下,準備關電腦走人,卻看見屏幕下方的小企鵝不停的在閃,莫非是約稿的作者?她迅速地點開來一看,是久未露面的紫色風鈴,對話框上赫然寫着幾個大字——“小心身邊的朋友!”此時,對方已經下線了。
看着這樣的字眼,樂曦難免心中一驚,“身邊的朋友”指的是誰?還有神秘的紫色風鈴,他好像對自己的一切瞭如指掌,以前蘇晨風在的時候,他們曾一起分析過,蘇晨風說有可能是凌雲,但當時因爲她對凌雲有偏見,把他第一個排除在外,現在看來難道真的是他?樂曦決定先赴約,以後再找時間好好問問他。
天色還未黯淡下來,DH集團樓下的西餐廳已經燈火通明瞭,果果早就訂好了位子在那裡等她,推門進去的瞬間,一股莫名的陌生感猛地向她襲來,面前的果果已然一副成熟的裝扮,長筒靴配超短裙、波浪形的捲髮、花花綠綠的手指甲、還有臉上那色彩豔麗的濃妝分外耀眼,她招呼樂曦過來坐下。
“好久不見!”這樣的對白讓樂曦見識到時間強大,它可以沖淡一切,也能改變一切,就算再熟悉的朋友,也會變得生疏起來。不過確實如果果所說,她們真的是好久不見了,“你知道蘇晨風走了之後,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你,所以……”
“沒事,都已經過去了,我也在慢慢適應現在的生活。”樂曦果斷截住了果果的話題,她瞭解自己的個性,再說下去怕是又要一發不可收拾了,果果也很識趣地沒有再提,問起了她的近況,樂曦便把她換工作、以及父母都搬到寧城的事情如實相告,包括他們硬要贊助她,花了不少積蓄,付了首付,在寧城供了一套房子。
“寧城房價不低哦,你現在要分期付款壓力不是很大?”樂曦點點頭,其實她也勸過父母,像她這樣一個人在外工作租房子住挺好的,但他們哪裡肯依,他們有他們的考慮,樂曦只好順着老人家的意思,話說回來,爸媽年紀大了在身邊也方便照應,不過貸款的事情他們商量好了由她來還,不能再要父母幫着分擔了。
“樂曦,不是我說你,你幹嘛不利用現成的資源?”樂曦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我說凌總啊,他不是正在追你嗎?讓他幫你搞定嘛,他絕對有這個能力也願意這麼做。”
雖然不知道果果從哪來聽來的風聲,但樂曦從頭至尾都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和蘇晨風談戀愛的時候,他們就說得很清楚,儘量避免金錢上的瓜葛,有些東西沾上了這玩意,感覺就不一樣了,特別是感情;如今,對凌雲更是如此,果果的提議顯然逾越了她做人的底線,是萬萬不可的,一說出口被她斷然否決掉,“不管我跟他是什麼關係,我都沒想過要他一分錢。”
“說你笨你還真笨!”果果攤手,無可奈何地嘆着氣,“別怪我不提醒你,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等他不喜歡你了,想利用也利用不上了,他們這些大BOSS都是貪一時新鮮,這方面我們還真是道不同啊!”
樂曦被她噼裡啪啦的幾句話激怒了,心裡憤憤的,“既然道不同,我想我們也沒必要談下去,我有事先走了!”剛邁出兩步,她想起最重要的事情還沒說,又調轉回去,這次換成了她提醒果果,“肖逸是有家室的人,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啊!”果果不以爲然地從包裡掏出一支菸點燃,放在嘴裡深吸一口,吞雲吐霧地指着她說:“我和你不同,我比你識時務。”
室內氣氛過於沉悶,樂曦趕緊跑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冷靜下來她有太多感慨,纔多久沒聯繫,她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這位朋友了,這是話不投機?還是果果說的道不同不相爲謀,但不管怎樣,他們已經南轅北轍越走越遠了。這個事實讓樂曦唏噓不已,就在這時,一束光晃進了她的眼睛,她順手擋了一下,夜幕中她看清了那個車牌號,他怎麼會這麼巧也在DH集團?
“樂曦,上車吧!”凌雲朝她打了個手勢,等樂曦坐定他才發現,她的臉色不怎麼好,“你沒事吧?”樂曦沉默不語,自顧自地撥弄着胸前的安全帶。
“樂曦小姐,我在問你話,給個反應行不行?”樂曦被凌雲的反抗之舉逗樂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什麼時候古板的凌總也學着幽默起來,不過,她沒有向他詳細說明,只是大概講了下果果的情況。
其實,就算她不出聲,凌雲也猜出了端倪,本來準備接她下班的,誰知剛到雜誌社就看到樂曦上了出租車,一路跟到這裡估計她就是來見果果的。他語重心長地開導她,讓她不要太介意,因爲很多我們以爲會陪伴終身的朋友,到頭來都不過是匆匆過客,真正能和我們一起走到終點的,會很少很少,往往這些纔是值得珍惜的,很多事情,等到了他這個年齡自然就想明白了。
“倚老賣老!你很老嗎?”樂曦不屑地看着他。
“不老,呵呵”,凌雲翹起了嘴角,用握方向盤的手拍了拍樂曦的頭說,“但是我比你大六歲,我經歷的事情比你多,聽話別瞎想了,我帶你去個地方,請你幫我個忙。”
不知怎麼的,話題就被岔開了,不過這讓樂曦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試探地問了問凌雲,可惜結果讓她失望了,凌雲根本就沒有企鵝號,他的聯絡方式都集中在電話和郵件上了,壓根沒空上網聊天,後來她又故意提到紫色風鈴,可凌雲的表情異常平靜,應該不是他吧!
“想什麼呢?到了,下車啦!”趁着樂曦開小差,凌雲已經把車門打開了,她跳下來擡頭望了望,這不是超市嗎?帶我來這裡幹嘛?凌雲沒等她發問,徑直把她帶到了二樓的玩具區,讓樂曦幫他選份禮物。
“禮物?”
“是啊”,凌雲盯着樂曦轉悠着眼珠子,斷定她的臉上會出現這個可愛的表情,等欣賞完之後再告訴她,“我姐姐的女兒,一涵要上小學了,上次答應了送份禮物她的。”
“哦,可是我不知道她喜歡什麼?”
“你覺得一個六歲的小姑娘會喜歡什麼呢?”凌雲反問道,“沒關係,你送什麼她都會喜歡的。”
怎麼變成她送了?但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樂曦開始了細心的大搜索,正當她手持玩具準備徵求意見之際,她瞥見了一道灼人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她,由頭到腳地打量着她,然後移到凌雲的身上。樂曦仔細地看了下這個奇怪的女人,身材高挑,眉目清秀,裝扮漂亮得體,周身散發着成熟女人的味道。
“凌雲,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原來他們認識,樂曦開始猜測,不過很快,她就從凌雲的話裡聽出了女人的身份。
“肖太太你好,這麼巧?”不適合的時間和地點,遇到不想遇到的人,凌雲除了這句問候,也想不出還能說什麼,女人顯然把他的寒暄當成耳邊風,執意地要和你單獨談談。
原來她就是汪子璇,以前只是聽說而已,真的跟凌雲描述得一模一樣,她確實很漂亮,也非常有氣質,跟她這種穿牛仔褲、休閒裝的女孩子大相徑庭,樂曦見狀,很識趣地想溜到一邊,免得尷尬,可手卻在最快時間被凌雲牢牢扣住,動彈不得。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有什麼話直接說吧!”
凌雲有些不耐煩,汪子璇就更沒有好性子了,她再次用目光掃視了一遍被他牽着的樂曦,嘖嘖了兩聲,“凌雲,你就喜歡這種女孩子,我發現你的口味越來越特別了。”
“是嗎?”凌雲輕蔑地一笑,“怎麼都及不上肖太太你的口味特別!”說完,帶着樂曦繼續在超市裡悠閒自在,可樂曦卻怎麼也提不起精神來,她不知道爲什麼,失落感會突然光顧她。
回到家後,她立刻打開了電腦,記下這深刻的一幕——
今天有兩件事讓我很震撼,一是果果,兩年前,我們都在天一工作的時候,可以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們會聊工作,聊將來的打算,各自的擇偶對象,連最隱私的事情都可以無所顧忌,而今天,當我再次看到她時,好多話我都忍住不想說了,本來還想告訴她關於凌雲的一些事,幸好沒說,不然又要被數落一番,說我不識時務,看來真的是我們的觀念相差太遠,再回不到以前的親密無間了,真是想想都讓人心痛。
還有就是,今天居然在幫凌雲的外甥女選禮物的時候,碰到了他以前的女朋友,她真的很漂亮,他們在一起般配極了,不過好像凌雲不太想見到她,看樣子他們也像我和果果這樣形同陌路了,可是爲什麼我的心裡會突然有些難受?我會幻想他們以前恩愛的樣子,會和她去比較,會琢磨凌雲爲什麼喜歡我,我是和汪子璇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他到底喜歡我什麼呢?難道我真的不知不覺喜歡上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樂曦越想心越亂,索性關燈上牀睡覺,自欺欺人地認爲一覺醒來什麼煩惱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