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茶座茶香四溢, 霧氣蒸騰,樂父與凌雲相對而坐,各要了一杯清茶, 輕啜一口之後, 凌雲禮貌地叫了聲“爸爸”, 正要繼續, 卻被樂父一語截斷, 他特別提高了語氣,一板一眼地重申,“我不同意你和曦曦結婚。”
“理由呢?”凌雲不依不饒。
樂父將隨身攜帶的文件袋遞給他, 看了自然就明白了。按住心頭的疑慮,凌雲打開了袋裡的文件, 從頭到尾細讀了一遍, 隨後雙手交還給樂曦的父親, 直言不諱,“這個理由, 恕我不能接受!”
眉宇間沒有流露出一絲猶豫,比當年的蘇晨風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着實讓樂父很是震撼,大概他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樂父想, 不如就這次機會把話挑明瞭。他告訴凌雲, 剛纔他所看到的是樂曦近年的身體報告, 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心臟之外, 這個屬於先天性的,發現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期。醫生說不影響日常生活, 但如果將來懷孩子,特別是到了孕晚期,會有一定的風險,至於危險係數,他們也把握不準,最壞的情況就是大人小孩都有性命之憂。
“這跟我想和她結婚有什麼關係?”
樂父詫異地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目光淡定、沉着冷靜,說他不通曉世故,好像說不過去,以他的智慧和閱歷,絕對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選擇和樂曦結婚,就意味着以後想要自己的孩子會非常艱難,而他的身份、地位、家庭狀況都擺在那,似乎提前預示了這場婚姻的不穩定性,他怎麼也不想女兒犯險。
從種種表象中,凌雲迅速判定到問題的關鍵所在,他堅定不移地對樂父說,“我只要樂曦,其他的都不重要!”在很多人眼裡,婚姻這回事被莫名地冠以各種理由,有爲利益結婚,有爲名譽,也有爲生孩子……而他不過是想找個喜歡的人,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就這麼簡單。
凌雲強硬的態度讓樂父始料未及,樂曦的心思他亦看在眼裡,事已至此,他決定不再加以阻撓,但爲女兒着想,他不得不自私一回,“我要你的保證!”說着,從包裡抽出另一份文件,凌雲不假思索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都不看一下?”
“不用了”,凌雲淺淺一笑,“我能體會作爲父親的心情”,現在只要他同意他們的婚事,任何條件他都願意接受,而且絕不後悔。肯爲女兒退讓到這一步,樂父感動之餘還有小小的擔心,因爲樂曦對自己的病情一無所知,紙包不住火,萬一哪天真相大白,她會有什麼反應?
“我向您保證,樂曦的病情包括今天和您的這番談話,她永遠不會從我這裡知道”,言下之意除非樂父親口告訴她,否則這將是個永久的秘密。凌雲超凡的洞悉力讓樂父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還未言明就已經猜中了他的心思,真是不簡單,總算能稍稍安下心來。
約莫過了十多分鐘,樂曦接到父親的電話來到茶座,她摸不清裡面的情況,直直地站在門口,遲遲邁不出步子,直到凌雲看見她,笑着朝她招手,她才慢吞吞走到父親身邊坐下。
“曦曦”,樂父疼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問,“你很喜歡他?”
樂曦默不作聲地與凌雲對視了一眼,害羞地把頭埋在父親肩頭,心底流過陣陣甜蜜。樂父看着可愛的女兒,霎時感慨萬千,她呱呱落地的情景彷彿還在眼前,一轉眼都要嫁人了,真的很捨不得,他起身握住凌雲的手,依依不捨地把心愛的女兒託付給他,“我只有曦曦一個孩子,如果日後我聽到她說你一句不好,我讓你這輩子都見不到她。”
凌雲鄭重地從樂父手中接過樂曦的手,篤定地說,“我向您保證,用我的一生呵護她,讓她幸福。”樂父滿意地轉身欲走,忽然又回過頭頓了頓,繼續交代,婚禮沒辦之前,樂曦就住家裡,婚後要經常看到她,帶她回家來住……所有一切凌雲全盤笑納,孰輕孰重他心中有數。
正式註冊後,婚禮便提上議事日程。由於樂曦身處外地,凌雲也是孤身一人,所以很多事情都儘量從簡,需要準備的東西並不多,再加上凌楓特意過來幫忙,從添置傢俱、佈置新房,到婚禮現場及宴會安排,她都一手操辦了,他們倆只負責試下禮服就行。
隨着婚期的日益臨近,樂曦越發忐忑不安,這種心情不可名狀。終於到了最後一天,她已經緊張得吃不下飯了,隨便應付了兩口,便早早地窩進了房裡。她打開牀頭的抽屜,拿出一個精緻的心形盒子,伴着“砰”的一響,盒蓋彈開,一對戒指齊齊散發出耀眼的光芒,這是蘇晨風當年瞞着她偷偷訂做的,打算用來結婚時送給她,也是他留給她的唯一紀念,樂曦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上面刻着的,代表她名字的字母,不禁潸然淚下,她想蘇晨風應該會替她高興吧,因爲她非常的幸福。
“曦曦,想什麼呢這麼入神?還不睡覺,明天做新娘子不漂亮哦。”
見母親進來了,樂曦趕緊收起盒子,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沒什麼,就是捨不得您。”抱着她不肯鬆手,無奈之下,樂母只好陪她躺在牀上,兩人依偎在一起,說說貼心話,女兒嫁人以後,這樣的機會恐怕就少了。
“曦曦,告訴媽媽,他對你好嗎?”樂母關切地問道。
“嗯”,樂曦點點頭,“您放心吧,他對我很好!”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做母親何時能放得下心?擔心她的身體,擔心她的婚姻,擔心她無法預知的未來……她有着操不完的心。一直以來,她只希望樂曦找個平凡的人結婚,過相親相愛日子,沒想到現在的女婿,是那麼令人矚目,他會給寶貝女兒幸福嗎?樂母不禁嘆了口氣,喃喃地說,“其實,媽媽也捨不得你啊!”
“那我不嫁了,一輩子陪着您!”
樂母被女兒逗樂了,哪有這樣任性的,“你要不嫁,凌雲非要把我們家翻個底朝天不可。”
“哈哈哈”,樂曦快要笑得直不起腰了,“他有這麼兇嗎?”
怎麼沒有,樂母比劃着說,“你沒看到他跟你爸叫板的架勢,人家是除了你誰也不要!”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底裡還是高興的,從他的言行,樂母不難看出,這個男人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女兒,這已經足夠了。
婚禮如期在寧城最冷的1月舉行,儘管室外寒氣逼人,但教堂裡卻暖意融融,每個人臉上都掛着燦爛的笑容。樂曦無疑是全場最閃耀的焦點,從她踏上紅毯的那刻起,所有人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今天,她一身結白的簡約式小拖擺婚紗,清雅、別緻、嫵媚、大方,多少美好的詞用在她身上都不爲過。
不可置否,樂曦就是最漂亮的新娘!聖潔如她,一層蕾絲頭紗覆在蓬鬆而微卷的長髮上,隔住了那姣好的容貌,卻又能隱隱的可以看到,她緋紅的臉頰,帶着幸福的羞澀,溫柔似水的清眸,飽含脈脈的深情,朦朦朧朧,彷如天使般美麗。而凌雲,一襲深色的西裝,更顯得英氣逼人,他入迷一樣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視線一刻也不想移開。
這好像是一個夢,夢中他就希望這樣牽着樂曦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可真到了這一刻,他忽然有些緊張了……清了清嗓子平復心情之後,他親口說出那段誓詞,並請蒞臨婚禮的親朋好友一起爲他見證,樂曦默默地聽着,眼中開始泛起星光點點,四周瞬間變得安靜起來,靜得好像只聽得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等了好一陣,樂曦都沒出聲,凌雲有些不安,他緩緩掀開新娘的頭紗,只見晶瑩的淚珠再也掛不住,從她嬌俏的面頰上大顆大顆的墜落,凌雲扣住了她微顫的手,凝視着她,“告訴我,你願意嗎?”
樂曦深吸了一口氣,試着把早就想告訴他的話,勇敢地說出來,語速很慢,聲音由低漸高,“我樂曦願意嫁你凌雲爲我合法丈夫,從今往後,無論環境順逆,貧窮富足,疾病健康,我都會永遠愛護你、安慰你、尊敬你、信任你,專一於你,終生不渝!”話音一落,教堂立即響起熱烈的掌聲,大家都真心祝福這對歷經坎坷的新人,祝他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舅舅,戒指沒戴不能親新娘子!”教堂一角傳來一涵稚氣的童聲,她飛快地竄到凌雲面前,奉上一個別緻的禮盒,可愛的小姑娘把前來觀禮的所有人都逗樂了,婚禮就在這一片歡聲笑語,和一對新人的深情擁吻中落下帷幕。參加完晚上的宴會,樂曦如釋重負地靠在車後座上,凌雲坐到她身邊抱住她,終於完成了人生大事,他們都有點累了,但快樂還在延續,一路走來的艱辛會讓他們更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車緩緩地駛向凌雲的住所,他們的新家,那裡他們將開啓嶄新的生活。
車剛停到樓下,凌雲警覺起來,趕緊提前給樂曦打預防針,等一下不管他們有什麼要求,都是開玩笑的,讓她千萬別生氣;要是有人問她問題,想到什麼說什麼,沒有關係……樂曦聽得雲裡霧裡,問凌雲,“他們是誰啊?”範義不露聲色地指了指前方,這裡有多少輛車,上面大概就有多少人等着在。
天哪,照這麼算少說有十來人,樂曦邁出去的一隻腳又縮了回來,緊張地看着凌雲,“這怎麼辦?”凌雲一臉的輕鬆,安慰她有他在,不用怕,不會有事的。
果然不出所料,程晟早在電梯口等得不耐煩了,連連抱怨怎麼現在纔回,凌雲淺淺一笑,正準備牽樂曦進電梯,被嚴嚴實實地擋在了門外,“對不起,凌總,程晟右手非常專業地劃出一道弧線,“今天,麻煩你揹着你的媳婦走樓梯吧,電梯被我們包下了。”
“11樓啊!”樂曦驚呼。
這話正中某人下懷,不是11樓還不會想到這招呢,“怎麼,心疼老公?”程晟的打趣讓樂曦再也不好意思做聲了。
“程大夫,就不能通融一下?”程晟對凌雲的央求無動於衷,難得碰到這次機會,就算他肯放過他,上面那幫老同學也不肯呀!
“好,今天怎麼玩都可以!”凌雲欣然接受,對樂曦說,“上來吧,我揹你上去!”扭捏了兩下,樂曦還是答應了,她知道自己拗不過他們。這是凌雲第二次揹她,不同的是,現在她是他的妻子了,樂曦趴在他溫暖的背脊上,回憶和他共同經歷的點點滴滴,最初認識他的時候,誤會他是那種高高在上,隨便使喚員工的老總,還聯合朋友們一起整他,用開水燙他,如今竟然是自己老公了,想到這樂曦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麼?”
凌雲回過頭看着她,微喘的氣息讓她心疼不已,她擡頭一看,才5樓,一半不到,“你很累嗎?放我下來吧。”凌雲不肯,好不容易成了名正言順的老婆,怎麼捨得放手,又上了一層,樂曦硬是從他背上跳了下來,拉他去搭電梯,凌雲勸她不要白費力氣了,他了解這幫朋友,今天不會善罷干休的,一定要整到他們滿意爲止,她聽不進去,總不可能每樓都派人把守吧。
電梯在六樓停住了,樂曦往裡瞧了瞧,只有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她興奮地拉凌雲進去,卻又一次被擋在了門外,“凌太太,這個電梯我們包下了,請走樓梯吧!”凌雲忍俊不禁地帶走樂曦,繼續他們艱難的回家之路,邊走邊告訴她,這人是他美國的同學叫秦天,她沒有見過的。
哎!樂曦嘆了口氣,這都是些什麼人啊!凌雲倒是樂呵呵地不當回事,既來之則安之,揹着老婆其實也挺享受的。歷盡艱辛,繽紛的綵帶、禮花終於把他們迎進了家門,樂曦仔細數了數房間的人數,真的被範義說中了,最可恨的是馮殊居然也摻和進去,幸好她有充分心理準備。
“新娘子,我們凌總這麼辛苦揹你上來,你考慮下怎麼報答他。”程晟剛一說完,馮殊就躲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這裡面除了凌雲,數他最瞭解樂曦,知道她最會出狀況了,看她這回怎麼應付。樂曦想了想,冒了一句,“我都以身相許了,還要怎麼報答?”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全場起鬨了,“親一口!親一口!”不絕於耳,樂曦恨不得找地洞鑽進去,紅撲着臉向凌雲求救,誰知某人一本正經跟沒事人一樣,樂曦鬱悶了,無奈地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點到即止。“不行!不行!”屋裡又響起了喧譁聲,凌雲滿臉笑意地看着她,沒有半點爲她解圍的意思,算了,豁出去!樂曦屏住呼吸,眼睛一閉,吻上了他的脣,瞬間全場掌聲雷動。
“沒完!沒完!”打頭陣的程晟發話,“下面進行第二項,新郎新娘喝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