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語是直接到正殿裡去找的主持,正巧碰到主持端坐在佛祖的大雕像跟前,領着寺裡的大師及僧人唱經書。
俗念便沒去打擾。
她雖不是寺裡的一份子,卻也知道主持帶領衆人在佛祖跟前唱經書是十分正式並不能褻瀆的。再者,現今她人在寺裡,又是有求於人,更是要守規矩。
便默默地立在門前,想着等上一會看看情況如何再做打算。
卻沒想到自己這麼不經意的眼角一瞥,便看到另一邊的亭廊上走來了一名翩翩公子。
公子一身銀色錦服,生得脣紅齒白,明明面上沒什麼表情,偏偏那雙眸裡眼波媚轉,能勾了人一般。
蘇念語還沒什麼反應,身側的元香已經略爲興奮地在她耳邊小聲道:“姑娘,是凌世子爺來了!”
蘇念語忍不住覷了元香一眼,卻見這廝已經興奮得雙頰通紅,一雙眼睛更是閃着賊兮兮的亮光。
她這會兒才知道,身邊的這位大丫鬟不知何時成了凌世子爺的擁護者了。
而眼尖的不止是元香一個,那廂,涼竹從自家爺的身後頻頻探出頭來,小聲道:“爺,前方是蘇府的大姑娘。”
凌舒白麪上很正經,走路的姿勢看着也很正經,聞言,就連落在前方姑娘身上的眼神也顯得格外正經。
少女亭亭玉立立在正殿跟前,身姿婀娜,纖腰看起來更是不盈一握,那體態生得倒十分美。
凌舒白腳下的步子慢了下來,回了自己貼身隨從的話:“唔,難不成這蘇家姑娘也是因爲太無聊,所以也到正殿裡湊熱鬧?”
這怎麼可能?
涼竹在心裡直接否決了自家爺的話,面上卻規規矩矩道:“看着不像,怕是蘇大姑娘有事纔來的正殿。”
凌舒白抿了抿脣,即便樣子天然呆,卻不減他的半分俊俏和貴氣。
索性停下來不走。
涼竹沒防備自家爺會來上這麼一出,差點把自己本來就不夠挺的鼻子給撞歪,他揉着鼻頭吃痛道:“爺,您又怎麼了?”
凌舒白摸了摸下巴,道:“你說,我該不該過去問問她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
涼竹一愣,好容易才反應過來,“爺,您方纔說了什麼?”
凌舒白便又正經地把話給重複了一遍,瞅見涼竹那一臉被雷劈的表情,頓感莫名:“……你又爲何是這副表情?”
涼竹:“……”真不知要說點什麼好。
哎喲,這還是他家我行我素,從來只做一鳴驚人的事的世子爺嗎?
怎麼會淪落到看到人家姑娘就畏首畏腳的?他若是真有類似的心思,不應該霸氣側漏地頂着那張絕世大俊臉直接上前問人家需不需要他的幫忙嗎?
何時還要擺出一副莊重的模樣,問他該不該這樣做?
涼竹心裡震驚不已。
而凌世子爺沒等來涼竹的答覆,便自己做了計較,撇下涼竹往前走;等涼竹回過神來時,他家蠢萌蠢萌的世子爺已經站在了人家姑娘跟前,他急匆匆趕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那嬌豔少女朝着自家爺行禮問好。
“世子爺安好。”
蘇念語規規矩矩地福了福,倒是很快就等來了跟前那人清朗的聲音,“你也好。”
蘇念語:“……”
元香:“……”
元秋:“……”
奔過來的涼竹正好聽到了他家爺認認真真回覆的這一句,差點就想拿了手捂住臉。
你也好?
得虧是他家爺用如此正經的口吻說出口,若是這句話是從司徒楠那樣的公子哥口中說出,就算是收了他那盪漾的笑容,也定要被當成成登.徒子的。
偏偏自家爺沒意識到哪裡不對,還拿眼瞅了瞅已經驚呆了的少女。
涼竹抹了把汗,趕緊笑嘻嘻地湊了上去解釋道:“我家爺的意思是,蘇大姑娘別來無恙。”
突兀出現的涼竹成功賺得了凌世子爺的一眼,卻在聽了他的補充之後,煞有其事地對着少女點了點頭,“我確實是這個意思。”
蘇念語趕忙笑着回了幾句。
原本以爲凌世子爺只是途經這裡,很快就會離開,哪知,凌世子爺半點也沒有要離去的跡象。
難不成他也來正殿裡找人?如此一來,她不就要和凌世子爺同待在一處了?
蘇念語便言語試探道:“世子爺可是也來這裡尋人的?”
凌世子爺倒是回得極快,“不是。”
蘇念語一聽,在心中舒了口氣,這麼說來,她和世子爺是不會待在一起太久的。
如此想着,卻忍不住拿眼悄悄四下看了看,榮安公主雖然被主持氣沖沖地趕跑了,可難保她不會留了人盯着世子爺。
總覺得,自己和凌世子爺兩人這麼一站,很快便會傳到了榮安公主的耳中。
這麼一想,嬌俏俏的笑容便一點一點收斂了,猛然想起話只說了一半,便擡眸繼續道:“既不是來找人的,想來世子爺便是出來到處走走的,說起來普應寺風景十分不錯,又因着遠離人潮,顯得越發幽靜。不僅如此,普應寺還種植了許多的奇花異草,還有西域來的一些珍稀樹種,世子爺如要遊賞,可到處走走瞧瞧;就比如這正殿之後,還開闢了各種各樣的小果園,眼下正是五月,想來枇杷園這會兒樹上都是碩果累累,十分壯觀的……”
蘇念語本只是客氣交談兩句,以免讓氣氛顯得太過尷尬;卻因自己把話題引到水果之上,而有些欲罷不能地多說了兩句。
待發覺世子爺似帶着一絲笑意炯炯望着她的時候,她這才發現自己似乎說漏嘴了。
後知後覺又擡了頭,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看世子爺面上的那抹微笑,想不通明明只是稍微彎了一個小小的弧度,爲何會如此璀璨晃人眼?
蘇念語遲疑地眨了眨眼,卻見那人道:“唔,我倒不會那麼喜歡吃瓜果的。”
蘇念語只回以一笑,半晌之後,俏臉上便出現了一道裂痕。
……她就說世子爺的回答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原來,這廝好似又抓錯了重點,她明明不是要和他討論吃什麼瓜果,而是在婉轉地跟他說,普應寺景緻不錯,他可以移駕到別處大肆觀賞。
蘇念語不自覺地微側了頭,望了望天。
一旁的元香自是看出了自家姑娘的無語,身爲她的大丫鬟,是要爲她排憂解難的,便朝對面一臉機靈相的涼竹又是眨眼又是嚕嘴,讓他識相點,快些把世子爺引開。
涼竹又不是元香肚子裡的蛔蟲,怎會知道元香心裡頭的想法?
想着之前元香呸了他一臉的唾沫子,涼竹對着她做了個哼的動作,便把頭撇到一邊去,不再看她。
元香瞪着眼,差點被氣得七竅生煙。
瞅見涼竹又偷偷地瞥她,她忙掄起了拳頭,朝着他晃了晃,威脅的意思倒是十分明顯。
可惜涼竹瞥了她的小拳頭一眼,根本就沒當一回事,只回了個挑釁的笑容。
元香氣結,扭了頭不再看她。
元秋雖不多話,卻把二人的互動看在眼裡,登時沒忍住,脣角翹了翹。
殿門口的幾人就這般站着,氣氛倒不僵,只是讓蘇念語有些按捺不住,想揉額。
恰巧正殿裡的儀式剛好完成,主持方一走出來,蘇念語便規矩行了禮。
主持亦回了禮,又給凌世子爺問了好,這才捻着佛珠禮貌問了二人爲何會來了這裡的原因。
凌世子爺望了望殿裡頭,方纔跪坐在一起的僧人已經散了去,“我是過來聽大師們誦經的。”
主持聽貴人如此一說,頓時面上就染上了一抹笑容,“想不到世子爺還是個有佛心的……”
又請了世子爺到殿裡頭去的話。
凌世子爺嗯了一聲,拿眼瞥了站在主持另一側的少女,便進去了。
主持這會兒才轉身問道:“不知姑娘是爲了何事找老衲?”
蘇念語禮貌道:“還請主持借一步說話。”
如此,二人便走到了不遠處的亭子裡坐着說話。
蘇念語道:“不知主持是否對京城裡的蘇學士蘇然過世的嫡妻董氏有所印象?”
如此問話,倒是顯得十分突兀的,張口就問一個出家人記不記得別人家的妻子,一不小心就會招了口舌。
可蘇念語卻是認爲,自己的母親也算是普應寺的大香客,問得如此直白,主持反而更容易想起有這麼一個人。
果然,留着花白鬍子的主持想了想,道:“可是在三四年前不幸遇了強.盜從而墜崖身亡的董氏?”
蘇念語心中止不住一陣激動,忙應是,又道:“……她是我的母親,因着她身亡之時,我年紀還小,並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每每想起便有遺憾。我便想借着這次來了普應寺,尋了當年知情的大師和我說一說當年母親發生意外之前的事。”
這話一說完,蘇念語又覺得不妥,又補充道:“每次來了普應寺便會思起母親,我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主持道:“當年蘇府夫人出了這事,倒是令人惋惜的,更何況蘇夫人爲人十分和善,故老衲對姑娘提起的這事還是有些印象的,只不過,當年坐鎮普應寺的並不是老衲,而是老衲的師兄。”
蘇念語愣了一愣,倒是沒想到眼前的主持竟是後來者居上,她吃驚道:“您的師兄?”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