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夫人威嚴的聲音讓衆多人回了神,就連那被纏得幾乎要揍人的司徒楠也反應了過來。
他頭一擡,一下子就看到了司徒夫人,猶如是抓到了救命草一般,忙喊道:“母親,您快些來救我,這女人瘋了,快讓人把她拉走!”
司徒夫人又是尷尬又是憤怒,在心裡叫苦不迭。
擡蘇二姑娘當姨娘,司徒夫人是知道自家兒子並不答應的,當初還曾大刺刺當着他們的面說要他娶也行,但是蘇大姑娘必須也跟着嫁過來之類的話,當下夫妻二人被氣得不清。
若不是她拼命護着,只怕家裡的老爺早就抽壞他了。
擡個蘇府庶出的姑娘當姨娘還好說,可人家蘇大姑娘雖名聲不大好,到底還是蘇府的嫡女,哪有嫁了庶妹還有嫡女一同陪嫁的道理?這話若被有心人傳出去了,只怕人家會誤會他們輕看了蘇府。
蘇然蘇學士雖只是四品官,可能入得了翰林院的,相當於已經是一腳踩進了榮華富貴裡,他日若有幸入了內閣,那就了不得了;再者,蘇大姑娘是誰?人家的生母可是董府千金,董府財大氣粗,還出過太子少師,長久以來累積的威信還在,更是不能惹的。
所以,當自己兒子破天荒地提出要去拜訪蘇府之時,他們還相當驚訝,等意識到他並不是說笑的時候,司徒夫人當下便遞了拜帖,歡歡喜喜帶着他到了蘇府。
卻不想,竟出了這等齷齪事!
司徒夫人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只能讓人先把自家兒子從女子的懷中解救出來。唯一讓她安慰的是,幸好不是她家兒子主動惹的事,給她留了幾分面子,不悅的眼神卻是一直盯在那還在亂扭亂抓的女子身上。
若不是礙着蘇府的情面,自身修養也夠。只怕不要臉這三個字就會被她罵出來。
司徒楠終於從八爪魚一般的女子手中逃了出來,大抵也知道自己衣衫不整,邊一臉嫌惡地回到司徒夫人身旁,邊手忙腳亂地整理衣裳。
而一擁而上的幾個丫鬟則是緊緊把蘇念晴壓制住,更是有丫鬟趕忙把面紗給戴了回去,這才遮住了她醜陋的模樣;被脫在地上的衣裳也被撿了回來。胡亂地包在她身上。
偏偏她還不領情,媚眼兒亂飛,口中更是無意識地嚷着:“熱,好熱……好熱……”
丫鬟們抓着她的雙手,急得滿頭大汗。死死拽着不敢鬆懈,生怕一個不注意,二姑娘就又把貼身衣裳給脫下來。
一身穿青色衣裳的丫鬟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及小臉,發現燙得詭異,又結合她眼下醉眼迷濛老想把衣服扒掉的種種行爲,不由面色凝重地轉過頭來,道:“……二姑娘似乎吃了情.藥一類的東西。”
這話一出,又驚到了好些人。
司徒夫人早已目瞪口呆。到底也知道蘇二姑娘不可能平白無故吃到了這種東西,便強作鎮定地留了兩句話,便要帶着司徒楠出了屋子。
本意是要留點餘地給她們好好解決內宅之事。
卻不想。還沒走出門口,外面的亭廊處走來了一位少女。
少女眉目十分俏麗,見到走出來的司徒母子二人時,臉上露出了詫異之色,方纔扯出了一道笑痕,兩朵梨渦淺淺地開在面頰上。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歡喜。
少女行了禮,笑着道:“我聽說今日有貴客來訪。司徒公子也在的話,想必您就是司徒夫人了。”
司徒夫人看了看跟前的蘇念語。勉強笑道:“想必你就是蘇大姑娘了。”因着心情十分差,原本健談的司徒夫人面對着跟前甜美的少女,實在是沒心情說話。
卻又顧及着少女便是蘇府嫡女,也只能強忍不快。
而司徒楠卻如蜜蜂見了花兒一般,方纔臉上的陰霾一揮而散,本是想出聲問禮,不料又想起了事情,一個沒忍住就問了出來:“……你不是應該在屋子裡頭嗎?怎麼會在這裡?”
蘇念語自是聽懂司徒楠字面上的意思,他這是在問,明明藥暈的人應該是她,可躺在屋內牀上的人又爲何是蘇二姑娘?
她大大方方道:“之前我與二妹妹確實是在屋裡歇息的,恰巧我臨時有事便走開了,卻是不知司徒夫人也來過。”
蘇念語笑了笑,拿出了十分誠意邀司徒夫人:“夫人既然都來到這裡了,不如也到屋裡坐坐,我的二妹妹倒是十分有心的,知道我喜歡糕點和香茶一同吃,還特意給我準備了許多新奇的小吃食。這會兒已經擺上桌,但還未來得及動筷子,倒不如司徒夫人也一同試一試,若是剛巧有您喜歡的口味就最好不過了。”
一席話說完,司徒夫人便從中聽出了好幾個意思,一時之間,臉色又是變了幾變。
方纔進去的時候確實是看到有一桌子吃食的,若按蘇大姑娘所說,那桌吃食全都是蘇二姑娘爲蘇大姑娘所備,也就是說,那些糕點茶水若是被下了毒,也是針對蘇大姑娘的;只是到最後,卻是蘇二姑娘不小心飲下或者吃下了。
偏偏裡頭的男子還是她司徒家的嫡子……
司徒夫人又看了看蘇大姑娘的美貌,再聯想到自家花名在外的嫡子,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許多;再次看向落落大方的蘇大姑娘時,眼神便和藹了不少。
自家不孝子竟把主意打到蘇府嫡女身上去了,着實是自家理虧,好在這事兒還沒發生;再想一想身爲庶女的蘇二姑娘年紀不大,卻是個不安分的,竟也敢把手伸到嫡女身上來,瞬間心裡又不舒爽了。
真是個會挑事的。
蘇念語瞧着司徒夫人又驚又怒的神色,知曉她已經悟得了她的話中之意,也當不知道里頭已經鬧翻,扶着司徒夫人又往回走。
不期然看到屋裡臉色不好的祖母和劉姨娘,以及全身被按住的二庶妹時,她適時愣了半晌之後,又掐着時候扶了扶司徒夫人,“……屋裡有些事,司徒夫人不如先和司徒公子到另一間廂房稍稍休息。”
似是這話提醒了屋子裡頭的人,從三品誥命夫人還在,斷是不能怠慢了的。
更何況,這等家醜,還牽連到了司徒公子,更是需要好好安撫一番。
蘇老夫人最是明白其中厲害,便強忍着怒火,一邊領着司徒母子往外走,一邊表達着歉意,好說歹說,總算把這兩尊神安頓到別的去處。
蘇老夫人及司徒母子一走,屋裡頭就忙成了一團,好些丫鬟圍着躁動不安的蒙紗少女,削尖腦袋想幫着她減輕痛苦,又是用冷水敷,又是急急地往搬過來的浴桶裡頭裝冷水,以便能讓二姑娘快些進入浴桶裡,從而保持清明。
場景十分混亂。
劉姨娘坐在塌邊,也是焦頭爛額,一邊吩咐人送面巾給她,時不時還得騰出手來按着不安分的人兒,臉色陰沉得都能擰出水來。
每隔一會便要催:“大夫來了沒?”
丫鬟們個個都被劉姨娘那副要撕人的模樣嚇得面如土色,趕忙跑到外頭去候着。
千等萬等的,大夫終於姍姍來遲,剛進了屋,劈頭就捱了劉姨娘一頓臭罵;大夫也知道情況緊急,沒那時間去和劉姨娘理論,放下了藥箱便忙活了起來。
劉姨娘這會兒臉色才緩了緩,從牀邊退了出來。
揉額之間,不期然看到了立在邊上的蘇念語,那眼神瞬間就像被淬了毒一般,牙口更是咬得死緊。
明明她設計的跟前的這人,可到最後竟搭上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劉姨娘只覺得心肝肺兒都快被氣炸。
又想着出了這樣的事,老夫人很快就會回來,她若在這個時候輕舉妄動,被老夫人撞了個正着就得不償失了。
便惡狠狠地睇了蘇念語一眼,捧着胸口轉了個身,正好瞧見那一桌子的吃食,眸子凝了凝,忽地招了丫鬟過來,沉聲道:“桌几上的兩個茶盞收好,其他的全都收下去。”
蘇念語本是站在邊上看着,這會兒見劉姨娘下了這樣的命令,便知道她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
把戲是劉姨娘她們耍出來的,當中這些茶水和點心到底有沒有毒,心中自都是一清二楚,明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還沒查清,劉姨娘就先一步想讓人撤走,目的顯而易見,她這是要“毀屍滅跡”;留着的那兩個茶盞一個是她喝過的,一個是二庶妹喝過的。
卻是一個沒毒,一個有毒。
明明二人是一起吃了茶,爲何她沒事,二庶妹就出了事?
劉姨娘便是想利用這點準備在祖母面前再演上一齣戲來污衊她。
她自不能如了劉姨娘的意。
眼見着幾個丫鬟便要上前去收了一桌子的東西,蘇念語忙出聲制止,又轉了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劉姨娘:“眼下到底是何人下毒我們都還未查清,劉姨娘就想命人收了這桌子上的茶點茶水着實不大妥,這與毀滅證據有何區別?”
劉姨娘哪曾料到大姑娘甫一張口,就說出了收了桌上的東西就如同毀滅證據的話,一時之間面色變了變。
蘇念語卻是繼續道:“二妹妹發生了這樣的事,我身爲長姐自也是十分難過的,劉姨娘你身爲管家姨娘,還望要保持清明些纔好。”
劉姨娘冷冷地看了看她,正欲反駁,卻眼尖地看到了門口處踏進來了一人,瞬間,張牙舞爪的劉姨娘頃刻間成了個滿面愁容的小媳婦。
她忙迎了上去,恭謹喚道:“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