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琉璃看到子錚呆愣着看着林子懷把崔正的遺書插到他的懷裡,然後不敢相信的盯着遺書半晌,突然像是尾巴被火點着了的貓一般驚跳起來,用力把那封遺書丟開,遠遠的瞪着,不敢接近。
“……”他這樣做真的能夠逃避現實嗎,還是這樣做了崔正就沒死,或者遺書就不存在了嗎?冷琉璃搖搖頭,不肯接受子錚這樣的逃避,走到遺書前拾起,當着子錚的面打開。
他不敢看,好,她幫他看。
冷琉璃是這樣想的,但是子錚卻不能理解,眼睜睜的看着她要打開遺書的動作立馬搶上前奪下了遺書。
那是老師留給他的,老師留給他最後的東西……即使他不願意承認,老師也不會回來了,他很明白的,很明白的。
看着子錚幾乎拿不穩那封遺書的樣子,冷琉璃皺了皺眉頭,又想要上前。不是她愛多管閒事,現在的子錚她是當弟弟看的,對於突然遭逢這樣慘痛變故的弟弟,自然就會多關心一點。只是,她的行爲在別人的眼裡就萬般的不合適了,再說了,把子錚看作弟弟也是她的一廂情願,子錚並沒有點頭也不知道她的心思,她這樣貿貿然的做一些事情只是讓人奇怪而已。
上官閒雲拽住了她,把她拉到他的身邊,不讓她再做多餘的動作。冷琉璃跺了跺腳,想要掙脫上官閒雲的手,但是成年男子的力氣本就比她大,再加上他有心要抓住她,她自然是掙脫不了。
“放開我,你幹嗎,你沒看到子錚那樣嗎!”冷琉璃不滿的叫到,同時不斷的掙扎着。子錚那個傻小子還在害怕的盯着那封遺書,手抖得簡直不成人樣了,不就是一封遺書。會吃了他還是殺了他,有至於害怕成這樣?她不太能理解。
上官閒雲皺起了眉頭,這個女人就不能消停一點,腦子笨就乖乖站在一邊看聰明人做事不行嗎,爲什麼硬是要卡上一腳?受不了冷琉璃的嗦。上官閒雲眼皮眨都不眨,寬厚的大掌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這樣堵住了世界就能安靜些了吧?
看到上官閒雲的動作,林子懷也吁了口氣,雖然覺得那動作不怎麼符合身份。但只要安靜下來了就怎麼樣都好,只是……看閒雲兄那痛苦地表情,估計巴掌下的那張小嘴還是沒有消停吧?這,應該也算是另外一種幸福吧。林子懷淡淡的笑了一下,微微出神。
“唔唔唔……”放開我你這個混蛋!冷琉璃一邊不放心的緊盯着子錚的動作。一邊爲了自由而踢打着,撕咬着,奈何上官閒雲就是不肯鬆手。
就在她還想要進行更激烈地抗爭地時候。子錚撕開了手上地那封遺書。
遺書上寫了什麼。子錚地表情怎麼那麼奇怪。像是早就預料到了然後又覺得不可思議地模樣。遺書上究竟是寫了什麼東東?冷琉璃好奇地想着。掙扎地動作不自覺地停了下來。讓上官閒雲終於能夠暫時地歇一口氣。
過了好一會。子錚重新折起了遺書。是看完了嗎。還是怎麼地?遺書上面到底寫了什麼內容。她也好想看哦。崔正那個老匹夫到底寫了些什麼東西給子錚啊?
推開上官閒雲沒有再施力地手掌。冷琉璃走近子錚身邊。探頭看了眼子錚臉上地表情。然後好奇地目光落在了子錚手上地那封遺書上。但。就在她地注視下。子錚毫不猶豫地把遺書撕成了千萬片。然後轉身掀開了檀香爐地蓋子。把那些碎紙片丟了進去……
聞着紙片燃燒發出地炭火味。她有些惱。究竟是寫了什麼秘密。用得着燒掉嗎。給她看下又不會怎麼樣。
就在最後一片紙片化爲灰燼地時候。子錚轉回了頭。面上沒有什麼悲傷地表情。連曾經在他臉上隱約可見地青澀都彷彿在這一刻完全褪去了一般。究竟是什麼讓他在這麼短地時間裡成長了這麼多?
看着子錚乾淨清冷的眸子,他是想要跟她說什麼嗎,冷琉璃靜靜地等着,沒有開口。子錚地喉結蠕動了幾下,然後有些牽強的笑了一下,緩緩開口道:“多謝陛下關心,子錚想先回司天監見老師最後一面。”語氣中盡是生澀地疏離,現在的他像是要在他和她之間築起一座高牆一般,重新分割出兩個人地身份。
“……”她是很關心他,但是不是這樣像一般沒有什麼關係的人一樣的關心,她是真的心疼他,是想要把他當作弟弟一樣的關心愛護,他不接受嗎,還是有什麼原因讓他不願意接受?
冷琉璃定定的看着子錚,沒有立刻應允,只是目光平靜的看着,想要從那個過去從不會掩飾自己的思緒的少年身上看出一些端倪。
只是,過去的東西終究是過去,現在的子錚讓她有一種看不破的感覺,那樣安靜的立在原地,她的無言對他似乎都沒有一點兒影響一般。好吧,她承認在她出事之前他們是沒有什麼交集,但是一同經歷了這些下來,就這樣了嗎?
“陛下?”子錚恭敬的行了個禮,雖然動作還是很僵硬,但他卻儘量的做到了合符禮法。
“……”以前的子錚哪裡懂得這些啊,人是會長大,但是長大了之後有必要這麼可怕,這麼陌生嗎?就一輩子當過去那個單純的,天真的,甚至可以說完全不懂得世俗的子錚不好嗎?崔正啊崔正,你到底跟你徒弟說了些什麼,現在的子錚是你想要看到的樣子嗎,現在的子錚你滿意了嗎?
冷琉璃閉上眼,雖然有些畏懼閉上眼之後的黑暗,但是她還是強忍着不肯睜開眼,那陌生的眼神太過可怕。最後,她囁嚅着,幾近無聲的說道:“崔老司辰官爲我天禧王朝做了一輩子,最後一面,本宮要好好的送送他。”她要當面問一問崔正,他滿不滿意,他的徒弟,變成了這樣,他究竟滿不滿意!
安靜的坐在御攆上,冷琉璃直視前方,紗帳被拉了起來,雖然頭頂上有滿天星斗卻依舊照不亮去司天監的路。林子懷跟上官閒雲被她強行要求呆在天香殿等候了,去司天監見崔正最後一面的只有她跟子錚二人。她坐在御攆上,而子錚跟在御攆旁,壁壘分明,就跟子錚刻意要區隔出的尊卑與陌生一樣。
不遠的前方燈火通明,正是司天監。原本一直緊閉的殿門大開,燈火全亮,不再是曖昧不明的長明燈,換上了閃爍這灼灼火光的火把,暈黃色的光搖擺不定,就好像人心一樣,跳動着,改變着,讓人琢磨不透。
濃郁的香火味遠遠就可以聞到,薰得人眼睛發紅,眼淚忍不住的想要往下掉,她絕對不會爲那個老匹夫流淚的。
御攆停了,她安靜的走了下來,接受着司天監衆人帶着敵意的目光,面無表情的走近司天監。崔正的靈堂就擺在司辰殿內,這裡是他奉獻了一輩子的地方,也是他最後的歸宿。古人信奉入土爲安,雖然將來不知道崔正將要葬在何處,但是想起司辰殿就會想起曾經有這麼一個老匹夫吧?
結果一個穿着白衣的人不怎麼甘願遞過來的香,冷琉璃沒有跪下,直直的立着,對着放着崔正遺體的棺木出神。
她本來與崔正是一個完全不可能交集的人,但是命運這個奇妙的東西偏偏讓他們交集了,甚至還產生了不可避免的摩擦。依稀記得老匹夫逼迫她祈天的畫面,那個不可一世精神卓絕的老頭現在就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個棺木裡面,再也不會對她產生任何威脅,再也沒有辦法跟天鳳香聯手陷害她。
他死了,死了,人就是這麼脆弱,簡簡單單的一瓶毒藥就可以毀掉一條人命啊。崔正啊崔正,你死了也罷,但是子錚呢,你真的願意看到他變成這樣?
感覺身後有一個人越過她走到棺木前,不用擡頭看她也知道是誰。他辛苦教導了一輩子的徒弟,曾經乾淨透明的像一塊玻璃,現在終於是要染塵了嗎?
靜靜的等着,隨手把香交給身邊的人讓他們插上,冷琉璃一言不發的走出司天監。
周圍的人全都不知道女帝究竟是打着什麼樣的念頭,他們只知道女煞星一來司天監就逼死了崔老司辰官,這一次她又來不知道又想要逼死誰。自從女帝進入靈堂之後他們就小心的戒備着,生怕出什麼叉子,沒有人的心裡會相信女帝是真心實意來拜祭崔老司辰官的,人都是她逼死的還來拜祭做什麼,惺惺作態麼,這樣的帝王家……
冷琉璃低着頭靜靜的走着,周圍冰冷甚至帶着怨恨的目光時不時的投擲在她身上,她全無所覺。她纔不關心司天監的人會怎麼想怎麼做,她唯一關心的人就是子錚,但是子錚不需要她的關心……既然不需要,她還是省着點吧,關心自己就好了。
坐上冰冷的御攆,四周一片寂靜,平淡的吩咐了一聲回宮,然後御攆又安安靜靜的前行,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她只覺得寂寞,只想要最快的逃離這一切回到真正屬於她的地方。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