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內殿,屏退身邊所有宮人侍女,鳳香拍了拍巴掌,安靜的室內陡然竄起一陣風,一團黑色的影子慢慢的現出,那殘破的幾乎不成模樣的衣角,正是條子六的標誌。
“條子六,本宮要見冷淵。”對着低着頭的條子六,鳳香清晰的要求到。
條子六驚異的擡起頭望着她,就好似她要見冷淵有多奇怪一般。
而鳳香以爲條子六沒有聽清楚,再次重複了一遍:“本宮要見冷淵!”
條子六重新低下頭,直直的望着大理石地面:“主上願意見你就會見你。”
鳳香沒有聽明白,現在是她要見冷淵,跟冷淵願不願意見她有什麼關係?柳眉輕皺,鳳香強硬的說道:“本宮要見冷淵!”
條子六不耐煩的聲音傳來:“主上願意見你自會見你,你沒有資格要求見主上。”
沒有資格?嗯哼!鳳香眉頭翹起,神色不鬱的望着低着頭卻依然可以讓人明顯看出不耐的條子六。看來,是她高興的太早了,她堂堂一國之君他們都不放在眼裡,她又有什麼本事要求見冷淵!她又有什麼資格要求見冷淵!緊咬着下脣,鳳香勉強開口道:“你幫本宮傳達下本宮想見他的意思,見不見,他自己看吧。”
條子六沒有回答,打了個響指,又一個身影現了出來。鳳香仔細辨別了一下衣角,發現來人下襬的刀痕整齊均勻明顯不是出自於她的刀工,細數之下也只有三條小布條而已,顯而易見,來人便是條子三了。
條子三輕喚了一聲“老大”乖巧的站到條子六身後,條子六伸手一招,條子三便機靈的把耳朵湊到他身前。條子六在他耳邊細聲吩咐了一陣之後,條子三明白的點點頭,看也不看鳳香一眼,轉身便消失在天香內殿。
鳳香看到條子三離去,明白條子六必然是讓他去傳達了她想見冷淵的意思,但是冷淵到底肯不肯見她她也說不準。突然間,鳳香有種很空虛無助的感覺,原本她以爲身邊有冷淵的人,至少說來冷淵還是站在她身邊幫她的,結果居然連想見他都要這麼複雜。到底,她之於那個男人,算是一種什麼身份?
不再去關注條子六,鳳香走向鳳牀,這一天,真的是讓她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子正,子正,也就是晚上12點整吧,還得去祈天台祈天,真的是好複雜的一天啊。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還是不要多想了,想太多累的是自己,還不如好好休息放鬆放鬆好了。
仰面躺在柔軟的鳳牀上,胸口突然一重,一塊什麼東西壓在了她的胸口上方。‘啊’了一聲,鳳香突然記起先前爲了逼迫條子六人組現身而綁在肚兜上的那塊冷玉環佩。趕忙鬆開衣襟拉出環佩,原本冰冷的玉早就被她的體溫染燙,閉上眼,把冷玉環佩靠在臉上,那種淡淡的溫度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感受着這塊圓形的冷玉,鳳香忍不住笑了一下,想起了之前在錦嵐殿的時候那個小色狼抓到她胸部的反應,那隻小色狼居然說她咪咪好硬,真是的,小小年紀就如此好色,長大了以後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陛下,要傳膳了嗎?”殿外尚食宮女喊道。
睜開眼望了望有些暗的室內,不知道爲什麼,她只覺得沒有什麼食慾,也許是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她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吧。鳳香自嘲的笑了笑,迴應道:“不用傳膳了,本宮不想吃。”
殿外尚食宮女應了聲就退了下去,再無聲息。
放鬆下來的天鳳香沉沉的睡了下去,直到深夜時分,梆梆的打更聲傳來才醒轉過來。喚了守在外殿的小銀詢問之下才知道,已經是子初了,離子正只剩下一個小時左右。換上了小銀早就備好的袀玄祭袍,一身黑的鳳香安靜的坐在梳妝檯前看着小銀幫她戴上冕冠。
深黑色的袀玄祭袍居然比外面的夜色還黑了幾分,金色的絲線繡在祭袍邊緣,勾勒出一些奇異的圖案,整件祭袍給人以一種華麗非常的感覺,再加上頭上搖晃着的金色冕冠,鳳香整個人平添了幾許莊重。
“陛下,轎子已經備好了。”小銀收攏最後一絲髮,細聲說道。
輕應了聲,鳳香起身,看了眼昏暗的內殿。她一睡就安穩的睡到了子初,冷淵並沒有來,看來,他是不願意見她了。算了,不就是少了個商量的人罷了,這祈天儀式再可怕,想必她一國之君,那些司天監的人也不好太過爲難她。
想到此,鳳香放鬆了心神,舉步走出天香殿,坐上早就備好的軟轎,一路東行,朝往祈天台而去。
軟轎停了下來,轎外的火光映照着轎子內也是一片通明,鳳香臉色平靜的坐在轎子內,微微穩了穩心神,在司天監衆官的跪拜聲中下了轎子。出轎,望着眼前不知道加了什麼材料而在風中劇烈燃燒散發出奇異香味的火壇,鳳香的思緒有一些亂。雖然想明白了祈天之中的利害關係,但是畢竟只是想而已,要是這些人真的把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件事情揭發出來,即使她貴爲一國之君又是如何?
就在鳳香紛擾的思緒中,崔正崔老司辰官叩首道:“陛下,時辰已近,請陛下準備好登臺。”
登臺?努力收整思緒,鳳香擡頭看了看那埋藏在黑夜中高不見頂的祈天台。這司天監衆人在祈天台下等候的舉動很顯然的告知了他們不會讓她搭乘轎子上臺的事實,只是這祈天台雖然在火光的照射下可以窺見一角,但是在視線所不能及的地方卻還隱藏了老大一部分,如此高的臺子讓她這享受已久的身子怎麼爬啊?
鳳香皺了皺眉頭,頭頂是厚重的冕冠,身上又是繁複沉重的袀玄,累贅啊累贅,她已經好久沒有運動了,出門不是御攆就是軟轎,突然叫她去做這種劇烈運動,真是要她的小命啊。
“陛下,爲免錯過時辰,請陛下即刻登臺。”崔正催促了一下,率先在前頭開路,高舉着燃燒的火把,雖然掃除了面前一小塊的黑暗,但是整個人卻又很快被黑暗吞噬。
知是不可違的鳳香無奈擡腳,跟着崔正一步一步的走上祈天台,剩餘的司天監官員中僅有三人跟了上來,其餘的依舊守在祈天台路口,也不知在防備着什麼人。
祈天台祈天,九百九十九級登天階,在火把的照應下,鳳香一步一步的走了下來。藉着火把的光,她可以清晰的看見身前的臺階被照亮,再被撇到身後,而後又被黑暗吞沒歸附於黑暗。
這一次登天階走的倉促,鳳香只覺得一條小命都要被這劇烈運動給喘掉了,好不容易遙遙望見祈天台頂邊緣鑲嵌的琉璃寶玉,那瑩白的玉在火光的照射下泛出了暖暖的黃色。
終於踩上了祈天台頂部,鳳香甚至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無奈之下只能倚靠着老司辰官崔正的力量勉強站立着。也不知道是他們這些司天監的人天天吃飽了撐着老去爬臺子的緣故,還是她身子確實太弱的原因,這九百九十九級登天階爬下來,除了她以外的四名司天監所屬居然無一人力竭。
“老師,你們來了。”一道清亮細緻的男聲響起,鳳香無力的擡起頭看了看,只見祈天台頂部一個外圓內方的罈子中站立了一個弱冠少年。
崔正頭顱輕點,讓另外三人守在罈子外,便一人攙扶着汗流浹背香汗直流的鳳香往罈子中間走去。罈子正中間擺了一把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成的石椅,崔正扶着天鳳香走到石椅前,身子一斜,就把鳳香往椅子中放下,早已力竭的鳳香根本無力反抗,軟軟的倒坐在椅子上。
“老師。”先前站在罈子裡少年走到了鳳香近前,一頭銀色的長髮在黑夜之中礙眼至極。
崔正歇了口氣望望滿天星辰確認了一下時間,然後對着少年道:“子錚,一會的祈天舞就由你來跳,動作你可都記住了?”
少年點點頭示意,猶帶青澀的臉龐好奇的打量着像一團爛泥一樣軟在石椅上的天鳳香,突然道:“老師,這女人的靈魂真奇怪。”
少年的話引起了崔正的注意,這子錚是他精心培養的關門徒弟,從小就身帶靈氣,一路培養下來更是把他的一身本領學了個十足。崔正的本領可不似市井上那種裝神弄鬼的神棍可比的,單從他能夠看出鳳香的靈魂和這個世界不合這一點上,便可知他確是有真才實學的。
俗話說的好,長江後浪推前浪,雖然子錚這朵後浪還沒有把他這個前浪推死在沙灘上,但是在他的細心培養之下,這後浪的力量卻也是不容小覷了。
子錚的話讓崔正不由的再認真的打量了鳳香幾眼,除了那面容模糊的靈魂外,他看不出其它。原本他看出鳳香的靈魂不對,是在那日早朝之上,不過早朝之時,人多口雜且靈氣紊亂,他只能稍微的觀察一番,下朝之後經過多日的推演估算才確定下鳳香的靈魂所屬。
定了定神,崔正認真的問道:“子錚,你看出了什麼?”
銀髮少年子錚歪歪腦袋,雙手連換數十動作後才慢慢的道:“老師,雙靈。”
“什麼!”崔正驚呼了一聲,雙手也運作起來,十指動作飛速變換,額上冷汗津津,終於是推算出了些許眉目,“居然真的是雙靈,到底是怎麼回事?”
崔正神色驚慌,眼神有些怪異的看向還沒緩過力氣的天鳳香,原本他以爲只是某個孤魂野鬼佔了太公主的身體而已,哪知,現已爲女帝的身體里居然有雙靈同時存在!雙靈,這是什麼概念?這就意味着太公主根本就沒有讓別的魂魄佔去她的身體,而是在本體允許的情況下讓別的靈魂同時呆在身體裡。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太公主到底想做什麼?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