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隨心緣 突如其變 昕欣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這番話我自是早已在心中仔細斟酌過。自知北夷兵敗時起,我便已想到或是有着機會借自己唯有的一點醫術來與賀婁伽晟相談。而所以欣然與可雅一同前去那傷兵營,不過也是有意爲了探詢些傷兵的情形罷了。這那澤將軍的傷勢倒更是爲自己多添了七分的砝碼。
我倒未嘗想過只因着這些便可讓賀婁伽晟放自己離開大營,可以說這個念頭便一直未曾在我腦中出現過。而現在看着眼前之人那副不急不緩的樣子,也確是無疑沒半點的可能。但是,若只是提出見湛璟瑄一面,這對他來說完全是無關痛癢的小事,如此低的要求想來賀婁伽晟總應會允下才是吧。
話出口時我確是帶着幾分的把握,可待這話音落下足過了有大半盞茶的功夫,卻終是不見賀婁伽晟接了話去。
那個人便只是那麼單手支着下顎偏頭望着自己,不動亦是不語的,目光沉沉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棱角深攜的一張面容上更是尋不出了半分情緒的變化。直到我心中漸漸打起了鼓,已是就快要沉不住氣,方是見了他眉梢微微一動,脣角緩緩挑起一抹我看不懂卻是禁不住感到絲絲戰慄的淺笑。
賀婁伽晟直起身緩緩踱步至我身前,微垂了雙目望向我,“沐秋這般多費心思,便只是爲了要見瑄王爺一面?”
平緩低沉的聲音裡竟也似帶着一絲笑意,可聽在耳中我卻渾然覺得全身上下每一處的毛孔都直豎了起來。微揚着頭迎着那直望入了我雙眼的幽深目光,這樣近到危險的距離另我心中不由自主地便泛起陣陣凜然。
不動聲色地將雙手背在身後,緊緊攥握成拳,藉着掌心傳來的一點刺痛我方抑制住自己想要向後退開的步子。
“不錯,只是見其一面,相信對單王來說這不過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呵,的確是微不足道。”賀婁伽晟沉沉低笑了一聲,一邊眉峰微揚了揚,抱臂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卻是再不言語。直過片刻,方很是遺憾般地搖頭輕嘆着道:“可惜啊,對我而言最是厭惡地,便是那種被人要挾的感覺。”
“你……”這,也能算得是要挾嗎?不過只是你一句話的事罷了,而於你又全無半分的損失,爲何在你口中說出來就好似我提了有多不可理喻的事一般?
雙目不由圓睜了幾分,我寒目瞪着身前的人,心中暗惱的同時卻更多的是泛起一股無力的感覺。我是看出來了,這賀婁伽晟的性子實是桀驁得可以,他根本就只是不容他人在自己面前置喙罷了。而與這種根本就無法正常溝通的人耗這般的脣舌與心力,真真不過是浪費時間。
深深吸了口氣,只是心中泛起的那分無力感卻怎樣亦揮之不去。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冷冷望着身前的人道:“難道,單王就這般不顧自己屬下的生死?”
“如果便這般死了,也只怪得他自己無能。”賀婁伽晟淡淡向牀側瞥了一眼,神色漠然得很。
這個傢伙!
我該說,他果然不愧是一冷血無情之人嗎?這那澤怎樣說也算是北夷一員高位的將領,更兼是他親信的得力部下,便這麼絲毫不作猶豫地棄了?也真虧他能如此的面不更色。
反而是,在得了賀婁伽晟這樣一個出乎了意料的拒絕,我心中卻是不由地有些躊躇起來。
禁不住悄然轉目望了眼那昏躺在牀上的人……明明自己可醫而不施救治,作爲一個醫者心中終是難免欠安。這位算是與我有着深怨的那澤將軍暫先不說,只是想到那傷兵營中數以千記的士卒重傷待治,心中便越是不由地幾分發緊。
若說起來,這兩國之間的恩怨紛爭我實是難以感同身受。在我眼中,可以說北夷的士卒實則與華國百姓沒有絲毫所謂的差別。不說單看樣貌也知道,若是放到了千年後大家怕是也再無什麼國別之分了。便非如此,又能算得什麼呢?在現代,對於學醫之人來說救死扶傷本就無國界之分,而這種思想早已是深入了自己的骨髓。
於戰場上,我或是可以爲了自己所在乎的不作任何猶豫地獻計殺敵。但離了那生死相搏的一刻,自己卻實是無法對數千的生命漠然無視。便如現在這般情景,作爲醫者自己合該着第一時間救人爲先。只是……
我擡眸望着眼前這個怎樣看都尋不出了半點急色的人,不禁緊皺了皺眉——如此境地,倒卻是讓自己進退不得了……
可惡!爲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反倒是我這個合該劃在敵營的人更爲猶豫着緊了幾分呢?
“卻是要讓沐秋失望了,”賀婁伽晟目光依是盯在我臉上,深銳的眸子微微地眯起,“不過以沐秋的聰慧,既是這般想要見瑄王爺,不妨再多動動心思。”
“你……”我張了張口,卻不知自己還可以再說些什麼?看着牢牢望住自己的這雙深眸中那一縷仿似戲耍獵物般饒有興味的神色,我竟不由於瞬間產生一種自己怎樣也再逃不出這個人掌中的恐慌之感……
……
便當着自己不知該如何應對,而在身旁之人那無心亦或有意散發的氣壓下越發就快沉不住氣時,卻忽見帳簾掀動,一名親衛由外快步匆匆地走了進來,鐵塔般的大漢臉上竟帶了分掩飾不住的急惶之色。
“單王,……”來人進得帳中也未待詢問,便單膝跪地恭敬向賀婁伽晟急聲稟告了句什麼。
因他說的是北夷話,我也聽不出他所說究竟是什麼。算得簡短的一句話中,也只勉強聽懂了‘公主’這單單一個在幾日裡早已聽到熟悉的字詞。不過只從來人神色與那語氣中的急切來看,也足已想到不會是什麼好事。
“召集所有軍醫同去,即刻。”賀婁伽晟低喝了一聲,當即轉身大步向帳外走去。
我怔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從眼前疾步而過的人,一時間腦中竟滿滿的具是詫異——這還是自己第一次看到賀婁伽晟變色吧?還以爲這個人根本就是沒有感情變化的。而此時看到那張神色莫測的深俊面容上一瞬間浮現的那般不作掩飾的急緊之色,我卻是不禁莫名有了種松下口氣的感覺。
賀婁伽晟走到帳門處卻是微微頓住了步子,也未見他回頭,只是低聲對躬身隨在他身後的親衛簡短吩咐下幾個字,“帶她同去。”話落,人已是消失在了帳簾外。
我眼看着那親衛當即立住身形,轉頭向着自己這裡望了過來,怔然間忙自覺地舉了雙手,在其跨過來拖着自己出去前,老實地當先主動走出了營帳。
一路果然是直入了羅貞的營帳。尚未邁入帳中,耳邊已是隱隱聽到帳內斷續傳來的極力壓抑的哭聲。心下不由得一緊,我忙掀簾走了進去。
瞥眼便先向那牀上望去,卻見羅貞閉目躺在那裡,身上覆着一席絲綿薄被。而那先一步到了這裡的賀婁伽晟,此刻正側身揹着帳門坐在牀頭,修拔寬闊的肩背卻是完完全全將自己探尋的視線擋了個嚴實。微錯開眼,我稍稍轉目掃向整個大帳,方見着滿帳子的人此刻都垂頭躬身地遠遠跪在了四處,而牀邊以那一人爲中心的一尺見方之地卻是空出了大片的地方來。
見了這般情景我哪還有心思再多想什麼,也顧不得牀頭那個渾身直冒着寒氣的人,忙擡腳緊走了幾步擠身橫在了那個礙事的傢伙身前,這纔看清了羅貞那一張唯露在薄被外的臉。
她面色蒼白已不附一絲血色,素日裡本就淺淡幾近透明的雙脣此刻更是泛着淡淡的青紫,光潔的額頭上微微滲着汗跡,待仔細看去,竟似已連呼吸的痕跡都尋不出一絲了!
心中驟然一沉,在顧不得其它,我當即伸指便向羅貞的人中穴位按去,而另一手更是毫不客氣地用力一把推開了身側那礙事的人。
此刻我心中已是完全沉靜再無半分的雜念,雙眼更是隻緊緊盯在羅貞的面上,在心中默默計數着時間。
隨着時間的推移,整個大帳中已是靜得仿若落針可聞,而四周越漸緊張壓抑的氣氛與我卻是無半分的感覺。只是,我提起的心卻亦是不由得慢慢糾緊,直到盞茶的時辰過去,眼見羅貞的眉頭突地輕輕蹙起,面上亦隨之顯出了一抹痛苦之色,我心裡方爲之一鬆,緩緩放開了自己那緊壓在她鼻下已微冷了的指尖。
還好……總算還來得及……
沉肅冷凝的大帳裡一時響起了數道驚呼聲,隨即各種聲音陸續低雜的響起,高低起伏中重複的幾個詞多是大同小異,我雖是不懂,但只從那欣喜感激甚至虔誠的語氣,也知這些人是在謝拜着什麼。
只是我心裡卻感染不到半點這些人的輕鬆喜悅,手上動作不停,轉瞬間我已快速地改用兩指捏緊了羅貞鼻翼兩端,只頭也沒回地肅聲簡短吩咐道:“太吵了,讓所有人都出去!”
話落,也不管那聽到的人是如何反應,顧自深吸了口氣便開始口對口的爲羅貞做起呼吸,同時不斷錘擊按壓着她胸口處心臟的位置。
很顯然羅貞這一次昏厥正是心疾引起的猝死之症。這樣的猝然昏迷、甚至呼吸脈搏盡失,只再晚上半步,怕是我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幾日裡唯一與自己笑談相伴的可愛女子便這麼驟然逝去了……
羅貞身體本就一直孱弱,我曾也給她診過脈,推斷得出是她心臟天生比之常人弱了些。這種病即便放倒現代也是棘手的很,而在這不能開刀不能手術的古代,我自然也是無能爲力。好在羅貞這病並不是很重,注意着情緒按時休息倒也不會輕易危及了性命。
而羅貞幾年前遇到的那個老大夫也當真是了得,爲她開的調理的藥和鍛鍊保養之法我聽過羅貞口述,與我兩世所知總結下的亦是效用不差。羅貞這幾年也一直謹循着老大夫的醫囑,是以幾年裡都很少再犯了病情。而像這次這麼嚴重的情況更是從未有過。
羅貞這次犯病很顯然是這幾日裡積下的疲累所置。傷兵營裡一下子多了上千的士卒,雖有她哥哥的嚴令壓着不敢違,可暗裡怕不知怎樣偷着忙了。只因自己學了一些尚佳的醫術,便執意要隨軍跟到這兩軍陣前。而爲了儘可能的多給一些傷兵醫治,竟是連自己一向闇弱的身子也不顧及了嗎?
交替着吹氣與按壓的動作,如此反覆了多次,見羅貞心跳已漸漸恢復正常,呼吸也越漸平穩了下來,我方收了手,直起身長長地吁了口氣。
擡手輕拭了拭額際微滲的汗漬,這刻靜下了心我方注意到,大帳中不知何時已是沉沉的悄靜一片。側頭環看了眼四周,剛剛還跪了滿帳子的人這會已是全沒了影,整個賬中除了我與羅貞,便只餘下那斜倚在帳旁一臉神色莫測的賀婁伽晟了。
看來所有人是都已被他下令趕了出去了。想起自己之前命令般沉聲低喝的一語,我不由暗瞥了眼靠立一旁的人,忍不住輕嚥了口口水……
那也算得是自己的習慣了,一認真了起來,四下什麼卻都是不記得了。要說那些人吵了些也還罷了,可那麼多人擠在這賬子裡,實是影響空氣的流通。不過這一刻我卻是覺得,便是再多的人擠在這裡也比不得這麼一個留下的傢伙,更能影響得這滿帳讓人窒息的氣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