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員在倒下去的那一刻用他最後的一點力氣回過來朝我們望了望,眼神裡充滿了期盼,似乎是在跟我們說:“兄弟!祖國就交給你們了!”
槍聲越來越稀,漸漸轉爲零星的幾聲。
然而戰士們的神經卻沒有因爲槍聲的稀少而放鬆下來,因爲任誰都知道這意味着小日本已經突破了一連的防線並朝我們開進……
五分鐘!
街道上除了隱隱傳來幾聲小孩的啜泣和窗戶的嗑碰聲外什麼也沒有,就連公雞的打鳴聲此時也已銷聲匿跡。
應該說這並不是一個很合適的戰場,因爲街道兩旁全處是民居,民居里頭自然就會有百姓……所以我們打出的每一發子彈投出的每一顆手榴彈都會有所顧忌。但這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現在是小日本入侵我們的國家,任何一場戰都是在我們的國土上打的,換句話說這樣的情形不只是現在會有,在將來的八年抗戰中還會一直持續!
十分鐘過去了!
日軍還是沒有出現,一連的防線距離我們防線並不遠,按理說在槍聲停下之後十分鐘應該足夠讓小日本趕到我們的面前,但是他們卻沒有……
對於這一點我也感到意外,小日本不是要追殺我們嗎?他們不是一向都看不起我軍的戰鬥力嗎?那他們還在等什麼?
十五分鐘!
這時我終於明白了日軍遲來的原因,街道的拐角處轉出了二十幾名渾身是血且被五花大綁的傷員。儘管我不認得他們,但很容易就可以猜到他們是一連的兵。在他們的身後,則是一個個舉着槍挺着刺刀對我們虎視耽耽的小日本。
看到這副情景我和戰士們不由愣住了,很明顯的是小日本是企圖利用這些傷兵做掩護迅速突破我軍的防線以達到他們追擊我軍的目的,現在我們是開槍還是不開槍呢?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許連長……
“準備戰鬥!”許連長咬着牙大聲命令着,做爲一名指揮官他只能這麼選擇。
戰士們應聲舉起了手中的武器,然而卻沒有人願意射出第一發子彈,因爲站在我們和小日本之間的……是中國人,是與我們一起奮戰過的戰友,是與我們同甘共苦的兄弟!
很明顯的是,許連長這時也左右爲難,以至於他一直都沒有下達開槍的命令就這樣靜靜地看着日軍押着我們的戰士一步步朝我軍防線走來……
情況萬分危急,如果我們就這樣讓小日本繼續往前的話,任誰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也許有人會說這時的我們不應該猶豫,因爲不管怎麼樣那些被押在前頭的傷員都無法活命,他們就算不是死在我們的手下也要死在敵人的手裡。
然而說起來容易真正做起來卻難。同樣是死,死在敵人手上還是死在自己人手上還是有區別的,而且區別還很大……主要是我們面對這些昔日的戰友無法下手,在戰場上殺死敵人是英雄,殺死自己人呢?那就是犯罪!
看着我們的遲疑,大感奸計得逞的小日本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獰笑,他們就像看着死人似的看着我們,並抽出腰間的手雷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然而就在這時,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一幕發生了!
“弟兄們!”只見一名斷了一條胳膊的傷兵朝我們大喊了一聲:“朝我們開槍啊!多殺幾個鬼子替我們報仇!”
“開槍啊!”另一名戰士也朝我們叫道:“告訴我的家人,我老趙是死在日本人手上的!咱們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開槍啊!”
……
其它的傷員也一個跟着一個朝我們大喊,每一個人臉上都是那麼的堅毅那麼的從容,個個都是昂首挺胸的,沒有一個人有一點的遲疑。
這些戰士們不知道的是,他們越是這樣咱們就越下不了手……如果他們的裝作貪生怕死的樣子一個勁的求饒,那我們說不準氣頭一來這扳機就扣下去了!
小日本可不管這麼多,他們繼續挺着刺刀推搡着傷員們往前走,眼看就要接近日軍投擲手雷的距離,斷了一臂的傷兵朝身旁的戰友們叫道:“弟兄們!咱們不能做小日本的擋箭牌,咱們跟小鬼子拼了!”
說着轉過身就朝小鬼子撞去……他唯一的一條手臂都被鬼子給綁着,能做爲武器的就只有他的腦袋!在傷員身後的小鬼子完全沒有想到他在這種情況下還會反抗,一個沒提防就被撞得跌倒在地……
“八格牙魯!”小鬼子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揚步槍就將刺刀狠狠扎進了傷員的胸膛!
鮮血很快就流淌了下來,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背上突出來的一點帶血的刀尖,接着這刀尖很快也抽了回去變成一個血洞……傷員在倒下去的那一刻用他最後的一點力氣回過來朝我們望了望,眼神裡充滿了期盼,似乎是在跟我們說:“兄弟!祖國就交給你們了!”
“殺!”
“跟鬼子拼了!”
……
二十幾名傷員就在我們眼前一個個朝日本人的刺刀和槍口撲去,只聽一陣槍響和刀刃入肉的聲音,兇殘的日軍沒有半分遲疑的對這些毫無反抗能力的傷兵痛下殺手,不一會兒街道上就躺滿了屍體!
然而日軍也失去了他們的屏障,隨着許連長聲嘶力竭的一聲狂吼,分佈在城門附近的戰士們紛紛扣動了扳機朝日軍射出一發發充滿了仇恨子彈。
街道空間有限,小日本原本佔着有我軍傷員在前頭做掩護所以這一趟就同時涌上來幾個小隊,這一來就使得他們的隊形十分密集。這正便宜了我們,一排子彈過後只打得小鬼子慘叫連天鬼哭狼嚎,丟下了幾十具屍體就逃回拐角處去了。
“砰砰……”我的子彈也一路尾隨着日軍追了上去。也許是由於我在水塔上居高臨下原因,這幾槍居然打得奇準無比,五發子彈打倒了四名鬼子,其中一發還是在鬼子軍官閃進拐角處前將他一槍撂倒。
其實我也在奇怪自己怎麼會打得那麼準,當時的我其實根本就沒怎麼瞄準,什麼三點一線啊那些都顧不上了,我就是看着那些傷員一個個死在小日本的手裡心裡有氣,於是一發發子彈就想也沒想的射了出去……後來想起來,這也許就是一種手感!就像雙槍李相陽用的盒子炮都是不用準星也一打一個準一樣,有時甚至這種用手感打的會準反而正兒八經的瞄準卻打不準了!
小鬼子的火力是比我們強,甚至還可以肯定的說他們的槍法普遍比我們準,這麼說的原因一是小鬼子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二是因爲他們手中的三八大蓋無論是精度還是射程都遠高於戰士們手中的漢陽造。
但我軍擁有的優勢就是地理位置,街道只有五、六米寬,小鬼子的兵力根本沒有辦法展開,而我們卻可以在城門附近用火力將鬼子封死在街道里頭。特別是我們在水塔上的幾個人,更是給鬼子造成了相當大的壓力。
我們在水塔上可以放心地瞄準射殺出現在我們視線中敵人,而反觀日軍……他們卻由於仰角的原因很難對躲藏在水塔裡的我們構成威脅。這不?才只一會兒工夫街口就被成堆成堆的日軍屍體給堆滿了,然而小鬼子卻並不甘心,依舊一隊接着一隊地往外衝……
“砰!”的一聲槍響,一名日軍應聲而倒。
這是一名日軍的擲彈兵,或許是因爲街道房屋擋住了擲彈筒的射角的原因,所以他不得不將半邊身子探出街道的拐角擺好擲彈筒,可是正當他要將彈藥裝入擲彈筒時,從我槍膛射出的一發子彈就結束了他的性命。
“砰!”又是一聲槍響。
這回解決掉的是一名機槍手,他顯然也發現了水塔上的我們,所以端着機槍從拐角處閃了出來衝着水塔就是一梭子彈……
只可惜的是,水塔是用鋼筋水泥構築的,這些機槍子彈唰唰的打過來只能在它上面打出幾個白點。就在他打完一梭子彈想要縮回去換彈匣時,我一扣扳機就解決掉了他的性命。
“砰!”
第三發子彈打的是一名躲在牆角朝我瞄準的日軍,我猜他或許是一名狙擊手,因爲我注意到他步槍上瞄準鏡反射過來的太陽光線……事實上正是因爲這個我才及時發現了他的位置並搶先一步開了槍!
看到那名日軍腦袋上爆開了一道血光我不由暗鬆了一口氣,因爲我很清楚如果我遲幾秒開槍或是這一槍沒打中的話,那麼很有可能腦袋開花的就是我了。
“撤退!”許連長朝戰士們大聲喊着:“關上城門撤退!”
於是戰士們一邊朝日軍方向打槍一邊朝城門方向退卻,這時我和水塔上的幾名戰士不由愣住了,這水塔足足有二十幾米,我們根本就沒有爬下去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