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爲軍人的我們?難道真的到了要交出百姓來保護自己的地步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三十九旅旅長阮玄武,既是張自忠的部下也是他的好友,然而我之所以會知道他並不是因爲這些。
三十九旅是一支擁有步槍5000支,輕機槍200挺,山炮、迫擊炮八門,共六千餘人的部隊,然而就是這樣一支隊伍卻是未放一槍、沒有打死一個敵人就被小日本成建制的繳了械。而且更讓人痛心的是,這並不是三十九旅的戰士貪生怕死,而是其旅長做漢奸而用整支部隊給小日本送上了一份大禮。
事情的經過大體是這樣的,阮玄武在知道三十九旅被命令留在北平後,最初是不願留在北平等死想違抗命令帶着部隊逃走,但在其部下的極力反對下才沒有走成。然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三十九旅的官兵本意是想留在北平與張自忠同生共死,卻反而逼着阮玄武投靠了日本人……阮玄武先是讓參謀長與日本人聯繫,接着日軍在三十九旅官兵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包圍的了軍營,然後就是阮玄武下令集合隊伍,並命令部隊放下武器……
這件事我是知道的,只不過一直以來並沒有把這個歷兄事件與現在的自己聯繫起來,這下經三十九旅的官兵一提醒不由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兄弟!”我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對身旁的副官說道:“我想見見師座,不知道能不能安排下……”
“抱歉!”副官有些爲難的說道:“沒有旅座的命令,誰也不敢擅作主張!”
“我們等會兒可能就會被你們旅座交給日本人了!”聞言我不由急道:“難道我們想臨死前見見師座說幾句話都不行?”
副官遲疑再三,還是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兄弟,有什麼話就讓我轉告吧!你們這一回可是闖了大禍了,就算是師座也保不了你們!”
我不由一聲苦笑,知道副官以爲我想見張自忠是爲了讓他保我們不死,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我此舉卻是爲了他們三十九旅六千餘官兵不被小日本俘虜……
不過現在看來,我是沒有機會再改變這個歷史了。
“就在這等吧!”在街道上拐了一個彎副官就停下了腳步,隨手點了一根菸塞到我嘴裡,說道:“有什麼未了的心願說一聲,兄弟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
我知道副官的意思,等會兒日本人上來後如果阮玄武他們談妥了,我們這幾個肇事者很有可能就要歸日本人處置了。日軍的兇殘,我們幾個只怕沒有一個能活着回來,甚至還很有可能在死前要受盡虐待……
“我他媽的不服氣!”陳大力呸的一聲說道:“這像是在打仗嗎?小日本可以殺我們的人,咱們就不能殺小日本?他娘滴殺了幾個敵人還要被自己人給綁了送給小日本,天下還有這種事!”
“我也不服!”猴子也罵道:“要是咱們在戰場上死在鬼子手裡,那我也認了!這樣被綁了送上去任他們宰割,死也死得窩囊!”
“長官……”老班長皺着眉頭對副官說道:“咱們都是中國人,犯不着這樣作賤自己不是?要是這樣下去……誰還敢跟小日本打啊?沒有死在敵人手上也要讓自己人給綁了去……”
“我作不了主!”副官打斷了老班長的話,他臉上無奈的表情告訴我他其實很同意我們的話,但卻不敢違抗命令。
這時街道的另一頭就傳來日本人的腳步聲和叫罵聲,接着就是阮玄武用小喇叭朝對面喊話,只是還沒喊兩句槍聲和爆炸聲就響起來了……
一向自負的小日本看到滿地的日軍屍體,盛怒之下哪裡還容阮玄武解釋二話不說就開打了。不過也還好是這樣,事後想起來,如果這會兒小日本肯心平氣和的跟阮玄武商量的話,那麼我和我的手下只怕就要小命不保了!
一聽到槍炮聲副官和一衆押着我們的官兵也慌亂起來,趕忙舉着槍對準街道的另一邊,只是還沒等他有時間找好位置架好槍,就看見阮玄武帶着人跑了回來,一邊跑還一邊揮舞着手槍叫道:“撤退!撤退……不要開槍……”
“他娘滴!”見此我不由在心裡罵了一聲,都這時候了還記得命令手下不要開槍……國民黨的部隊裡有這樣的將領,也難怪會被小日本給打得兵敗如山倒了。
副官倒也盡職,一揮手就讓其手下押着我們往後退,這一退就一直退回到軍營裡。
應該說我們的這次撤退是很危險的,因爲阮玄武一邊撤退還一邊下着不許抵抗不許開槍的命令,換句話說……如果小日本膽子夠大的話,他們完全就可以一路衝到我軍軍營直搗我軍指揮中心。
但是很明顯的一點是,小日本也被我們這種完全不抵抗的撤退給弄懵了,他們不敢相信中國軍隊會這樣敞開大門的讓他們直搗黃龍,於是很自然的就會以爲這是我軍佈下的一個陷阱,是戰事就十分詭異的在半個小時後停了下來,不一樣的就是日軍防線往南推進了幾條街……
從這一點來說,阮玄武還是唱了一出很成功的空城計。
“怎麼回事?”我們被五花大綁的押回了軍營,很快就引起了軍訓團的注意,不一會兒許連長、教育長等人全都圍了上來。
“是這樣的!”副官解釋道:“他們違抗命令朝日軍開槍,我們奉旅座之令將其收押!”
“姥姥!”一聽這話池排長就不答應了,他搶上前來猛地把副官推了一個越趄:“沒聽說過打小日本還要被收押的,馬上把人放嘍……”
“把人放了!”
“把人放了!”
……
軍訓團的戰士聽到風聲就一重重的圍了上來,三十九旅的士兵也不甘示弱一排排的攔在前面,霎時軍營裡就形成了經緯分明的兩大陣營,甚至有些戰士不惜端槍上膛……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一輛吉普車吱的一聲停在了我們旁邊,張自忠怒目圓睜的從車上跳了下來叫道:“怎麼回事?小鬼子都打到家門口了,你們還在搞內鬨?都把槍給我放下!”
既然是張自忠下的命令,自然就是沒有人敢違抗,於是對峙的雙方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並分了開來。
“什麼情況?”張自忠板着臉走上前來,瞄了一眼我們這幾十個被綁着的兵問道。
“報告師座!”阮玄武一路小跑着迎了上來挺身報告道:“這幾個兵違抗命令朝日軍開槍……”
“唔!”張自忠眉頭一皺就不說話了。
過了良久,他才走到我面前問道:“是誰先開的槍?”
“報告師座!”我挺身回答道:“是我們先開的槍!”
“爲什麼開槍?”
“長官!”我正要回答,卻不知道那被我們救下來的女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她披頭散髮的扶着兩個孩子走到我們面前,一邊流着淚一邊替我解釋道:“長官,弟兄們是爲了救我們才向日本人開槍的……這不能怪他們,如果你們要向日本人交代,那……那就把我送給日本人吧……”
說到這裡時我明顯感到這個女人打了一個寒顫,但她還鼓起勇氣繼續說道:“反正我們母子的命也都是這些弟兄救下的,弟兄們已經犧牲了好幾個了,我不能那麼沒良心再讓弟兄們替我去死……求求你了長官,把我交給日本人吧!我……我不怨你們,真的!求求你了長官……”
軍營裡一片沉默,所有的人都看着這滿身是血而且衣裳不整的母子三人,每個人眼裡都閃着愧疚和自責,就包括我和我手下的那些兵也一樣。
做爲軍人的我們?難道真的到了要交出百姓來保護自己的地步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大兄弟!”見衆人不說話,女人就走到我面前流着淚說道:“我……我替孩子他爹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替他報了仇,也謝謝你們救了孩子,現在我別無所求,只求你們能照顧我的孩子,照顧他們長大成人,那我和孩子他爹在九泉之下都會感謝你們的!”
說着“撲嗵”一聲就拉着孩子跪在了我們的面前吶頭便拜,兩個孩子也一左一右的哭得跟淚人似的,只看得我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卻又強忍着不讓它們掉下來。
這就是這時代的老百姓啊!軍人不夠強硬,受苦的就是他們……
“大姐請起!”張自忠扶起女人和孩子說道:“你放心,我們不會把你交給日本人的,也不會把他們交給日本人。孩子……還是由你來照顧吧!”
“真的?”女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張自忠,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嗯!”張自忠眼裡含着淚水沉重地點了點頭,對身邊的副官說道:“把大姐帶下去,給點吃的,保護好了!”
“是!”副官應了聲就扶着女人和孩子離開,女人臨走時還不放心的回頭看了我們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