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風暴來自大榮最有力量的地方,倉促準備,卻佈置周全,根本不容任何人反抗。
奇妃派來的黎公公就起作用了,“奇妃娘娘直到今早還是那麼說的,是皇上着急。六殿下其實好些了,只是不是有衰事要借喜事來衝的說法嘛,再者,本來就該正月裡大婚,推遲了不是好兆頭,所以皇上就讓官媒署把婚書送來。”
皇帝代表燕公公道,“這柄金蘆如意是大榮開國尊元皇后所持,乃傳世之寶。之前都是傳給歷任皇后,如今特許贈予南月大小姐作爲定親之物。這可是無上尊榮啊。”
季公公趁勢快刀斬亂麻,起身再道恭喜,“婚期定在正月二十八,皇上也知十分倉促,已命我們總務府全力着辦六皇子和南月大小姐的婚事,從陪嫁嫁妝到新娘婚衣,所有新娘家裡該準備的,都由我們這邊來做。從明日起,宮裡會有很多人進出國師府,雖可能引起其他夫人和小姐們的不方便,請擔待吧。畢竟六皇子大婚是不得了的事,皇上說什麼都要最好的。瞧,我們連討杯茶喝的工夫都沒有,要立刻回宮幹活了。”
季公公說完,三人拱手告辭,走得那個快,好似鞋底抹油。
李雎笑得輕快,“這是怕咱們抓住他們不肯放還怎麼?沖喜就說沖喜,那麼冠冕堂皇的。”
沉默至今一字未說的南月涯扶鄔梅坐下,爲她順背理氣。橫一眼李雎,“你幸災樂禍什麼?”
李雎頓時垮臉。南月涯從來沒喜愛過自己,娶她只是兩家力量的聯合,但他至少很尊重她,從未說過如此的重話。她雖幸災樂禍鄔梅的女兒要嫁病鬼沖喜,鄔梅成了一品夫人卻也是不容忽視的事實。
“總比賣女兒的娘好。”南月萍沒頭沒腦幫自己孃親。
“我說怎麼莫名封了一品夫人呢?梅姨不會是昨個兒進宮跟奇妃討得吧?帶了金薇玉蕊兩位姐姐也罷了,還帶自己女兒。她還不如我和莎妹妹有資格,梅姨仗着自己求雨祭天之功,偏心卻也別太過分。”兩道霹靂,將南月府劈得幹煙亂冒。但一家人的心還四分五裂。嫌親人不夠倒黴,恨不得看對方當場嚥氣的恨意。
“萍妹。”金薇招手讓南月萍過來。
南月萍走過去,還唯恐不亂得分化人心,“我只認你一個大姐。不知道是母憑女貴。還是女憑母貴。直看得叫我……”
“噁心”兩個字被兩記巴掌打飛!
金薇冷冷收回手,“閉嘴!”
南月萍幾時被扇過巴掌,這家裡她當自己最受寵的女兒。在外面當自己嫡千金四處吃香,被金薇兩巴掌扇當然不知悔改,瞪眼撒潑,“你憑什麼打我?”
李雎本性也是個潑貨,更何況一向疼獨女疼到骨子裡去,再加上今日受刺激大,衝過去擋在女兒前面開罵,“自以爲是的馬蚤貨(因爲河蟹,分開寫,不是蟲子),有娘生,沒娘教,以爲外頭得個賣馬蚤的稱號就敢擺大架子。現在皇上不要你,誰也不敢要你,你怕自己沒人撐腰,投靠害母仇人,小心你娘化了厲——哎喲,我的娘!”
玉蕊用頭頂李雎的胸口。她懂穴位要害,疼得李雎眼一黑,向後倒。南月萍扶不住,和她娘一起摔了結實。
玉蕊烏髮散開,怒目相視,“不准你罵我姐姐!”
南月萍爬起來,一巴掌甩過來,“本來該你嫁給病鬼的,肯定拿這張可憐兮兮的臉求太后去了,當我不知道,你就會扮可憐勾引男人。我喜歡的,全給你勾走了!裝什麼純善!”
但她這巴掌甩不到,手腕子讓蘭生抓在手裡。她動作十分迅速,另一手扇來,卻讓金薇抓住。
她潑喊,“你們不要臉!合夥欺負我一個——啊!”
南月凌跑出來撞南月萍,力氣不大,足夠她再摔一屁股而已。
鍾怡蝶詫異望着,似不知自己兒子會上去幫忙。南月莎和她孃的表情如出一轍,目光充滿了不可置信。
南月萍呆跌在地,突然眼淚鼻涕一塊兒流,蹬腿拍地,“我被你們打死啦!老奶奶!爹啊!娘啊!救命啊!”
李雎爬過去抱住女兒,和女兒一起痛哭,“老太太,老爺,這算什麼?萍兒先捱得打,我替女兒出頭還不行,這三個了不得的姑娘要我孃兒倆的命嗎?你們得公道啊!”
蘭生惱得要命,她現在擺明被人當了沖喜新娘,她還沒委屈,李氏母女倒成了世上最悲催的人。
“夠了!”音落冰棱,是鄔梅,“看不慣我封了一品夫人,看不慣我女兒嫁六皇子,請涯哥明日上奏朝廷,說家中妾女鬧公道,讓皇上再封一個一品和一個神女好了。要是不成,乾脆南月萍代蘭生出嫁,誰要母憑女貴,我讓了!”嫉妒個什麼東西!半年來也受夠了這對母女!專營私利,完全不知南月氏就是砧板上的一塊肉,任皇帝切片切塊。
老夫人早看呆了眼。她最寵金薇,所以金薇甩南月萍耳光的時候,雖震驚,卻也沒有出聲責怪。後來混亂一片,發生得又急又快,都不知道幫誰了。她還愧疚的是,剛纔在衆人面前將事情從白說成了黑,明知對方把玉蕊的名字換成了蘭生,她卻收了婚書。
婚書一收,如同敲上實質的名分,從今往後是絕不能改了。但她有些私心,這樁婚事顯然已變成沖喜,六皇子命在旦夕,雖不知宮裡爲何改成了蘭生,她覺得不算一件壞事。玉蕊有天能,蘭生沒有;玉蕊是她的嫡孫女,蘭生不是;玉蕊不嫁六皇子,還有更好的男兒與之相配,蘭生卻是大大高攀了。
與其說是懾於皇權,不如說是兩全之策。當然,對蘭生可能不公平。不過十指有長短,老夫人覺得自己偏心也正常。眼見李氏母女鬧得不可開交,她又正愁對鄔梅母女交待不過去,趁勢兩眼一翻裝作氣暈了。
老夫人一暈,原本混亂的場面得到了控制,李氏母女不敢再潑賴,金薇玉蕊趕至祖母身邊,南月涯和鄔梅都看玉蕊診脈,鍾怡蝶和女兒也連忙湊來。直到玉蕊說無大礙,大家才鬆口氣。
怕再鬧母親的心,南月涯對坐在地上抱團的李氏母女雖沒好氣,卻不再厲聲,“今日之事算了,若下回再如此不顧顏面作潑賴婦,就將你母女遣出去住。什麼時候了,亂上添亂!回各自院子去,沒我吩咐不準出來,也不準彼此見面,好好反思吧。”關了禁閉。
南月萍這時悔得要命,要知她平時在祖母和父親跟前扮貼心小棉襖,淡化嫡庶的差別,如今一朝盡毀。再看看娘也是冷靜下來的蒼白麪色,她心裡哀嘆,都是一品夫人這封賞害的。就好像一局分不出高下的棋局,突然間對手贏了。
扶了李氏往回走,南月萍問,“娘,今後怎麼辦?”
李氏半晌才答,“皇上封了鄔梅一品夫人,你爹一定會扶正她,從今以後咱孃兒倆就隨便讓她搓揉捏扁了,尤其是你的婚事。”
南月萍驚慌,“娘,我不嫁她給我選的夫君。”
李氏眯着眼,“鄔梅這女人如今與她年輕那會兒衝動囂張大不一樣,估摸着不會一上來就耍狠。再說你還小,婚事可以放一放。現在咱們只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南月萍全聽她孃的。
“等六皇子死!”李氏笑得陰冷,“她女兒沖喜去的,如果六皇子死了,就反而成了兇手。一品夫人?六皇子妃?呸!我會看南月蘭生變成寡婦,成爲人人避之不及的禍害晦氣。至於一品夫人麼,誰封的誰摘,當不了幾天。”
“萬一六皇子不死呢?”南月萍道,“爹點了六皇子的長命燈,日夜祈福供養,聽說六皇子能吃藥喝湯,正漸漸好轉。”
“都當我不知道,你爹的天能已大不如前。南月氏均如此,你爺爺也是過了四十開始耗天能,五十之後能力盡失,如常人無異,不到五年就死了。你爹白髮比你爺爺出現得還早,近來連番佔天看星出錯,是衰竭之兆。我就想在他完全被皇上棄用前,趕緊給你找門好親事。”李氏之心倒也不大,全爲女兒。
南月萍頭回聽說這樣的事,不禁大驚,“娘,你是說……你是說爹的大國師地位可能不保?”
“不然我也不會撕破了臉得鬧騰。我算看明白了,爭你爹沒用,不如拿實惠的。”李氏的算盤打得很大,“六皇子要是不死,我也有辦法,就像給你安排了開天眼顯能。總之這家裡誰都能死,只要咱母女倆一世榮華富貴。”
李氏母女情深長,鄔氏母女情難懂,世上沒有一對母女的相處之道相同。
鄔梅睨一眼蘭生,“你先回北院去吧。”沒有安慰,沒有慌忙,已緩過了神。
這家的人分成兩部分,憤憤然走了兩個,老夫人身邊圍緊了一圈,只有蘭生獨自站着。她想問她的婚事算不算定了,但她娘先開口讓她走,那她就走吧。
走着走着,上火!
沖喜!
居然讓她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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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子覺得大家看得好仔細啊,埋在裡面的線索一個不漏都被你們在評論區點到過,了不起!
蟲子會捉,感謝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