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是猴子它自己同意的,分明知道不改名就沒東西吃。”有花這會兒把自己“悲慘”命運拋腦後了。
蘭生吃着早飯,“就這點看,它確實挺聰明。?”順便將猴子來歷說了。
有花呀道,“這猴子如果是常沫養的,豈非跟他一樣兇殘?你要是早告訴我,我也不會幫香兒她們留猴子了。這會兒還來得及,讓無果解決它吧。”
“應該是咒師養的,常沫纔不會做竹管託猴這麼有良心的事。暫養它幾日,你盯着點兒。”猴子好動,給有花派這件差事,應該沒時間抱怨車非微了。
“這院裡的事大大小小都要我管,連猴子也歸我操心?”如今蘭生讓自己跟出門,有花都不出。太忙。
“誰叫你越來越能幹?扎小人刻木偶那些你還是放棄得好,把掌家放在第一位,今後憑這手絕活說不定當個大家族主母,威風四面。”嚴格來說,有花的地位不是丫頭,類似於獨立的高級私人助理?
有花撇撇嘴,忽見有霞走進院來,忙迎過去,“有霞姐姐這兩日連着來,莫非夫人又來請小姐?”
有霞沒有笑,直接對蘭生福了禮,“宮裡來了人,老夫人請各房夫人小姐和小公子去正堂見禮。夫人說不用特意打扮,快些去就好。”
“可知這回又是什麼事?”有花問。昨天才進宮,今天宮裡又來人,來往密得有些不安。
有霞道。“是皇上和奇妃娘娘兩邊的燕大公公黎大公公,還有內宮總管大人季公公。”
有花一驚,“來頭這麼大?”再一想,“莫非是給玉蕊小姐下聘書?”
“未必。”蘭生攏眉,“昨日遇到奇妃娘娘,她還讓我娘轉告祖母婚期暫延。”
“要不就是皇上後悔了,又想讓金薇小姐入宮?”近來和金薇相處多了,有花對這位天女有所改觀,感覺是用清高冰冷來抵抗皇帝的。
“那直接就讓我們接旨去,而不是見禮。”蘭生處在危機感中時。思想得細膩周全。“別猜了,也許給各家發過年禮。”
走在半路,遇到正趕向前園的金薇玉蕊。金薇一臉冷若冰霜,對外人來說是正常面色。但蘭生看來是心事重重。而玉蕊咬脣蹙眉。神情慼慼。見蘭生就拉住了她。不說話,一手挽一個姐姐,份量讓兩人分擔了。因爲腳軟力竭。
“以爲自己上斷頭臺,好歹先看到大刀。你們這麼喜歡把不幸的事往自己身上攬,卻別拉着我一起倒黴。”蘭生抽出手臂,與兩人分得遠些。
“沒看到斷頭臺,也看到了劊子手。宮裡如今來人就肯定不是好事,何必自欺欺人?”金薇神色冷峭,“還有你們倆到底瞞了我什麼?”
蘭生仍能面上帶笑,但沒再開口。
正堂,南月家的人一個不少,老夫人和南月涯分坐兩張主位,鄔梅,李雎和鍾怡蝶坐左邊一排,南月萍南月莎和南月凌站在各自孃親身後。另一邊也坐三人,身穿內宮侍官晉蘭錦服。其中南月涯右手的第一人年過半百,胖乎乎笑呵呵,他身後立着兩個胖乎乎的婆子,均捧着覆紅綢的托盤,應該是內宮總管季公公。
太監和婆子,婆子和紅綢,無論哪種組合都怪異,又莫名隱喻着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實。蘭生微低了頭,快步走到鄔梅身後。這樣的時刻,她只能尋找屬於自己的位置。
金薇玉蕊沒了娘,就算嫡出,這時立於堂中卻是弱勢。掌家的妾們身後只容親生女,掌握着父親的妾是她們曾說好要討厭的姨母,站在主位祖母身後卻不合規矩。
“金薇,玉蕊,愣着幹什麼?快過來吧。”鄔梅及時伸手。
金薇毫不猶豫,同玉蕊走到蘭生身邊立定。
最近陷在女兒將取代天女聖女美夢中的李雎,瞠目瞪着鄔梅身後三人,再看看漠然不瞧自己的鐘怡蝶,猛然發現竟處於輸陣了。
皇帝身邊大紅人燕公公就笑道,“當初聽說大國師將梅夫人接回來,我就知道是好事。國師夫人雖走了,但梅夫人是天女聖女嫡親的姨母,自然會爲她們多着想。果然今日一見,一家其樂融融。”
奇妃殿中的黎公公則道,“不枉我們特意走一趟送天大喜訊。季老哥,人既然到齊,就趕緊先頒旨吧。”
胖公公笑哈哈起身,立馬就有小太監奉上玉盤,他雙手接過單手託高,宣道,“鄔氏梅夫人接旨——”
一點都沒有接旨的預告,所以才照尋常待客坐着的衆人,剛慌不迭聚到季公公前面跪下,再聽點名讓鄔梅接旨,更是個個驚訝,包括蘭生和鄔梅自己。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鄔氏恪守東海大巫與大榮友盟,多年來守護大榮昌盛百姓平安有功,朕感念其表率之力,避免再落追封逝者之遺憾,封鄔梅正一品東海夫人,若大國師將來所娶繼室並非鄔氏,仍以品級論妻位。鄔氏與其女南月蘭生添入南月氏宗譜。欽賜——”
平地落驚雷!明明是受封的好事,卻跟聽了全家抄斬的哀事一般,人人動彈不得。當事人莫名不知所以,旁聽者驚之也有,恨之也有,羨之也有。有喜色的就一個。南月涯。
蘭生屏息。她娘封爲一品夫人,就和老夫人同級了。而且如果她爹娶了別人爲繼室,除非對方是一品,不然她娘還能壓過去,最壞也是平起平坐。一道聖旨下來,等於皇帝賜給她娘正妻位了。因爲有正一品,跟普通繼室還不一樣。
“梅夫人,不,瞧老奴笨的。”內宮總管是正二品的銜,比鄔梅低,所以稱呼都變了,“東海夫人,接旨吧。”
鄔梅還在愣,卻讓南月涯一旁再催,這才如夢方醒,磕頭三聲萬歲,將聖旨接了過去。起身之後,三位公公上來躬身賀喜,再接受自家人或真心或不由衷的賀喜,她笑得十分溫婉謙遜。
蘭生卻看出來,她娘這是僵笑。她也沒什麼高興,因爲她們都屬於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人。連拒絕吃的權利都沒有,絕不是拿到空白支票,而是要掏空白支票給對方。
不過,能看一會兒李氏挫敗成灰的臉色也不錯。南月萍受封的旨意遲遲不來,以爲是今天,誰知等到了晴天霹靂。母女倆突然成不起眼的灰影,從人們眼中迅速褪不見。
蘭生也看看金薇玉蕊,兩人比她娘居然還平靜些。金薇仍清冷顏色,而玉蕊嘴角噙着一絲微笑。
“人說好事要成雙,今日花開並蒂,還有一件大喜之事。”
總管季公公手一揮,兩個婆子就走到堂中。小公公上前,一手捉住紅綢一角,擡臂往上一揚。
來了!蘭生鳳眸緊斂。
托盤中,一封燙金紅帖,一柄綠如瓜色繞金絲葫蘆藤的精緻玉如意。燙金貼上龍飛鳳舞寫着兩個字——婚書。
玉蕊臉蛋煞白,用手捂了嘴,不讓自己當場驚呼出聲。
“東海夫人受封之後頭回就遇上了嫁女的大喜啊。”季公公笑呵呵,又對老夫人道,“這婚書是給您老人家先過眼,還是先給夫人呢?”
老夫人雖輩份最高,但畢竟隔了一輩,“給鄔氏先看吧,她如今就是我們南月府的主母了,女兒們的婚事當然由她過目作主。”
一句話,讓李雎母女幾乎心死。大夫人去世,南月萍才和親孃一起生活。一道聖旨把鄔梅變成了實質正妻,照禮數,所有女兒都得稱她母親。簡直一夕風雲變色,李雎還想攛掇老夫人隨便給蘭生配婚,不料自己女兒的婚事落在了鄔梅手裡。
“婆婆,這怎麼敢當呢?家裡是您最大,您先看吧。”鄔梅卻並未得意忘形。
季公公道,“一起看吧。”
婆子將婚書送上,鄔梅拿到老夫人面前,打開一起看,但兩人同時變了臉。老夫人抿脣不語,鄔梅卻顫聲問出口。
“是不是寫錯了?”
“沒錯,這是六皇子給南月——”太監特有的細鴨嗓,季公公故意打着彎,“蘭生大小姐的婚書。”
蘭生的心狠狠一震,那太監說什麼?
玉蕊兩隻手都捂了嘴,眼底盛了驚淚。
李雎的臉色突然由白轉黃,她本來臉長又黃,令她秀氣的五官顯得沒精打采。所以變黃也就是恢復正常臉色,目光中有了看好戲的譏誚。
“不是……”鄔梅還要問。
端着婚書那個婆子不容她再問,眼珠子定看着愕然的老夫人,笑得老皮皺褶,“那日婆子來給六殿下求娶南月家大小姐,是老夫人親口答應的。”
老夫人那雙經歷風浪的伶俐目漸漸毅然,“……不錯,是我答應了的。南月家任何一個女兒能與皇族聯姻都是至上榮耀,怎能不答應呢?鄔氏,你說是不是?”
鄔梅那麼厲害一個女人,在這一雙雙謀算狡猾妥協的眼睛中,張了半天嘴仍掙扎出一句,“六殿下病體未愈,昨日奇妃娘娘還說婚事暫延——”原來是用一品夫人來堵她的嘴。
蘭生沒想到,這場突卷而來的風暴,她娘竟爲她堅持至此。
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會很晚,估計近午夜,所以大家不要等哈,早起早睡別像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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