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莊。
高大的門,寬長的階,黑亮的漆,金燦的字。車水馬龍,店大業大。同玲瓏水榭一樣,錦繡坊只有一個錦繡莊,錦繡莊就是整座錦繡坊。
錦繡莊不賣布料繡品,不賣珠寶首飾,是帝都最大的建材商,從鐵釘到木料,無一不齊。
蘭生一腳踏上臺階,立刻回頭瞪,“醜話說前頭,既然非要跟出來,拖我後腿者,死!”
正有此打算者有二,一有花,一皮球。兩人皆反對蘭生蓋房子,但蘭生不帶他們出門,又死抱大腿。聽蘭生說死,一面當然是不信,一面卻禁不住抖了抖。其實在這盆長得雜七雜八的蘭草前,花謝了,球瘦了,都不過在強撐。
錦繡莊前是大鋪面,每位客人先由夥計領看,若貨量大就有掌事接手。蘭生要買百兩價值之上的建材,很快夥計請來一個叫平旺的掌事接待她。
平掌事很熱忱,將蘭生帶到鋪後的木料場,跟她一一解釋各種木材的特色和價位,可謂周到詳盡。但蘭生說清要造四合院,還有亭橋,乃至一個宅子,全部材料只有一百二十兩的預算,他就皺了眉。
“蘭姑娘,不是我嫌這筆生意小,只是聽你的說法整座宅子包全料。地量六畝,不大卻也不小,以你的預算不是不能做,可想來你應該知道,用這木場裡的料是不可能的,一百二十兩——”他搖頭。
剛聽平掌事報價,蘭生就知道了。不過她雖沒經驗。卻很清楚一點,無談不成生意。
“平掌事,價錢可以談吧?不必上好的木材,普通杉木即可,樑脊用櫸木,而且我不全用木料,也用磚和夯土。”她本只是先來瞧瞧,既然遇到一個不錯的掌事,趁勢建立良好的談判開端也好。
“錦繡莊賣上好杉木,也不怕告訴姑娘實話。我莊的價錢比別家貴三成。卻不愁沒人買。以姑娘的預算只有松木勉強能買,還得非常節省着用料,稍稍浪費一點,你就又得光顧我們了。”平掌事說道。
“我剛纔沒看見有松木。”對上心的事。蘭生記性要好得多。
“暫時缺貨。要不姑娘過了年再來?”真是不着急賣貨的“銷售員”。同時可見生意紅火。不差這筆錢入賬。
蘭生卻等不起,“過年就開工了,年前必須把材料定下。一百二十兩。不多卻也不少,我又不造臺基,石料錢就能省不少。”
平掌事笑,“蘭姑娘,要是包臺基石料,五百兩都下不來。這麼吧,你誠心我誠意,我去跟老闆請示一下,看看能給你杉木的最低價是多少。姑娘是在這兒走走瞧瞧,還是到前頭喝杯茶坐着等?”
“我等在這兒,還請平掌事替我爭取個好價錢。”她還要買其他材料,但木料是最佔預算的,能壓價錢就最好不過。
平掌事點點頭,“姑娘稍候,我去去就來。”
蘭生從木場轉到了磚場,見有花敲腿累蹲的模樣,就招個小夥計來帶人到前面等。
有花很高興能喝茶去,但看蘭生不動,“你不去嗎?”
“買賣還沒談,去哪兒啊?”她遣開扯後腿的人罷了,精神不振,影響本方士氣,讓對方小看,“皮球,你要不要跟我這丫頭一塊兒坐着去?”
“你這丫頭真金貴,主子曬日頭下面,她倒翹腳享福。”南月凌對土疙瘩木頭塊也沒興趣,可他喜歡跟着蘭生,總覺得能學到不少東西。
有花頂嘴,“我又沒嫌累,她讓我去的。”
南月凌一聽,蘭生笑嘻嘻的,他卻冒火,“什麼我啊她的,你是丫頭她是小姐,你是奴婢她是主子,稱呼上就那麼囂張,要再挨幾十下板子,狠狠教訓一頓纔是。”
說完有花,他又說蘭生,“你忍讓一個丫頭做什麼?該打打,該罵罵。”
蘭生卻道,“她從小在瑤鎮讓我娘當半個女兒養着的,也算我半個妹妹,而且你別瞧她脾氣大,關鍵時候派得上用場,是嘴硬心軟的人。唯唯諾諾的丫頭到處是,能合得上我膽子的丫頭卻僅此一枚。”
有花突然心中一暖。
南月凌摸摸腦袋,“隨便你。”
蘭生瞥有花一眼,“還不去?怕你給我輸陣才遣開,等會兒是嘴皮子上見真功,不用你的犄角打前鋒。”
有花跟夥計去了。其實,自蘭生病好之後,自己身上的刺就一根根被拔出來了,再裝也強不過她。
這時平掌事快步走來,仍是盛意拳拳的熱忱神色,“蘭姑娘原來在這兒,我家少東願與你親談這筆買賣,正在木場等着,不知你意下如何?”
蘭生心中閃過一念,直接就問,“一百多兩的小生意還需有勞少東家?”
平掌事面色不變,“我錦繡莊千兩以下的生意是由掌事跟客人談的,最後開出的價就是底價,不能砍。蘭姑娘對我開的價顯然不中意,我上稟了少東。但凡客人的特別請求,我家少東都會面談。”
“原來如此,那當然要見一見了。”蘭生說罷,帶南月凌和無果往木場走去。無果護身,皮球可當傀儡主家,缺一不可。
進入木場,剛纔三三兩兩的客人一個不見,清靜十分。但有兩人在場中,一個窈窕女子,一個坐木輪椅。平掌事上前報說蘭姑娘來了,女子就將輪椅推轉過來,面對了蘭生。
一見輪椅上的人,蘭生愕然。
南月凌大聲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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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青蒼面,瘦現骨,眼都無力睜,正是病得好似明天就要嗝屁的桌友公子。
他聽見南月凌的聲音,臉上有一絲笑意。“是桌友姑娘的弟弟。”無需睜眼已聽出是誰,“平掌事說客人是蘭姓姑娘,想來桌友姑娘也在。”
蘭生驚訝之後朗然迴應,“那日公子爲一批古香木趕回去,原來竟是錦繡山莊少東,失敬。”她無意中認識了帝都最大的建材商,折扣能大大地拿吧?得端正態度!
“小女子蘭生,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南月什麼的,邊兒去!
“在下亦想不到蘭姑娘成了錦繡莊的客人。我姓景,單名一個荻字。幸會了。”時隔數月。才相互交換名字,雖然他早知她是誰。南月蘭生,一個帝都貴族的私語中出現漸頻繁的名字。她不報南月,他就不當她是大國師之女。
警笛?蘭生抿嘴忍俊不止。在對方側耳好奇的神情中撒謊。“好名字!”
“好在何處?”草字頭。春夏命,以此換人長命,卻無成果。
警笛嗚哇嗚。誰敢擋路?前路一條筆直寬敞,富貴無窮無盡,多好!
蘭生但道,“荻花蕩,根長存,四季交替,年年復生,爲少東家取名的父母用心良苦。”說起來,姓景——啊!
她這回反應還算及時,“我曾見過一位景姓商人,精明無比,還有一雙睿眼一顆智心。”瑤鎮那位美女銀子雙收的胖老闆和眼前的病公子有關係嗎?
“胖子?”景荻問。
他雖不咳,但氣虛體弱,一不留神就會錯過他的聲音。然而,蘭生聽得很清楚,因爲周圍太靜了。
“是不瘦。”肥,卻不可笑,是讓她印象極其深刻的人。明明和小霸王混在一起,又似乎與奸猾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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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應該就是我叔父。”景荻嘴角微扯,醜笑,“本來家裡的生意一直是他管的,但這些年奔波忙碌疏忽了身體,突然病倒,不得不回祖家休養去,讓我接手這攤子煩事。”
蘭生想起胖老闆滿臉油光,覺得不是忙病,而是吃出來的毛病,卻也不好說,“你叔叔的病難道比你還糟——對不住,失言。”
景荻仍笑,臉皮皺巴,卻讓蘭生感覺到善意,“也是沒法子,景家只剩他和我。叔父說,我至少還年輕。好在下面的人都能幹,我操心不多。”
一百兩的生意都親自出來談,還操心不多?蘭生不敢苟同。她自覺精力有限智力有限,所以很多事情能將就就將就,專注最擅長的領域。不過,叔父能把這麼大的生意全交給病侄,是不是說明病侄有救?
“少東家這病會好的。”不忌諱談,蘭生給予衷心祝願。
“每見姑娘一回,病就好似一分,全借了你的吉言。”景荻淡淡收了笑,不是不高興,而是累了,“蘭姑娘,談談這筆買賣吧。”
“正有此意。”蘭生道。
“煩請蘭姑娘幫我推起這木椅,我倆可邊看邊談。”景荻單手拍輪椅把。
“公子,還是紅豆推着吧,蘭姑娘可專心同您說話。”景荻身後的窈窕女子柔聲說道。
這就是紅豆?身姿美好,細眉墨眼,俏生生的靈秀氣質。
蘭生看過紅豆,目光緩慢落在木輪椅上,遲反應道,“我以爲公子只是無力行走,卻原來是殘肢。”
紅豆和平掌事同時一頭黑線,有這麼說話的嗎?但兩人聽到了公子一聲笑。
“殘肢不怕,就怕殘了一張嘴,笨得不會說話,賺不到蘭姑娘的銀子。”
景氏,並非百年傳承的那些名商貴賈,但這十年間的崛起令任何商人都不能小覷,暴發戶是也。而暴發戶,除了財大氣粗,讓人往往忽略的是卓絕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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