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計劃實施,某昏昏沉沉的二當家被裝進南月金薇的馬車。那些喬裝的士兵倒是分了幾個出來跟,一直看馬車進了皇城纔回到原位,沒有察覺任何異樣。
如果說南月玉蕊至善至純親民討喜,南月金薇則至高至聖只容遠觀。她是明月殿最高司女,深受皇太后器重,但衆所周知她孤冷清高的性子,做事從不看人情熟面,別說南月涯,連皇帝的旨意都有不遵命時。
午後,皇城裡出來一駕官車,直奔正東門。
泫勝這日守東城,他個性雖莽,對泫冉的話卻放了十分在心,但凡過往車駕人馬,只要能藏人,就會嚴加盤查。看到這輛官車,更是親自下城樓來問。他是皇族,官車裡的人地位少有大過他的,所以可以無所顧忌?
也不是那麼無所顧忌,因那車門簾一掀,傳出來的笑聲令他頓時扭頭就跑。
“勝哥哥去哪兒?不是要查我的車麼?”笑聲現形,一個俏生的小貴女,十三四歲,叉着腰,一口潔白的貝齒毫不吝嗇讓人看。
這半大不小的丫頭叫朵蜜,安國侯的獨生女,一出生就封爲明華郡主。她性格活潑大膽,有一回管人閒事被追打,正好路過的泫勝出手搭救,從此就盯着泫勝要嫁他,令他不勝其煩。年初時她被送進明月殿學習,還了他大半年清靜,想不到突然跳到眼前來了。
這會兒如果不理她就走,她撒潑起來肯定會鬧得城門塌,泫勝硬着頭皮轉回身。裝剛瞧見,驚訝道。“聽說小蜜你入了明月殿,平時哪裡都見不着你的人。今日怎麼要出城?”
一般家裡寵壞的貴女兒多分不清真心假意,朵蜜也如此,甜絲絲兒地笑,“勝哥哥心裡念着我了吧?我娘說得真對,日日見了煩,難得見了歡。”
泫勝暗道,誰見了她歡?他可是避之不及。
“可惜我今日有要事在身,奉大司女之命去玄清觀請降雨符,不能和勝哥哥多聊一會兒。”朵蜜接着道。
泫勝哪裡還有心查她的車。連忙拱手相送,“請符這麼大的事交託給你,可見對你信任,我也不能耽誤吉時,趕緊去吧,回城交了差,你我可安心說話。”
朵蜜紅脣嘟了嘟,嬌聲道,“勝哥哥說得有理。我娘也說女兒家懂事才討男子喜歡,我先緊重要事做,但你得記得自己的話。三日後我休息,你要請我吃飯。”
泫勝心裡直叫倒黴。可朵蜜的大姑姑是東平王妃,也就是泫冉的母妃,論起來也算表親。再加上朵蜜那張愛告狀的嘴,不給面子是不行的。於是逼自己點了點頭。
等朵蜜的車跑遠了,泫勝的心腹副官。也是好兄弟,揶揄他,“勝哥哥三日後陪蜜妹妹,只可惜玲瓏水榭花王會少一位俊哥陪座。”
泫勝啊呀一聲,拍拍腦袋,懊惱得要命,“每回遇到這丫頭必倒黴,竟把這麼大的事忘得一乾二淨。我接了帖子要不去,還不除了我的名,不行不行,你們作證,我剛纔的頭壓根沒點,丫頭自己搞錯了。”
衆士哈笑,當然串供。
玄清觀建在城外不遠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是無極宮的外神殿,不對百姓開放,服侍三元尊神金身像,養符煉丹清修之所。但凡有重要的祭典國儀之前,所有器具,小到術紙線香,都要放在玄清觀進行天地供養,以達到凝神清氣的潔淨。
這兩季夏秋幾乎無雨,農事旱急,本該由太極殿準備祈雨祭,欽天監卻說秋日國典最重,推託給了明月殿。無極殿雖然是大國師主領,欽天監卻是朝官,說通了百官各部之首的三位丞相,特意頒發了閣部文書來令,因此只有遵從。所以,南月金薇讓朵蜜來拿雨符,可謂順理成章,絲毫引不起任何人懷疑。
朵蜜下了車,就對車伕笑道,“你別跟去,有殿中大司女的印章,還有我的郡主身份,幾張雨符都拿不到手?”
車伕本來戴着斗笠,此時擡頭露出臉,竟是南月金薇身邊那個會武的丫頭,她默然點頭表示知道,看朵蜜跨進觀門後,將車趕到一旁清靜的林邊,似乎在放馬吃草。
一個人影也沒有的觀前,自然沒有好奇的眼睛去發現女車伕不見了。
人其實已進了林子,看似細瘦的高挑個兒窄雙肩,卻揹着一個很大很重的麻袋,腳下還一點不慢,找到一塊山石背後就把袋子扔在地上,麻利解開繩,將袋口往下翻了幾層,現出某二當家的一顆腦袋。
腦袋當然還在脖子上,只是仍不省人事。一開始是蘭生怕他嚷個沒完,後來是金薇覺得人昏了好搬運,就弄厥到現在。
丫頭強行塞了一粒醒神丹進去,噼噼啪啪打過那人幾巴掌,確認他吞下丹藥才返身回到觀前。約摸過了一柱香,朵蜜由兩個點頭哈腰的小道士送出來,高高興興跳上馬車,跟她說玄清觀的茶好點心也不錯。她若無其事,時不時應上一聲,回城交差去了。
秋更月淡,山石後扶起一人,一手撫着頭,眼中光芒亂變,從詫異驚訝到清醒回神,再是火冒三丈,卻聚不攏殺氣,最後無奈長嘆,看準方向,披星趕了一程路,悄悄來到一戶路邊農家,敲進門去。
一羣留守等他的漢子如釋重負,齊抱拳拜見二當家,卻見二當家一字不說,黑沉着慘冷的面色就脫起上衣來,一個個張嘴結舌。有自以爲反應快的,問是否傷了哪裡。
二當家將裡衣一剝,露背對着衆兄弟,磨着牙問,“那女人刻了什麼在我背上?”報恩?報仇還差不多!
漢子們眼睛瞪得鴿蛋大,對着二當家的裸-背咽咽口水。不是眼紅擎天會最健美的肌肉,眼紅的也不敢說,統一在想,誰敢在二當家身上留這麼一狠招,簡直太讓人——佩服了。
“一個個不想要眼珠子了?”想他平日溫文儒雅的當家形象,全毀在那娘兒們手裡了。
漢子中有一個識些大字,正好一字又在他籮筐裡,慌不迭道,“金啥。”
“金傻?”鬍子都快翹倒了,某二當家聽到這兩字,立刻掀了桌子。
“不……不是……”嚇得那漢子哆嗦結巴,“我只認得一個金字,還有一字不認識。”
“拿筆給我描出字樣子來!”今日如果不能知道是哪個字,他肯定吐血內傷。
於是,衆人拾柴火焰高,一張桌,一件外褂,一咬手指供紅墨,一雙特好眼神,湊齊了文房四寶,描出一燦爛血字。
某二當家看一眼,呆住。然後自覺是兄弟不會寫字,描得歪扭,讓他錯看,再定了睛仔細瞪。
薇?薇!
他不由喃喃自語,“金薇?南月金薇?明月殿天女?怎麼可能呢?”
不過,如此一來,就能解釋苦瓜護衛爲何出手幫聖女,也能解釋她爲何反應那般靈敏,自己反中了她的道。可是,傳說中的轉世天女如聖雪蓮高潔冰清,傳聞中遙望就能神傷男子的金薇花,竟對他上下其手,無恥到令人咬牙切齒的程度?
就像對南月玉蕊害相思的大當家,一面存着治病的願望,一面想搶人進門,對於沒見過南月金薇,心中也存最美好一道倩影的二當家,聽到了女神像脆裂的聲音。
“二當家,到底是誰羞辱您,我們兄弟殺上門去算帳!”聽不清二當家的自言自語,這幫好漢義憤填膺,想要將刻字之人揪出來痛揍。
良久,這位二當家只得嘆息。怒火燒過之後,他也明白自己理虧。搶人的是他,要動手的也是他,對方只是自衛。雖然羞辱了他,卻到底給了他解藥,還如約送他出城。
解藥!
他忙拿起外衣一摸,不但有那晚見過的瓷瓶,居然還有一封信。說是信,也誇張,上面其實只有一句話。字跡狂草,不似出自女子之手。然而他卻知,即便不是她寫的,也肯定是她的意思。
“回總舵。”沉吟片刻,他冷靜下令。肩背上的刻字只要忍疼就能毀去,但擎天會老大的命危在旦夕,怎麼也不是顧自己恩仇的時候。
想得挺明白,上馬催跑剎那,某二當家怨念又生。南月金薇!給他等着!管她天女還是神女,加諸於他身的屈辱,他必定還報,連帶“恩情”一塊兒,讓她淚流滿面向他懺悔!
風,捲了怨,進了城,撲向南月府最偏僻的冷角落,又打個彎,到東面精心打理的美麗庭院,吹冷了正在看書的金薇天女。
天女打起噴嚏來跟普通人一樣,不同處在於,它能驚得大小丫頭僕婦婆子團團轉。而怨念認名不認人,吃白飯的某人毫不含糊。這些有沒有後遺症,也別想了,橫豎都過去一日一夜。
安穩度了兩日,這天清晨微雨,北院來了兩個報信的。一個從玉蕊那兒來,說要去明月殿幫忙求雨,今日課免。另一個從蝶夫人那兒來,說陰天犯肩溼疼,也沒法教了。
蘭生正樂得清靜,就來了第三位報信的。下雨天,個個愛差遣別人淋雨。
聆子這兒也是大風大雨,周圍考試氣氛濃重,腦袋昏昏中有點不明白自己幹嗎來的。
對了,來求親們各種支持的!
雙更還差22票粉紅,又近了一點,嘿嘿。
訂閱啊訂閱,能不能別蝸牛爬,看得我心肝疼。知道我辛苦的親,幫我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