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來了,沒有關心懷孕的自己,而是拉着一個低級嬪妃的手噓寒問暖,周娥皇心裡多少有些難受。很多話到嘴邊,又生生嚥了回去。
“天氣寒冷,地上溼滑,在外面待久了不好!”李煜轉身吩咐道:“來人,安然送太子妃回去。”
說完之後,便拉起了黃姝婷的手,帶着李仲寓離開了。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恍惚之間,周娥皇有種感覺,好像他們纔是一家三口,倒是自己有些多餘了。
走了幾步,李煜突然轉身道:“對了,去宋國進貢的使臣回來,據說汴梁現在流行地龍和暖炕取暖之法。孤帶了工匠回來,回頭你先移居偏殿數日,讓他們重新整修寢宮。那東西取暖方便,也無炭氣對你安胎有好處。”
“嗯,謝殿下!”周娥皇微微有幾分感動,如此說來丈夫還是關心自己的。可一眨眼,丈夫已經回過頭,帶着黃姝婷離開了
。
周娥皇輕輕搖搖頭,在妹妹和侍女的攙扶下,離開花園,返回寢宮。路上週女英小聲道:“阿姐,待孩子出生後,你把仲寓接回來撫養吧!”
“怎麼了?”
周女英道:“阿姐要小心那個黃奉儀,她如今看着面善恭敬,但終覺有些包藏禍心……”
“你纔多大啊,哪裡懂這些事?”周娥皇很是詫異,妹妹竟有與年齡完全不符的心智。
“時常雖母親出入各府後宅,閨宅之事聽的不少,總而言之,防人之心不可無!”周女英又叮囑一句。
“嗯,我知道了!”周娥皇雖並未特別在意,但還是記在心上了。作爲一個不得寵於丈夫的女人。必須小心妾室。倘若將來沒了鍾皇后,自己的日子不知會怎樣。尤其是膝下有這兩個孩子,特別是小的這個。必須要自己悉心守護。
回到寢宮,內侍已經太子妃的寢臥之物搬到了偏殿。寢宮已經在整修,鋪設地龍。
周女英好奇,站在那裡瞧了兩眼,問道:“這是什麼法子,以前怎麼沒聽說過?”
身旁的內侍回答道:“回周娘子,此法是在地面之下鋪設懸空的炕道,煙道、在室外添加木炭和石炭,抑或柴火。熱氣經過地下煙道,地面會加熱,室內也能溫暖。此法室內不必燃燒炭火,不至有炭氣,氣味清新有利於太子妃安胎。”
“如此倒是不錯,是從宋國傳來的,以前怎沒聽說?”周女英頗爲好奇。
內侍道:“此法也是今年纔在汴梁流行的,據說是上次出使我國的那位趙少卿想出的法子。”
“果真嗎?”聞聽趙錚的名字,周女英頓時興奮不已,轉身對周娥皇嬉笑道:“阿姐。是那位趙哥哥的想出的法子。”
周娥皇也是心中一動,這算是丈夫對自己的關心,終究確實他想出的辦法。如今自己使用。算是他對自己和孩子的心意嗎?
周娥皇輕撫小腹,心中默默道:孩子,你能感受到父親的溫暖嗎?
“確實如此!”內侍道:“聽鴻臚寺的使臣說,是那位趙少卿首先爲宋國魏王妃設計了暖炕,汴梁權貴這才爭相效仿,如今上至皇宮,下至平民都在使用。”
“魏王妃?”周女英年紀雖小,卻心思細膩,對此十分敏感。
“使臣大人說汴梁城中已有傳言。奴婢聽得仔細,聽說那趙少卿對魏王府的七郡主有情意。以此法孝敬未來岳母的。”
“啊?”周女英聽到這話,不由一驚。高漲的情緒陡然間低落,彷彿很是失望,還有些難過,轉身一下撲到周娥皇懷中,低聲道:“趙哥哥有心上人了……”
周娥皇也是心中一動,趙錚有心上人……七夕鄭王府宴會上的那篇《鵲橋仙》便是爲這位郡主填寫的吧?不知道爲什麼,周娥皇突然有一絲嫉妒,抑或是羨慕,那種複雜的情緒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
可轉念想,自己有什麼資格嫉妒呢?甚至連羨慕的機會都沒有。想必那郡主定然漂亮動人,他們在一起肯定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吧!
周娥皇這樣想着,目光裡瞧見妹妹失落的表情,心中一驚,小姑娘不會是情竇初開,喜歡上趙錚了吧?
如果是這樣……周娥皇旋即搖搖頭,倘若妹妹能嫁給她,替自己在他身邊也是好的。可惜兩國對立,妹妹多半沒有機會……
“阿姐,你說趙哥哥現如今在做什麼?會是個那個小郡主在一起嗎?”
“也許吧!”周娥皇目光凝望北方,思緒早已飛去了汴梁城。這一刻,她猛然發現自己竟如此在意他,甚至超過了丈夫李煜……
……
“阿嚏!”繁臺梅林之中,趙錚猛然打個噴嚏,喃喃道:“誰這麼唸叨我?”
符璃笑道:“誰知道呢?興許是你最勾搭了哪個小娘子吧!”
“除了你,還有哪個小娘子?”趙錚不曾想到,唸叨自己的還真是兩位有絕世姿容的美人,一個肚子裡還揣着他的娃。
“哼哼,姑且相信你一次,賞梅花吧!”符璃笑道:“人都道繁臺春色乃汴梁一景,其實這繁臺冬日的梅花更是美麗,旁邊的天清寺乃皇家寺院,閒雜人等不多,也更爲清淨。”
“嗯,確實不錯,踏雪尋梅也別有情趣啊,尤其是帶着個小美人。”趙錚嘿嘿一笑,拉着符璃便進了梅林。
自從上次魏王府之行,解決了魏王妃取暖的問題,王府上下對自己的態度有了一些變化,彷彿默許了自己和符璃來往。今日王妃秦氏更是破天荒地容許自己帶着符璃來賞梅,着實意外。
趙錚並不知道這是杜太后的功勞,秦氏入宮朝覲時,說起這暖炕地龍,杜太后便笑道:“五郎是個好孩子啊,這東西當真暖和,聽說你是第一個用上的,以後可有福氣了。”
太后口稱趙錚爲五郎,親切至極啊,再聯想到皇城司上下“五公子”的稱呼,秦氏便心裡有數了。杜太后雖爲直言,但話裡話外似乎都在暗示自己。倘若太后開了金口,這樁婚事也便板上釘釘了。最難得的是兩個孩子情投意合,爲孃的怎麼好反對呢?
隨着暖炕的推廣,汴梁城裡也起了風言風語,說皇城使趙錚對魏王府小郡主有意,私下往來。哪怕是事實,在不曾公開訂婚消息之前,如此流言有損於符璃本人和魏王府的名聲。
皇城司那邊已經在調查,到底是何人散播消息,尚未有結果。魏王府卻一反常態,毫不在意,甚至公然讓趙錚和符璃出遊,彷彿是爲了坐實此事。
趙光義夫人符蓉幾次在公開場合有意無意的暗示,汴梁權貴之家都明白過來,皇室和魏王府似乎都想促成此事
。如此一來,趙錚的身份就越發值得玩味了,想想符家的幾個女婿的身份,趙錚的出身能簡單嗎?
所以話不能亂說,哪怕依舊有人暗中散播流言蜚語,汴梁城裡的輿論已然改了方向。很多人都說五公子年輕有爲,七郡主溫婉動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云云!
這些趙錚都聽在耳中,爲了不讓符璃受委屈,他覺得有必要向魏王府提親。答應做媒的趙匡胤卻暗示他不要着急,趙錚也只能耐着性子,皇帝賜婚對自己,對魏王府的面子都大有好處。
符璃對流言也有所耳聞,卻不爲在意,只要和五郎感情篤深,些許風言風語又算得了什麼呢?不過這背後的事情……她是個蘭心蕙質的女子,很清楚自己和趙錚的婚事不簡單,揹負着太多的權謀和利益交換。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王侯之家的子女有幾個能嫁娶隨意?這是她自小就明白的道理,相比於兩個爲皇后的姐姐,符璃覺得自己幸福多了。哪怕是政治聯姻,能和一個彼此喜歡的男子在一起,便是幸運,便要感謝老天爺。
“傲雪而開,幽香怡人,真好!”符璃也不知道是覺得雪中梅花動人,還是有情郎作陪的緣故,很是開心。
“梅花香自苦寒來,冬日裡也它值得一看。”趙錚輕輕一笑道:“採些回去插瓶吧!”
“過幾日就會枯萎的,現在屋子裡內暖和太多。”
趙錚道:“沒事,我讓屬下每日採新鮮的給你送去,或者我親自採,讓人給你送去。”
“如此一來,豈非又有人要說你以權謀私,不務正業?”符璃笑着打趣。
“隨他們說去吧!”符璃全然不在乎,兩人一路有說有笑在林間折梅枝,歡快的笑聲傳的很遠,就連遠處天清寺的繁塔上都能聽到。
“果如衆人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不見得吧,婚姻之事,門當戶對纔是最重要的。”
“你看眼下這情勢,豈能門不當戶不對?沒想到符彥卿這樣果決,全然不懼人言可畏。”
“如果是這樣,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符彥卿這廝老謀深算啊,若這樁婚事成了,外人會怎麼想?那件事……”
“沒錯,若魏王府再多個姓趙的女婿不是好事啊!”
“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若在其訂婚之前行事,抑或……”一個陰惻的聲音停頓片刻,低聲續道:“如果有更大的誘/惑,哼哼……你覺得符彥卿會在乎一個女兒的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