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中年男子聯袂而來,其中一個是劉繼衝,另外一個寬袍大袖,一副儒雅做派,趙錚卻不認識!
李筠眉頭一皺,問道:“繼衝,怎麼回事?”
“北漢宣徽使盧贊拜見李公,不請自來,李公勿怪!”
趙錚與符璃交換一個眼神,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盧先生言重了,請坐!”李筠淡淡一笑,態度倒也客氣。
趙錚皺眉道:“李公,我等在商討匡扶大周之計,怎可有外敵在場?”
“外敵?”盧贊佯作愕然道:“我們現在共同的敵人是趙匡胤,該同仇敵愾纔是,何來外敵之說?”
“周漢不兩立,何來同仇敵愾之說?”趙錚心想,如果能破壞李筠與北漢的聯合,也算是額外的功勞,到時候趙匡胤該有所表示纔對。
盧讚道:“今時不同往日,汴梁已經換了主人,如何不能同仇敵愾?”
趙錚冷冷一笑:“那好,即便是北漢有些幫忙,出兵協助,打敗了趙匡胤之後又當如何呢?”
在場之人都有些愕然了,這是個很實際的問題,但之前因爲各種各樣的緣故,彼此心照不宣,儘量迴避。此刻,趙錚卻故意把這個尷尬的話題擺上了檯面。
北漢是後漢王朝的殘餘政權,後周滅了後漢,而後漢隱帝又殺了郭威和柴榮的兒女,都是不共戴天之仇。現在有了共同的敵人趙匡胤,聯合出兵可以,但是結束之後?
戰爭是手段不是目的,戰後的利益分配纔是重點。李筠與趙錚吹噓的符二公子或許各懷鬼胎,但至少表面上有匡扶後周的共同目標。可是北漢呢?他們的皇帝劉均肯定想趁着機會,重新入主中原。
不管是表面上,還是實質上,兩家的利益是相悖的。
“哼哼,昭義軍和天雄軍確是精銳,可若有我北漢精銳配合,勝算更大不是更好嗎?”
“那天下人該怎麼看我們?出師無名,何談人心向背?又何來勝利之說?”
昭義軍節度使府大堂上,完全成爲趙錚與盧贊兩人的辯論,其他人都默默聽着,內心也在激烈的掙扎和權衡。
趙錚的態度很堅決,目的就是動搖北漢與潞州之間聯盟的輿論基礎。
聞名不如見面,盧贊終於體會到,這個小和尚不簡單,同時也有些不懷好意!
“小和尚,口口聲聲說是奉符昭遠之命前來,可有什麼憑證?若只是信口雌黃,居心叵測可就不好了?”盧贊不得不改變策略,轉而質疑趙錚的身份。
“他不是小和尚!”這次說話的確實小郡主符璃,小情侶之間的維護之情溢於言表。
“哦,抱歉,少年人!”盧贊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續道:“解釋吧,總有信物吧,拿出來!”
“抱歉,沒有!”趙錚的回答讓所有人都是一驚,李筠也臉色微微一變,劉繼衝則開始有了懷疑。
趙錚哈哈一笑:“閣下以爲該攜帶什麼信物呢?二公子的親筆書信,再加蓋許州衙內指揮使的印鑑?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弄不好就是抄家滅族的下場,誰不得小心點?
來之前,二公子並不確定李公對大周的忠誠,以及匡扶大周的決心,豈敢輕易信任?萬一密信送上,改日出現在汴梁垂拱殿的案几上該如何是好?所以在下來潞州的第一個任務,首先就是觀察,確定李公的意向,再作打算!”
“那你觀察出什麼結果了?”
“當然是李公乃我大周忠臣了,否則怎麼會向符王爺提親呢?”趙錚笑道:“不過這件事沒得商量,郡主不會嫁,在下也不會讓她嫁!”
李守節聽到這話,難免有些酸楚。李筠也覺得臉上無光,他在乎的是起兵大事,兒女婚事的面子問題微不足道。
盧贊質疑道:“空口無憑,說不定是你小和尚信口雌黃呢?”
“有我在就是證據!”符璃語氣鏗鏘有力,力挺“情/郎”。
“焉知不是姑娘與情郎私奔編出來的瞎話?抑或是唱雙簧?”盧贊意味深長地看着趙錚與符璃。
儘管他真說到點子上了,但趙錚身爲律師多年,處變不驚,老練從容是最起碼的要求,故而沒有漏出絲毫的破綻。只是笑道:“是,沒有確鑿的憑證確實難以讓人信服,這個容易……只要將消息送到許州,抑或魏州,結果立即顯現。”
盧贊顯然不信:“說得輕巧……我看八成是少年人信口雌黃吧!”
“李公都沒說什麼,你着什麼急?”趙錚轉身道:“李公,今日我們所談之事頗爲機密,這樣一個外人在場合適嗎?若是被他泄露一二,後果不堪設想。又這般處處挑撥,如此居心,實在可疑,還李公慎重!至於二公子那邊,消息已經送出去了,靜候佳音就是了!”
李筠與閭丘仲卿面面相覷,看管如此嚴密,還是能內外互通消息,看來潞州的真的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真是讓人惱火啊!
趙錚笑了笑,楚昭輔既然能把字條送進普濟寺,自然也有辦法拿出去。
想必現在已經送去汴梁了吧,若是那邊慢了,不能及時配合演戲,後果可就糟糕了。
楚大叔,趙大哥,你們千萬不敢磨嘰啊!
……
……
和趙錚預想的差不多,楚昭輔得知事情的發展之後,大爲驚訝。小和尚怎麼一轉身就成了郡主的情/郎?難不成他真是符昭遠的人?符家真的要造反?
如此重要的情報,自然在第一時間送到汴梁,趙光義先看到的時候大吃一驚:“皇兄,怎會這樣?”
“怎麼?你還真信了?”趙匡胤微笑道:“則平說得沒錯,這小子果然是個人才!”
趙光義迷惘道:“皇兄的意思是……”
“三年前他就是定力院的和尚,那時候誰能料到今日的局面?符家怎會提前安排這麼一個人?”
“這麼說,這是假的?信口雌黃編造的?”
“是啊,胡亂編造,還能說的這樣似是而非,合情合理,足可見他的頭腦是何等的聰明,當然了,也可能有符璃的功勞。”趙匡胤道:“他這麼一提醒,還真是要小心點,是時候和符彥卿好好談談了。”
“原來如此!”趙光義笑道:“這小子還真是厲害,符璃那麼高傲的性子,竟也服服帖帖地配合他!”
“是啊,回來就讓他還俗吧,讓這小子當和尚,佛門哪還有清靜?”趙匡胤笑道:“你親自去一趟魏州見符彥卿,你們翁婿之間好好聊聊,嗯?”
“是,臣弟定不辱使命!”趙光義心中有數,小姨子符璃如此態度,老丈人該有決斷了。
“對了,則平呢?此事得讓他來參詳參詳!”
說趙普,趙普到!趙匡胤話音落地,大宋右諫議大夫,樞密直學士趙普便匆匆而來。
“則平啊,潞州有消息,你來看看!”
趙普接過匆匆瀏覽,不由讚歎道:“嗨,反客爲主,沒想到他年紀輕輕,還有如此手段。”
“是啊!”趙匡胤笑道:“潞州這潭水已經渾了,讓他繼續攪吧,若是能成功離間北漢不出兵,那更是大功一件啊!”
“看來真是天意,天佑大宋,天佑陛下!”趙普不由大爲感慨。
“哦,則平何出此言?”趙匡胤知道,趙普不是那種溜鬚拍馬之人,尤其是這種時候。
趙普雙手舉起一個卷軸,說道:“這是從霸州剛送來的,趙錚的情況調查,臣沒想到他竟然……”
趙匡胤一臉狐疑,接過一瞧,看見那幾行文字時,也是大爲驚訝,愕然道:“果真嗎?”
“臣派去的人仔細覈實數次,確實如此,不會有錯。”趙普沉聲到:“或許那晚真是天意!”
“哈哈!”趙匡胤突然笑道:“始料未及,天下間竟然有如此巧合,通知楚昭輔,在潞州所有人馬都聽命於趙錚,務必讓他和符璃安全回到汴梁。”
“是!”
趙光義看着皇兄手中的卷軸,不由大爲好奇,上面到底寫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