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聽了內侍的敘述,不由啞然失笑,看來當真是沒選錯人。之前皇城司上下一籌莫展,根本無從下手,甚至連心腹智囊趙普也束手無策。
沒想到換上趙錚,劍走偏鋒的一步棋還真是走對了,雖說暫時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但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有線索、有方向就能查下去,無論多少,進展遲早都會有,趙匡胤對此很樂觀。
“趙錚現在何處?”
“趙……錚大人帶着李侍衛出宮去了,具體去向,奴婢不知道。”
“哦!”趙匡胤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他希望也相信趙錚能給他一份滿意的答卷。
“官家可有還有什麼吩咐……”內侍小聲詢問。
“沒了,下去吧……等等!”趙匡胤突然叫住即將離去的內侍,吩咐道:“告訴皇城司,以後稱呼趙錚五公子。”
大宋朝國姓是趙,朝中姓趙的大臣也不少,單純稱呼趙大人難免指代不清。是以內侍爲了表述清楚,不得已直呼趙錚之名,趙匡胤覺得如此並不妥當,才突發奇想這麼一個稱呼。
內侍心中微微一震,彷彿有些驚訝,不過片刻之後便恢復正常,領命而去。
直到這時,特意避開的王皇后才走回來,笑道:“官家,恕臣妾多嘴問一句,可是關於趙錚的消息?”
“是的,這小子正在爲朕辦事!”
王皇后道:“臣妾聽聞他近來立功不少,昨日還曾英勇護駕!”
“確有其事!”
“官家恕罪,臣妾本不該過問政事的……”王皇后想說什麼,可想到後宮不得干政的規矩,便欲言又止了。
“不必緊張,這件事你想說什麼就說吧!”趙匡胤對妻子很是寬容,對於後宮干政之事也並不放在心上。一個有魄力,有能耐的君王哪被婦人左右嗎?歷數那些女主當政的年代,通常都有一個軟蛋的君主相伴。
王皇后輕聲道:“臣妾是想着他救駕有功,那晚又救了我們一家人……尤其是德芳,若不是他及時出手,可能已經……看着德芳一天天長大,臣妾這心裡後怕不已。越發覺得應該感謝趙錚,娘娘(杜太后)也是這麼說的,臣妾不便出面,所以想着如果合適,官家可否……”
“這個朕心裡有數!”趙匡胤沉吟道:“該有的賞賜朕自然不會少了他,目前只是礙於形勢罷了……至於你們想致謝,也並非沒有機會,到時候你親自還他一份人情就是了……”
“這……”王皇后有些糊塗了,身爲皇后是不能與大臣私下往來,故而難免有些莫名其妙。
“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趙匡胤笑了笑:“德昭和德芳,你多費心,好好教養。不過皇家需要枝繁葉茂,朕可想多要幾位皇子哦!”
王皇后溫言道:“是,臣妾已經着手準備了,爲官家選些賢惠宜子的女子入宮。”
“這事不着急,難道你自己不想再生一個?”趙匡胤笑了笑,臉上沒了莊重威嚴的帝王表演,身份轉化爲一個溫情的丈夫。
看到殿外的天色已經暗下來,王皇后反應過來,雖說是老夫老妻了,但還是有幾分害羞。
趙匡胤吩咐道:“讓乳孃帶二皇子去安歇!”
“是!”乳母宮女知道官家要留宿皇后寢宮,都心領神會地離開了。至於小德芳,雖然有些捨不得父母,卻很懂事地沒有哭,小小年紀倒是有幾分自立的感覺。
……
福寧殿多了幾分恩愛旖旎,汴梁某處深宅大院內的那個房間依舊陰沉。
“趙錚爲皇城使!”錦袍男子冷哼道:“沒想到趙匡胤走了這麼一步棋,實在是出乎意料啊!”
“皇城使除了宿衛皇城之外,還有偵查刺探之職,想來他應該是負責調查昨日行刺之事吧!”不知道爲什麼,黑衣武士聽到這個消息,忍不住有幾分緊張。
“還問用,定然是如此!”錦袍男子道:“查到趙錚的底細了嗎?那晚突然冒出這麼一個人,壞了我們大事,而今又攙和進來……我很好奇,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又是從何而來?難不成我們從一開始就被耍了?”
“這個……”黑衣武士道:“這個趙錚確實太過神秘,目前屬下只查到他是三年前在定力院出家的,似乎是霸州人……因爲之前沒有特別關注,所以現在調查有些匆忙,尚且沒有進展……不過聽說趙匡胤叮囑皇城司,私下稱趙錚五公子。”
“五公子?呵呵……奇怪,奇哉怪哉!”錦袍男子道:“實在想不通這個趙錚到底是是怎麼回事,令人費解啊!”
黑衣武士只得如實道:“屬下調查清楚的……只是趙錚眼下肯定開始着手調查那件事,我們需要有什麼應對嗎?”
“應對?”錦袍男子問道:“刺客那邊可曾萬全?是否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黑衣武士想了想,沉聲道:“沒有!”
“那就好,以不變應萬變了,這個時候有動作,反而會漏了馬腳。”錦袍男子目光銳利沉着,彷彿一切都胸有成竹。
沉吟片刻,錦袍男子道:“趙彥徽在做什麼?昨日的事情到底是偶然,還是趙錚蓄意而爲之?”
“應該是偶然吧!”趙錚身上有太多匪夷所思的地方,所以黑衣武士也不敢非常肯定,只是揣測道:“不像是有意……倒是像偶然。昨日出了行刺之事,趙彥徽急忙召那個花天酒地的兒子回家,結果途中正好遇到前往魏王府赴宴的趙錚。兩人的車輛意外有了衝撞,趙彥徽那個傻兒子囂張慣了,擺架子讓趙錚道歉,還意欲搶奪趙錚手中的寶物,所以纔有了後面的事情……”
“哼,紈絝子弟到底不中用!”錦袍男子道:“趙彥徽一世英名,就毀在這不爭氣的崽子手上了。也好,讓那些紈絝子弟遇到點挫折,也好讓他們知道天高地厚,一個紈絝竟然去惹趙錚,真是自尋死路。”
黑衣武士不屑道:“可笑的是趙彥徽,他竟然去向趙匡胤哭訴,給他做主,結果……”
“也不盡然,其實趙彥徽何嘗不是一次試探,是一羣人的試探,可惜結果讓他們失望了。”錦袍男子冷冷一笑,彷彿很可笑,似乎滿是嘲諷,又有幾分得意。
黑衣武士道:“主公,如果趙匡胤真的昧着良心,忘恩負義,你也在……”
“也不能說忘恩負義,狡兔死,走狗烹是必然的,歷代帝王莫不如是。”錦袍男子略微停頓,嘆道:“相比之下,趙匡胤也許相對算是仁慈的……趙錚擔任皇城使,他這是給了所有功臣一個響亮的耳光,我也不例外……也罷,終究會有這麼一天的。”
“對主公即將做的大事,興許還有好處……”黑衣武士揣度着回答,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唯恐說錯了什麼,惹怒了主人。
錦袍男子笑了笑:“確實如此,算是好事吧,現在該有很多人的在罵趙家祖宗十八代了……這麼一來,無形中的盟友會有很多,只是……”
“主公是在擔心趙彥徽?”黑衣武士小心試探。
錦袍男子點頭道:“沒錯,武人過於衝動,容易熱血上頭,兒子被打本就惱火,又被趙匡胤這般刺激,趙彥徽不氣惱纔怪。他爲人過於衝動,萬一剋制不住,弄出點什麼出格的事情,少不得會有麻煩,若因此壞了老夫的大事,那就真的不可饒恕了。”
“主公,那如何是好?”
“不着急,我再想辦法敲打敲打,不過你也得給我盯緊了,真怕趙彥徽熱血上頭,立即有什麼出格舉動……”錦袍男子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擔憂來,自從趙錚出現,他的計劃裡始終會有些許意想不到。一個善於謀劃之人,最害怕的便是意料之外和無法掌控,故而難免憂心忡忡。
“是,主公放心,屬下會提防的!”黑衣武士相信,自己有能力防控一個節度使。
錦袍男子似乎也很放心,點點頭,隨即問道:“橐駝兒那邊進展如何了?”
“還算不錯,似乎已經有眉目了!”
“盯緊了,這纔是重點!”錦袍男子拳頭緊握,目光也變得尤爲凝重。
……
韓微躬身站在黑暗之中,目光閃爍,猶如說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
他如今的心情也正是如此,滿腦子都是仇恨,還有一種近乎偏執的瘋狂。連續多次的失敗幾乎磨掉了他所有的耐心,若不是還有最後一絲理智,他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麼事來。
大仇人趙匡胤成了皇帝,皇位也越發的穩固,而趙錚則屢次壞了自己的好事,一直風光得意。這次打傷了節度使的兒子,結果屁事沒有,還成了人人畏懼提防的皇城使,這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腦海中不知道有多少次幻想將趙錚一刀捅死,他甚至有衝動直接帶人殺入禮賓院……不過靈臺最後一絲理智告訴他,不能這樣,報仇需要從長計議,機會還是有的。
站在樹下,瞧見巷口幾個粗布麻衣的男人走過,韓微一個深呼吸,收攝心神,走了過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