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裕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些什麼?
“皇兄你怎麼了?”龍裕看了一眼失態的雲堯,又看了看摔碎的酒杯,就像是一個破碎的人生一樣。
“沒什麼,怎麼會不像皇后呢?朕是她的親生兒子呢。”親生兒子,說這話的時候雲堯的心裡也止不住的痛苦。
龍裕隨口的一句話,一句有口無心的話碰到了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是以,他纔會如此的失態將酒杯都摔碎了。
龍裕笑了笑,有些苦澀,“是啊,怎麼會不是皇后的兒子?”他一直幻想着自己夭折的皇兄並沒有死,可是如今,看來也只是他的夢想罷了。
說罷,龍裕也毫不客氣的拿起了酒壺,揭開酒蓋,咕嚕嚕的飲着酒,彷彿是在發泄某種莫名的情緒。
“這樣喝酒倒是糟蹋了這些上好的佳釀呢。”雲堯見龍裕如此的豪飲,也不由得開口打趣,原本深邃而又清明的眸子裡有些迷離。
“皇兄是筲國的皇上,莫不然還這樣的小氣,連這幾壺酒都要與臣弟計較?”龍裕說道。
雲堯聽了只是笑而不語,並未在意龍裕的話。
彼時,蓮居里卻是一陣兵荒馬亂,人心惶惶。
牀榻上的女子面色發青,渾身抽動着,嘴脣也被女子咬得快要撕裂,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讓原本漆黑的青絲貼在了臉頰上,看起來讓人好不心疼。
白畫跪在牀榻前,死死的握住女子的手,說:“娘娘,讓奴婢去找皇上吧,再這樣下去你會痛死的。”說着白畫的眼裡就要流出淚花,聲音裡也帶了一絲哭腔。
能夠讓白畫如此方寸大亂的,除了蓮居的豫妃還會有誰?
原本雙眸緊閉的流離卻是突然一下子睜開了雙眼,勉強的撐起精神,倔強的說道:“不——”聲音如此的痛苦卻又如此的堅決。
她不要雲堯看到她的痛苦,她也不要雲堯心驚膽顫。
“娘娘,要不然就去傳太醫好嗎?”聽見流離如此的肯定的回答,白畫有些束手無策。
從傍晚的時候,流離就胎毒發作,連晚膳都沒有用,如今已經是半夜了,她硬是硬撐着不準告訴雲堯,也不準請太醫。
所有的宮女都被趕了出去,只留了一個白畫守着她。
彼時的流離痛得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半眯着眼眸,虛弱的說道:“不要……我會撐下去去的!”
說完,流離抽出了被白畫握着的手,手指死死的嵌入被褥裡,將身子捲成一團。
“娘娘——”白畫眼裡有着深深的擔憂,看着牀上因痛苦縮成一團的女子,猶豫了許久,而後終於起身走到門邊,對着守夜的宮女吩咐道:“快去請太醫和皇上,就說豫妃娘娘性命堪憂!快去!”
說完,白畫便見着兩名宮女迅速的離開了。
“娘娘,對不起爲了你,白畫逼不得已。”白畫對着因痛苦而再次昏厥過去的流離呢喃道。
她一痛到了極致就昏迷了過去,僅僅四個時辰她就
已經反反覆覆的許多次了。
白畫再次回到了牀邊去守着昏迷過去的流離,僅僅片刻的時光,蓮居的大門就被打開。
來人正是剛剛飲酒的雲堯,一身的酒香味,雲堯的身後還跟着同樣飲了酒的龍裕。
一進蓮居,雲堯便大步走到了牀榻邊,看着牀上面色青色的流離,連忙問道:“太醫呢!太醫呢!”
“奴婢已經命人去請了。”白畫連忙站起身侯立在一旁,看着雲堯心痛莫及的將昏厥過去的流離摟入了懷中。
雲堯的手無意之間碰到了流離的手,只覺一陣冰涼!“多久開始的?”雲堯努力剋制着心中的恐懼,聲音裡帶了一絲顫抖。
“今日傍晚時分就已經發作,娘娘執意不肯讓奴婢去請太醫,也不讓奴婢去稟告皇上您,只是讓奴婢在牀榻前守着她。”白畫低着頭如實說道。
聽完白畫說的話,雲堯的眼裡顯然一片風雨欲來之勢,她竟然寧願獨自撐着也不要他知道?
夏流離,她的腦袋裡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不請太醫也不告訴他,難道她不知道她的胎毒很嚴重嗎?一個不小心就會有生命之憂!
“爲何單單留下你一個?”雲堯頓了頓,沉默了半響,而後問道。
“娘娘說等她堅持不住這撕心之痛的時候,想要自盡的時候,讓奴婢把她打暈!”說完,白畫擡頭看了一眼雲堯的臉色,這次是更加的陰沉了,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陰暗,讓人看了都忍不住顫抖。
“皇嫂她——”龍裕有些驚愕,眼中的神色並無什麼變化。
他不知道流離身上的胎毒是一種多麼嚴重的東西,也不知道會危及生命,所以他的表情沒有什麼太大的擔憂。
正在這個時候,幾名太醫姍姍來遲,進了蓮居便先向雲堯行禮:“老臣來遲,請皇上恕罪!”
雲堯擡起頭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幾名太醫,冷冷的說了一句,“務必要救豫妃娘娘。”
說完,雲堯便將流離安置在了牀榻上,細心的替流離蓋上了被褥,這才離開站在一旁,讓太醫給流離診治。
幾名太醫都紛紛替流離把完脈之後,奇怪的是眉眼裡有喜有憂。
“豫妃娘娘怎麼樣了?”太醫們把完脈之後,雲堯便迫不及待的問道,一向鎮靜的他眸子裡也多了幾分擔憂與焦急。
太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許久之後,纔有一名太醫站了出來,說道:“回稟皇上,豫妃娘娘是喜脈已經一月有餘!”
轟……轟……
在場的幾人皆是一怔,同一時間的望向了昏迷過去的流離。
喜脈?這兩個字就如同晴天霹靂一樣,讓衆人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雲堯也是震驚,她竟然在這個時候有孕了,這樣的結果他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慶幸!
他本意是趁着千秋節帶着流離去大雲國,找到司尋用玄棠留下的‘一命香花’替流離解了胎毒,而她知道玄棠的死因後,他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要恨就恨吧,他無
能爲力。
可是,如今她突然懷孕了,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天驚喜!
“皇兄,皇嫂懷孕是好事啊,爲什麼你們每個的臉色都是這樣沉重?”一旁的龍裕正處在雲裡霧裡,絲毫不明白衆人的凝重。
語罷,雲堯擡頭看了一眼龍裕,這時一位太醫說道:“王爺有所不知,豫妃娘娘身患胎毒,若是此時受孕,那麼懷胎十月孩子將會吸食母親的血液,以至於最後娘娘生產時根本就沒有力氣,最後的結果是胎死腹中!而娘娘也會有生命危險。”
龍裕瞳孔猛的瞪大,這樣嚴重的後果?胎死腹中?他有些不相信的望着一旁臉色沉靜的雲堯,豈料,雲堯點了點頭,認同了太醫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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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辦法救治嗎?”龍裕楞了半響,呆呆的問道。
太醫們面面相覷,最後都搖了搖頭,說:“就算是有辦法救娘娘,那麼也必須先打掉腹中胎兒。”
“爲什麼?”龍裕問道。
“因爲即使不打掉孩子就治,母體喝了太多的藥胎兒也是要不得的,所謂,是藥三分毒!”太醫再一次開口就讓所有人陷入了絕境,死一般的窒息。
“荒謬,你們簡直是危言聳聽!你們若是連一個豫妃都救不了,呆在宮裡有什麼用?”龍裕有些氣憤,比雲堯都還要激動幾分。
“夠了,龍裕。”突然,雲堯出聲說道。
“皇兄!”龍裕有些擔憂的看着雲堯,心裡很明白他此刻的猶豫,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痛苦。
雲堯看了太醫們及龍裕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們都下去,朕自由主張。”
“是,臣等告退!”
一瞬間,諾大的蓮居里就只剩下昏迷的流離而云堯與白畫三個人。
雲堯看了一眼依舊立着的白畫,也說了一句,“你也下去吧。”
白畫扶了扶身,應道:“奴婢告退。”
“等等,明早一早送些清粥過來吧。”那個時候,她醒過來定然是餓極了。
白畫點了點頭,隨後轉身打開房門離去,留下了雲堯一個人。
等到白畫離開之後,雲堯卻是突然一下子跌坐到了牀榻上,一瞬間高大的背影衰老了許多。
滿目的蒼涼,他有了孩子了,那是一條鮮活的小生命啊。
可是,爲了流離的平安他又不得不親手扼殺掉這個他親生的孩子。
阿離,只有一個,這個世間上獨一無二的。
而孩子,阿離以後可以爲他孕育,可是卻不是現在。
“阿堯,我想要這個孩子。”突然,原本安靜無比的蓮居里,響起了一道柔柔的哀慼的聲音。
雲堯一頓,見着流離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她自己也掀開了錦被坐了起來,雙眸含淚的望着一臉爲難的雲堯。
流離從未覺得她沒有哪一刻有如此的脆弱,既是脆弱卻又是極爲的沉重的,因爲她的肚子裡有一個生命,那個生命她深切的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就像是一團小小的肉團,最後茁壯的成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