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幾天,年關已到,這天夜裡,鞭炮聲不斷。
各家“躲”在家中足不出戶,吃着年夜飯,無盡喜慶由鞭炮傳達,歡樂由酒菜代言,團圓就在此刻。
“你個死丫頭,平常亂跑也就算了,大過年的也讓我好找,天天不見個影,跑這裡來幹什麼,快回去吃飯!”
一種罵聲,可以顯出不同意味,胡母揪着胡紅梅的耳朵“連拽帶拖”將她從葬家鋪罵了出來,一臉的憤怒。
“哎呀!媽~別揪了,我自己會回去的。”胡紅梅惱火無奈與不高興交織,扳開母親的手。
胡母瞪了她一眼,說:“回去,你自己看幾點了,都吃團圓飯了,就咱家還沒吃,馬上給我走。”
這時,葬無痕走了出來,一臉尷尬,說:“其實我們也還沒吃,你們快回去吧。”
“對啊,媽,現在還早。”
胡母瞄向葬無痕,輕哼道:“葬先生你膽兒可真肥啊,讓我女兒上你家給你們兩師徒做飯,倒是讓我驚訝,小梅可從不做飯的。”
語氣頗爲佩服的樣子,葬無痕卻聽的心驚肉跳,刻意逃避她的眼神,指着旁邊的徐濤說:“這事跟我一點關係沒有,都是徐濤出的主意。”
“葬師,我……”徐濤想解釋,被一個眼神瞪回,再鬱悶不過,心頭一片烏雲,也罷,黑鍋已然是我的菜。
胡母冷笑幾聲,拉着胡紅梅就往回走,胡紅梅還想掙扎,卻欲罷不能,只得回頭喊道:“壞蛋,兔子肉還沒有放鹽,不要太鹹了……明天一定要來我家拜年哦,你答應我的——”
她們走後,葬家鋪的黑夜陷入沉靜,徐濤說:“葬師,還有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不就拜個年,理之長情。”
“這不太好吧,葬師你的輩分可是村裡最高的,哪有高輩給後輩拜年的,不合理,也不好,從來沒有過的事。”
“你怎麼比我爺爺還囉嗦。”葬無痕說:“沒有的事終究會變成罕見的事,誰叫我答應了她。”
徐濤說:“那這榮譽擱哪家都是至高無上的,葬師威武!”
“要不,我也上你家?”
“不敢!”徐濤受寵若驚。
“沒事,順便去看看你妹,她對我一直很有成見,衝着喜慶看能不能化解。”
徐濤眨了眨眼,默契點頭。
忽然,兩人同時聞到一股糊焦,瞬間,徐濤大叫不好,兩人迅速衝進廚房,只見鍋中的兔肉已被煮幹水分燒不成樣。
“看你乾的好事!”葬無痕怒氣衝衝,“好久沒吃到肉,就這樣廢了!”
“沒事,還有一袋子的臘肉呢。”
葬無痕一嘆氣,說:“也算是解脫了,我們把兔子煮了一百遍,距離一萬遍雖然差了一點,終究是懲罰了它。”
徐濤差點沒暈倒在地,默默忙活起來。
……
一切就緒,院中,一桌香氣騰騰的菜餚,相比而言,稀奇古怪,畢竟都是山裡的年貨。
葬無痕剛剛鎖好門進來,聞着香氣四溢餓的心慌,剛徒手提起酒罈子,頓時就朝廚房罵道:“濤子,你又偷喝酒了!”
徐濤提着飯鍋出來,回駁道:“我要是偷喝就不得好死,做鬼也不放過你!”
“那就奇怪了,一罈子酒空空如也。”
徐濤不相信,拽過罈子往裡瞅了瞅,“是啊,怎麼會不見了,難道有人來過?”
“放屁,我剛剛鎖好門。”
……
兩人轉而一相視,葬無痕突然詭異笑起,說:“也罷,那蛇崽子一輩子就沒幹過好事,大過年的一個蛇孤苦伶仃。”
語畢,兩人裝作不知情,重新起出數壇酒,豪飲八方,酒菜盡數吞肚,似是風起雲卷,猶如天狼吞日。
稍有不注意,就會發現桌上雞腿不見,然而兩人肆無忌憚,哈哈大笑,談笑人生。
深夜,禮花陸陸續續的升空而爆,沒有斷過,五顏六色,點亮夜空,很美。
“又是一年……”葬無痕躺仰在屋檐上,看着夜空深深嘆息。
徐濤醉熏熏,也不知道是誰幫了他一把,才得以在高處欣賞夜景,抽着香菸,同樣無比哀嘆。
“葬師,此生何去何從!”
“呵呵……遙看他方,定向世界的每一處,踏遍四方。”
“不懂。”
“出生,生活,養家餬口,留下紀念,死去。”
然而,輕風拂過,眼前生出奇異景象,一人顫顫巍巍遠處拄拐而來,銀髮微亂,很熟悉。
“奶奶,是你來了麼——”
葬無痕雙眼迷離,緩緩起身,單手指去,顫抖。
“小葬啊,你是不孝,這麼久不到墳前看看我們。”
奶奶停在眼前,已是蒼老不堪,兩眼淚花,說:“你爺爺一直在埋怨你,爲什麼不給他立碑,他很久沒能夠回家看看了。”
“是我不孝……”葬無痕哭泣,最無助,他說:“今年清明我一定立碑,讓我們一家人團聚。”
“奶奶,我媽爲什麼從不來看看我。”
“哎,她已經投胎做人了,你爸爸已經下了地獄,臨走的時候,還一直在墳裡說,要你救他。”
“爲什麼會這樣。”葬無痕哭聲漸大。
“還不是那個禁咒的原因,你爸生前沒解開它,死後難得其終。小葬,你一定要解開禁咒,不要像你爸爸一樣。”奶奶的老手抹了一把眼淚,說話也不利索。
葬無痕緊握拳頭,咬牙切齒,說:“只怪我道行太淺,奶奶,你放心,我一定圖加歷練,救爸爸出來。”
奶奶微微點頭,說:“這些年可苦了你,一個人孤苦伶仃還惹人不憐,儘早娶個媳婦過門,給葬家留個後啊!”
“奶奶,我會的!”
“村中的古宅你一定要護好,那是我們葬家的恩人之堂,不能有絲毫的閃失。奶奶要走了,保護自己的身體,不要在外面睡着了。”
“奶奶,你別走。”葬無痕看着模糊的身影,奮起直追,卻不想,被人一把拉住,聞言:“葬師,你幹什麼,喝多了是不!”
葬無痕一個激靈打起,眼前一片清明,低頭一看,一腳已落空,徐濤正在後拼命拉着自己。
急忙往後退了數步,冷汗直流,說:“差一點,好險!”
“你是怎麼了,魂不守舍。”
“我看見我奶奶了,要我給爺爺和爸爸立碑……”
徐濤聞言縮了縮脖子,一陣恐懼,極力認爲他是在胡言亂語。
良久,禮花還在響,已是深夜,凌晨一點多,越發寒冷,兩人跳下,走進廚房烤火,手不離酒。
“濤子,要不我們也買點禮花回來放,喜慶喜慶。”
“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
葬無痕想想也對,現在凡是有點錢的都買那玩意兒,牛氣的很,越想越難受,思索片刻,堅定道:“我們自己做哥響的!”
徐濤眼睛一亮,摩拳擦掌,道:“怎麼做,全聽你的。”
“你是劈竹能手,把後院的竹子截成一尺長一條,幸好還有**,我去拿點,還有黃磷。”
兩人做到做倒,紛紛忙碌起來,酒也醒大半。
不一會兒,只見院中落雪,不得已把戰場搬到柴房,徐濤見葬無痕搬來的**,愣道:“葬師,你這是拿一點嗎?”
葬無痕拍了拍一木桶的**,笑道:“要做就做一些特殊的,能炸出花來,能瑞出祥意。”
“好吧。”
……
這一夜,有些人已經睡去,有些人未睡,唯獨葬家忙忙碌碌,誰家也不會在除夕夜忙碌。
時間緩緩一過,已至凌晨五點,村裡又響起鍋碗瓢盆,香氣飄滿天,陸陸續續的已經有人在做早飯。
這意味着,這是一年之內人們吃的最早的一頓早飯,意味着鞭炮響後,各家拜訪各家。
“濤子,你去做飯,我再忙活下。”葬無痕鼓搗着手中之物說道。
徐濤一放活溜煙跑向廚房,緊接着響起雜亂的聲音,像做飯也不像,拆房子更不像,沒一個好卵樣。
終於,迎着噼裡啪啦的鞭炮聲葬無痕走出柴房,堂屋內,正門已開,是徐濤將鞭炮燃響。
葬無痕點得九炷蠶香,三炷入神檻,三炷放土地菩薩,三炷門口請神。
錢紙各有燃燒,唯獨神檻上多出兩道紅燭,兩束微弱的火光搖曳不息,硝煙瀰漫進堂屋,嗆得兩人咳嗽不斷。
“濤子,給大傢伙拜個保佑。”
葬無痕邊說邊拜了拜神檻,姿態恭敬,手勢特殊。緊接着嘴角唸叨不斷,不知道在念叨什麼,反正無非就是求公公伯伯爺爺奶奶等保佑什麼的。
身前是一張八仙桌,上面擺了八種菜餚,熱氣騰騰,惹人心急,就算是鬼也欲罷不能。每一席位前都擺放着一碗白米飯,筷子那頭搭在菜碗上,再者,酒杯相應。
共四個席位四杯酒四個碗四雙筷四根凳……完罷,葬無痕深吸一口氣,等了等,又等了等,再等了等,才道:“吃飯吧。”
“葬師,你不給祖師爺他們拜拜了?”徐濤二話不說入座,疑惑問道。
葬無痕微微一笑,說:“過年的時候不用,只拜祖宗,其他日子每天需以焚香祭拜。”
徐濤聞言一泄氣,弱弱的說:“我拜了,有沒有事。”
“哈哈,你等着完蛋吧……”
“啊!這可咋辦。”
“吃飯唄!”葬無痕打趣道:“吃得越多越好,你的人生纔不會完蛋,反而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