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長捻着鬍鬚道:“老道回去上清觀也尋了古籍與前人筆記翻找,倒是明白其中道理,古籍上說:人有情魂,指七種,喜、怒、憂、懼、愛、憎、欲。方纔貧道問姑娘,姑娘也說,無緣由的怒、懼、憎,這就有了三種,然貧道猜,該是還有一樣,欲。爲何說還有欲?無慾亦無懼,欲也可稱之爲貪念,姑娘貪生,是以纔會生懼,反過來,有懼必然是有欲的。如此看來,就有了四種。”他伸出四根手指頭在三爺與春曉面前點了點攖。
緊跟着又道:“但聽你們形容,姑娘是看到三爺與旁的女子歡喜,才暈厥過去,那時便已引魂上身了,而第一種該是愛,有愛才能生怒和憎,反之亦然。所以說,如今姑娘身上正該有五種情:怒、懼、欲、憎與愛。”他的四根手指又伸出一根來。
徐道長見小丫頭上茶,忙接過來大口喝乾,雖是昏迷,可也是顛簸一夜了,此時飢腸轆轆,但見三爺與春曉一臉迫切,只得按下五臟廟,先把情魂的事說明白。
“人的情魂有七種,每一種均佔一席之地,如今姑娘有五種,其餘兩種卻不能空着,已有這五種便要添進去,也就是說,姑娘淚流不止,是悲佔了空着的兩個位置,想必當時,姑娘是傷心了。”
龔炎則心房揪緊一團,餘光裡春曉微垂着眼簾,雙目滴淚,他覺得嗓子有些發澀,沉默半晌,道:“道長高明,既已明白其理,還請道長施手將其餘數招回。”
徐道長臉色凝住,沉吟道:“貧道初見姑娘時,面頰潔淨,如今卻有塊胎記,姑娘也說不準是什麼時候有的,但肯定的是與那道人有關,說來慚愧,貧道也只看出這麼多,當今天下,竟有人能把情魂七種分開抽離,貧道亦歎爲觀止,且並無施救之法。償”
真是寒九天一盆冷水澆頭,把心底所以希望澆滅,灌了個透心涼。
龔炎則與春曉心驚的互相看了眼,又都看向徐道長,“道長再想想,不管什麼方法,我一定盡全力施爲。”
徐道長慚愧的看向龔炎則,搖了搖頭,道:“貧道有一句贅語,三爺聽了別惱,若貧道師叔還活着,姑娘定然無恙。輪到貧道,也只能去再翻找古籍,寫信與各地同門求教。”
有大多碗,吃多少飯。徐道長並不敢應承。
龔炎則見狀臉色冷下來,春曉怕他遷怒徐道長,忙伸手在後面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龔炎則這才繃着嘴角道:“總歸還是請徐道長費心了。”
徐道長自然沒錯過龔三爺的神色,並不覺得驚怕,反而心裡頭更慚愧,畢竟人家給了他一個真人的封賜,在人家需要他出力的時候他卻無能,怎會不懺愧?因羞愧至極,他老臉通紅。
徐道長被三爺請出去用飯休息,龔炎則轉身握住春曉的手,此番握的非常緊,春曉低着眉眼看着那微白的指節,忽地就對他那日在龐白麪前說的寒人心的話釋懷了。
三爺不是個完美的人,也從不承諾她什麼,可即便說出的話再難聽,他做的卻已經夠多。
春曉將臉貼在他胸口,覺得自己該歡喜欣慰的,卻只感覺心酸,淚水橫流。
龔炎則更是當她難過,摟着哄道:“徐道長那麼多同道中人,許明天就有信傳來,破解不過是一兩天的事。就算一時破不了,大不了爺去尋那妖道,他這樣做定有目的,爺早說了,天下間的事,沒有爺辦不到的,只達到他的目的不也了局了,放心吧曉兒,有爺在呢。”
春曉扭臉埋進他懷裡,伸手環住他的腰,也不說話,只貼着他的胸口點頭。
沒一會兒龔炎則再低頭看,春曉睡着了,但眼角卻還有淚,一想她如此悲傷全是因着劉氏那個賤人,還有給劉氏提供方便的那些噁心東西,他不弄死這些人,實在太對不住自己和春曉。
龔炎則將春曉抱到榻上安置了,回頭就往外去,將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的福泉叫了來,福泉一聽是有關前日劉氏下套這件事,知道三爺不會善了,忙道:“早查出是一個叫林婆子的給劉氏上了妝,林婆子兩回進出都是劉姨娘的母親領進來。”
“嗯,可查到是誰給爺下的藥?”龔炎則說的時候真真是咬牙切齒。
但提到這個,福泉臉上微僵,不知該不該說,也不知該怎麼說。
龔炎則一眼掃到,厲聲道:“說!”原本以爲是馮氏搞的齷蹉事,卻不想福泉提到了一個他想都沒想到的人。
“你是說朝陽偷偷在湯裡下了藥?”
福泉硬着頭皮點頭,可既然說了,他秉持指責就要說清楚,道:“小的查了一圈,先頭以爲是大太太那裡把手伸到咱們院子來了,細細的查了一回,倒是查出點別的,卻沒有劉氏這事兒。後來小的從爺近身查起,得知您那日用了一盅翡翠甜湯,朝陽端來說是小假姑娘親手煲的,三爺那日早飯沒用,只那一盅湯,小的又問小假姑娘,小假姑娘說並未煲過湯,更不知煲湯的事,於是確準朝陽說謊,朝陽……畢竟年紀還小,小的只詐她一詐,她便說漏了嘴,言語中是極憎惡小假姑娘新近得了您的青睞,許是這樣,才生了惡念。”說罷,福泉偷瞄了三爺一眼,想爲春曉說幾句好話,不至於叫三爺打殺了那孩子,可一擡頭就見三爺冷厲的神色,便知不可多言,嘴巴閉緊了,弓着腰等着三爺吩咐。
龔炎則眸子冗沉,內裡叵測難明,半晌道:“別驚動旁人,把那丫頭送人,也不用遠走,爺記得朱縣令有個貪酒的小舅子,就他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