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正寧大驚失色,他不比龔炎則,外頭有人幫襯,若他進了大牢,外頭有的只會是趨利避害的勢利小人,不踩一腳就算感恩戴德了,所以他絕不能跟這些差役走攖。
盧正寧滿腦門汗,靈機一動,突然大叫一聲,“哎呦!……”雙手捂着下身就倒了下去,一邊侍候的小廝也是個機靈的,立時嚷起來:“快快來人,請郎中,咱們大爺暈過去了。”
頓時一陣兵荒馬亂,差役一聽趕忙進來查探,龐家送來的郎中拎着藥箱奔過來,差役讓開路,那郎中也不把脈,直接撩開盧正寧的衣襬,卻是爲了養傷穿着開襠褲,把幾個差役看的先是一愣,隨即都捂住嘴差點笑出聲,但見郎中檢查後,嘴裡一疊聲的道:“怎麼不仔細些,這才縫好的線就迸開了。”埋怨着回頭瞅一眼,“還不都散了?又要縫上!小童,煎一碗麻沸散來。”
從龐家帶來的小童立時應了,從藥箱裡取了一包藥,就往專做茶水間的耳房。
這裡忙碌起來,差役靠不上前,又有盧正寧的心腹小廝花了一些銀兩賄賂,只要人一醒就往衙門去,協助縣老爺審案,這纔好說歹說把差役送走。
差役走後,盧正寧搖頭不吃麻沸散,這東西吃下肚要昏睡許久不醒,他如今哪還有閒功夫睡覺?嘴裡咬着打結的帕子,頭上青筋迸的老高,眼珠子赤紅的向外凸起,直把郎中的剪刀當作深仇大敵,咬碎了牙也要挺住,絕不能被打倒償!
“您放心,我別的能耐平平常常,治這方面的病卻是手到擒來,只寧大爺可憐這下面再撕裂就爛的縫不上的份上,別再亂折騰,不然您就真的只能進宮一展宏圖了。”也不知是不是從醫的方面是隱秘處,這位龐家派來的郎中長的有些猥瑣,蓄着山羊鬍,一開口就想讓人把他毒啞了。
盧正寧也不知是痛的還是氣的,眼白往上翻了翻,暈了過去。
那郎中撩眼皮一看,皺眉道:“早就說用麻沸散,現下還不是一樣要暈?非得遭罪疼一回。”
不說盧正寧想什麼法子扳回此局,只說龔炎則護送假扮春曉的丫頭回住處,在巷子口見張家的二爺候在此處,張二爺打老遠便拱了拱手,龔炎則見狀騎馬過去,居高臨下的看着張二爺,面色記起冷淡。
只這種眼神便叫張二爺頓感威壓,硬着頭皮道:“三爺交代的事我張家無有不應,唯玉佩一事,還請三爺看在密道救人那件事上放過一馬,十三娘還未曾許人家,若是傳出不好的名聲便唯有一死了,三爺,你我兩家並無仇怨,也希望日後好相見。”
龔炎則冷冽的輕笑一聲,手上勒着馬繮繩道:“張家百年清譽,在爺看來,也不過是沽名釣譽、徒有虛名,知恩不圖報,屠狗輩許不知道理,卻絕不會如你們張家下作。”
此話說的張二爺滿臉通紅,也不知是羞愧的還是惱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垂在兩側,即便如此,還是低着頭道:“所幸春曉姑娘並未出事,還請三爺留情。”
龔炎則睨着他,搖搖頭,“通緝畫像貼的滿城都是,這還叫沒出事,你們張家的人眼睛瞎了,爺可沒瞎,敢打爺的臉,就該有膽子擔事兒。”
“三爺……”
“看在你家那個十三娘並不知情的份上,爺不計較,但張十二,你們或是交給爺處置,或是自行了斷,不想鐘樓張家毀於一旦,該怎麼做你心裡有數。”龔炎則說完再不瞅他,夾了夾馬肚子,踢踢踏踏的朝巷子裡去了。
張二爺剎那間如同澆了盆冷水,冷了個透心涼,嗓子一口腥甜涌上來,人便仰過去了。
家僕一看便知不好,手忙腳亂的扶上馬車,趕緊尋附近的藥堂。
……
龔炎則在宅子門口下馬,才進院子就見福泉迎上來,低聲道:“老太太聽聞您回來了,派人過來請您回府。”
“不回。”龔炎則腳沒停,直接奔正房。
福泉眼角跳了跳,卻是乖覺的出門,親自回太師府給老太太請罪問安。
再說龔炎則進了屋,就見春曉背對着自己立在桌邊,低垂着頭,似口渴了想吃茶,他忙走過去,伸手樓住,輕聲道:“渴了喊丫頭,一個叫朝陽,一個叫……”還不曾給那新來的女孩兒起名字,他微微頓住,一扭臉,與春曉的眼神相對,皺着眉把手臂收回來,“怎麼是你?”
原是假扮春曉的丫頭,男人的手臂摟過來時,她身子微僵,但很快男人就發覺不對,卻是一臉不滿,好像主動摟了她卻讓他自己受了侮辱一般,女孩兒抿了抿脣,不知說什麼好了,只平靜的看着對方。
龔炎則氣極,就好似早就苦苦壓抑的怒火終於衝破束縛燒了起來,且燒鋪天蓋地,腦子一片空白,待他醒過神,便見自己揪住女孩兒的衣領子緊緊貼在身前,而自己正不住的粗喘着,再看女孩兒,仍舊是那雙能映出倒影般清澈的眸子,平靜中帶着淺淡的莫名。
他狠狠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一把將人鬆了,但見女孩兒站不穩的後退了兩步,臉上卻不見一絲驚恐之色,站好後,仍舊平靜的望着他。
龔炎則覺得自己快瘋了,爲什麼要放一個如此相似的人在眼前,不禁大吼,“滾!以後爺出現的地方滾遠點!”
即便男主人已經癲狂如此,女孩兒依舊規矩的福了福身,平靜道:“是。”
女孩兒前腳出屋子,就聽屋裡噼裡啪啦一陣清響,能聽的出,該是砸了不少瓷器,女孩兒眨眨眼睛,似乎該笑一下或是皺一皺眉,她伸手從腰上的荷包裡掏出一個小靶鏡,對着鏡子做出一個皺眉的樣子,可怎麼做都覺得不好,忽然又想,這時候該是誠惶誠恐苦着一張臉的吧,只擺弄半晌也沒做出來。
這時朝陽扶着姑娘回來,她是想着陪姑娘多散一會兒步,興許吃飯時能多用兩口,但見春曉在門口照鏡子,便覺她是在招風,很是不喜,蹭蹭上前道:“你幹什麼……”不待說完,就聽屋裡嘩啦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