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覺得長安沒意思,不好玩。
「在桃縣我還能四處跑,在宮中,我纔將跑起來,就有許多人跟着,一邊喊着大王小心,一邊伸手護着······你知曉我覺着這像是什麼嗎?一羣母雞護着一隻小雞。」
「我能一拳打的她們喂嚶哭,可卻不能,否則阿孃會瞪眼,阿耶會收拾我。哎!你說我該咋辦?富貴!」
「汪汪!」
宮中,一人一狗緩緩而行,後面些,一羣宮人跟着,卻不敢靠的太近。
太子和氣,德王卻截然不同,性情頗爲暴躁,誰若是讓他不痛快,他便會用拳頭說話。
「阿耶帶着阿兄出門了,也不帶我。阿孃說,阿耶帶着阿兄去吃苦,可我不怕吃苦,阿耶爲何不肯把我帶上?」
「她們都以爲我僂,可我老早就知曉了。那次我在打盹,聽到阿耶和阿孃說,雖說他們是親兄弟,可許多事得有邊界,有什麼分寸······不就是擔心我將來會造反嗎?咦!造反這詞誰教的?好像就是那個郎世仁。富貴,你說郎世仁哪去了?」
「汪汪!」主人不在,沒人帶着富貴撒野,沒多久就蔫了。德王去太子那邊竄門,見狀就帶着它出來,至於劍客,面對德王的遨請,眼皮子都不擡一下。
李老二歪頭眯眼看着日頭,「我總覺得,郎世仁不老實。阿耶對付不老實人的······最喜歡看着他們得意,等他們得意到頭了再一巴掌拍死他們。就像是······我一拳頭·····」
噗!
李老二回身一拳,拳頭停在了富貴的額頭前,勁風吹的富貴的狗毛飄飛。它愜意的眯着眼,感受着這股子涼風。
後面那些宮女驚呼一聲趕緊止步,就怕這位大爺動手打人。「大王,大王!」
前方來了個宮女,喊道:「皇后讓你去。」「去幹啥?」李老二問道。
「吃果子!」
「哎!女人,好麻煩呀!」皇后正在吃果子。
每當到了季節,各地都會進貢一些果子,而且量很大。皇帝自己留一些,賞賜一些,從不浪費。只是偶爾皇后會聽到他嘟囔什麼······這便是發勞保了,或是什麼高溫補貼。
李老二進了殿內,皇后嗔道,「又在太陽底下暴曬了,小黑炭似的,過來。」李老二過去,皇后令人弄了布巾來爲他擦汗。
「站好!」
「我站好了。」
「擡起頭!」
「阿孃,這是我的臉!」「我知道!」
臉被搓的發紅的李老二坐下吃果子。
「阿孃,阿耶何時回來?」李老二很有孝心的問道。
「大概······我也不知曉。」皇后吃水果的心情去了大半,不禁覺得這個兒子就是來討債的。「皇后,外面說是······關中許多田地都沒人管了呢!」管大娘帶來了最新消息。
「哦!爲何?」皇后吃水果的情緒來了。
「那些大族豪強說了,家中沒了奴僕,地沒人耕種,今年怕是要顆粒無收了。」管大娘說道:「關中熟,天下足,這可是祖輩傳下來的話。」
皇后咬了一口果子,「這是反撲!」
天氣正熱,可關中一片片田地卻無人去管。
「那些出籍的奴僕願意做佃農的不少,僱傭就是了,那些人卻不肯,這是想兩敗俱傷。」劉擎冷笑道。「是啊!關中缺糧,天下就會鬧饑荒!」羅才撓頭,「可他們卻不知陛下正等着這一下呢!」
「陛下以前行事霸道,如今卻處處都講道理,說什麼······」劉擎想了想。「以德服人!」羅才笑道。
「對,以德服人。」劉擎也笑
了,「年號用永德,這是對外以德服人。自己行事也是如此,老夫看啊!這個大唐真是德行滿滿啊!」
「陛下何時回來?」羅才問道。
「陛下在長安,那些人就會忌憚,不敢明目張膽的把莊稼棄之不顧。陛下何時回來老夫不知。不過想來,必然是覺着該動手之時便會回來。」
「那些可憐的人。」羅才搖頭。
皇帝已經回來了。
父子二人被曬黑了不少,回到長安的第一件事兒便是去尋地方吃東西。
「元州拉麪吧,兒子!」黝黑的像是難民的皇帝指着招牌說道:「這還是爲父當年創下的牌子。」「好!」
父子二人進去。「歡迎!」
迎客的是女子,衝着裡面喊道:「貴客兩位!」「這些都是爲父當年弄的規矩。」皇帝有些唏噓。
「兩碗拉麪,醬牛肉來一碟,另外,腸頭也來一碟。再有······」皇帝看着牆壁上的菜單,回頭問太子,「兒子還想吃什麼?」
太子說道:「要不,再加個羊湯吧!」「好!就這樣。」
父子二人交錢拿了牌子,找了座位坐下。「元州拉麪的生意一直不錯啊!」
皇帝有些欣慰,每年元州拉麪的紅利都會送到家中,但卻從不求他出手。這人,越發知曉分寸了。
「我去看了,那些莊稼都耷拉着腦袋,再沒人管,怕是就要被曬死了。」「爲何沒人管?」
「說是奴僕都被放了,家中沒人呢!」
「不是能僱傭佃農嗎?最近長安多了好些人力,價錢還便宜。」幾個食客吃完了也不走,在說着最近的新鮮事兒。
「您的拉麪。」
父子二人的拉麪來了,皇帝說道:「兒啊!先喝一口湯,暖暖胃。」
太子學着老爹也不用湯勺,而是端起大碗,肆無忌憚的發出喝湯的聲音。「美不美?」皇帝問道。
「美!」
「那些人啊!就是不甘心自家奴僕被放了,於是便丟下莊稼不管!」「若是如此,今年關中怕是要鬧饑荒了!」
「這事兒都是陛下鬧出來的,也不見陛下出頭。」「這話你說的,陛下不讓大唐人爲奴還錯了?」
「我沒說錯,可既往不咎不成?如此,數十年後自然就沒了大唐奴隸。如今可好,一旦鬧饑荒,關中會餓死多少人?別忘了,當初關中鬧饑荒時,那些年帝王也帶着文武百官和一家子去東都就食呢!」
「哎!」
「也不知陛下怎麼想的!」「聽說陛下不在長安。」「這還有心思出去?」
太子看了一眼父親,見父親專注的吃着拉麪,很是認真的品味。「吃麪!」皇帝看了他一眼。
「哦!」
吃了拉麪,父子二人這纔打着飽嗝回宮。「你二人······陛下?」
皇城外的軍士攔截了兩個黑炭頭,等仔細一看是皇帝和太子後,差點就把眼珠子瞪掉了。天神,陛下和太子這是去了哪?
進宮後,一路上遇到的宮女和內侍們把頭垂的更低了。直至走遠,依舊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偷笑聲。
「太黑了!」
皇后第一句話是這個,然後嗔道:「還知曉回家?」「這不是帶着阿樑四處轉悠了一番。」
皇帝坐下,「趕緊弄了茶水來。」
「大郎怎地黑成了這樣。」皇后很是心痛。「你好歹也管管朕。」皇帝有些吃醋了。可皇后只顧着對兒子噓寒問暖。
果然是有了兒子就忘了自家男人。
腹誹的皇帝聽到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阿耶!」
天神!
皇帝捂額,「二郎啊!」
李老二進來,瞪着眼,「阿耶你沒帶我去玩!」「下次,下次!」皇帝趕緊許諾。
十年後,你娃想去哪玩,跟着走就是。皇帝壞笑着。
父子沐浴更衣,人還沒坐下,劉擎求見。「就不能讓朕消停一番。」
皇帝不滿的道。
但還是很勤勉的去前面見了劉擎。「如何?」
皇帝見到劉擎,指指側面,示意坐下。
劉擎行禮後,這才恭謹坐下,說道:「陛下走後沒多久,那些人就開始作了,不斷向外放話,說家中田地無人照看,一家子老小都在拼命,可杯水車薪。再這般下去,今年怕是要望天了。」
「什麼意思?」皇帝問道。「撒手不管,望天吃飯!」
「那些大族豪強家中至少有五到十年的存糧,且沒了那些奴僕存糧更是多的吃不完。他們不擔心自己的飯碗,這是想以本傷人啊!」
皇帝說道:「各地軍隊可準備好了?」
劉擎垂眸「臣不知。」
「怕犯忌諱?」皇帝指指劉擎,倒也不勉強他,「讓南賀來。」
南賀看着胖了些,見到皇帝后行禮,「陛下,各處都準備停當了。」「好!」
皇帝隨即又召見了戶部尚書曹穎。「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皇帝殺氣騰騰的道:「那些債,也該算算了。」曹穎行禮,「領命!」
回到戶部,曹穎召集了麾下官員。
「老夫令你等收集算計了關中前二十年賦稅的數目,可有結果了?」「有了。」
衆人不知他要這個數目來作甚,當即有人去搬了來,各種賬簿裝了數十箱。
「好!」曹穎說道:「上次清查奴僕,順帶查清了關中各處田地數目,如此便拿來對照。一畝地每年賦稅多少,實際繳納了多少,給老夫算清楚。差多少,算出來!」
衆人愕然。
幾個官員目光閃爍,其中一人捂着肚子說道:「下官腹痛。」
「腹痛?」曹穎冷笑,「從此刻開始,戶部許進不許出。就算是死,也給老夫死在戶部!誰敢和外界溝通消息,拿下,送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