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孝,如今當務之急乃是南征。你莫要本末倒置纔是!”張遼對興致勃發的郭嘉如今也只能這樣不痛不癢的提醒一下了。
郭嘉沒有回答,只是衝着張遼揮揮手,頭也不回的回他自己的辦公場所了。他如今的心思可是全部被張遼憑記憶寫出來的幾個甲骨文給吸引住了,爲了不至於讓郭嘉失去興趣,張遼直接告訴郭嘉,他壓根就沒有識別出來。張遼這一手確實讓郭嘉興趣盎然,就連算計別人的心思也弱了幾分。這讓張遼看的只想是否在郭嘉喜愛你個要陰人的時候就給他幾個甲骨文讓他轉移注意力呢?
張遼搖搖頭,也向外走去,他已經得到了樞密院主官荀攸簽署的調動命令,現在他就要回去在空白處填寫具體時間,然後將命令發到漢中和長安去。
離開樞密院,張遼在路上又遇到了前往樞密院辦事的糜竺,兩人一人騎馬,一人乘車,也沒有下馬、下車,便直接停在原地寒暄,這時張遼才知道,糜竺也是爲了南征時各地軍糧的調集而道樞密院與荀攸等人商議。
“子仲,多謝你了。”張遼這話不單是感謝糜竺爲大軍調集糧草,同時也是感謝糜家爲他蒐羅了大量的西方著作。雖然此時因爲翻譯不到位而使得那些羊皮卷對張遼和有心研究西方學術的士人們根本就是天書,但糜家的努力卻是不能不被張遼感謝的。
“順手而已。”糜竺一直就是那樣平和。他微笑道:“若非將軍指點,糜家也得不到如此上好的機會。”
糜竺這話也沒錯,別說是張遼的指點,甚至其中還有張遼爲他們和甘寧之間的牽線搭橋,否則那些武裝商船以及大量熟練的水手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夠弄到手的。如今的大漢,也唯有甘寧的麾下才有大批經歷過航海的水手。
“將軍,竺……有一事相求。”就在張遼準備和糜竺告辭的時候,糜竺突然說道。
“子仲,有話就直說,以你的個性,想必也不會是什麼違背律法、道德的事情。以你我兩家的交情,還有何事不能直言?”張遼有些好奇糜竺究竟有什麼事。
“將軍,竺有兩個外甥,如今也到了入學的年齡,可是幼安先生已經離開了幽州,元皓先生他們雖然才學過人,可是他們的脾氣……竺還是想讓他們到雒陽來,也希望將軍能夠在閒暇時指點他們一二。”糜竺說道。
張遼笑了,糜竺說的這兩個外甥對於張遼而言也不算陌生,這根本就是趙雲和糜貞的兩個兒子,而且他們的姓名也與歷史上一樣,被趙雲起名爲趙統、趙廣。這兩個男孩一個是四年出生在徐州、一個是建安七年出生在幽州,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女孩,建安六年初出生在徐州。趙雲一家在建安六年隨趙雲定居幽州,如今也有五年多了。以張遼與趙雲的交情,指點、教導趙雲的孩子也不算什麼。
“子仲,你是孩子的母舅。民間有‘見舅如見母’的俗語,你倒是身體力行嘛!沒問題,這兩個孩子如今還小,要讓他們直接接受幼安的教導未免有些早,正好我家霆兒和霈兒與他們年齡相仿,讓他們一同讀書就是。不過你家糜威倒是年齡有些大,但正好趕上太學開學,你也可以放心了。”張遼家中各家子弟不少,但除了典韋的兒子之外,都是曹家與夏侯家的子弟,張遼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接觸一些其他家族的子弟,糜竺的這個提議卻讓張遼找到了一個與許久不見的趙雲繼續拉近關係的機會。而且以趙雲的爲人,張遼相信他教育出來的兒子也不會是什麼紈絝子弟的。
見到張遼答應的很是爽快,糜竺也極爲高興,他的兒子糜威也就是中人之姿,而自己的弟弟糜芳如今尚未有兒子出世,幾個妻妾生下的都是女兒。一個家族不能只有自己本姓的力量,嫁出去的女兒誕下的子弟同樣也能成爲家族的輔助,而趙雲這樣的統兵大將更是重要,何況張遼看重趙雲也是人所共知,否則即便是糜竺這樣世所公認的善人也不會爲了妹妹的孩子如此操心。
“糜竺在此替小妹與子龍多謝將軍了!”糜竺從車上站起身。躬身向張遼一揖。
張遼則抱拳還禮,大笑道:“子仲無需如此多禮,倒是讓你家船隊從那西方回來時帶些珍禽異獸回來纔是真的。我就見不得那些諸侯上貢、送禮時的那股傲氣。”
糜竺笑了,諸侯們在士燮朝貢後爭先恐後的組隊朝貢,但是那些使者在拿出他們那裡特有的物產時免不了會表現出一種驕傲,這種驕傲在張遼等武將眼中便成爲了一種挑釁,即便是在文官眼裡,也是一種不分場合的自傲張狂。這讓朝堂上下原本就沒什麼反對聲音的南征一時間成爲了朝堂上下全力支持的大事,從不反對到全力支持,這其中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諸侯們原本是想尋機拖延南征,甚至藉機取消南征,可是個別使者的情緒卻幫了倒忙,成爲了火上澆油。若是那些諸侯得知真相,一定會哀嘆得不償失的。
對於糜竺而言,自己投身官場,二弟糜芳打理家族事務,如此兄弟同心協力,家族實力蒸蒸日上。同時他自己結交達官貴人,妹妹也嫁於軍中大將,家族商業也與朝中權貴聯營,如此勾連糾纏,家族的根基便能夠深深的埋入權貴之中,即便自己這一代還不能夠爲權貴所認同,但是下一代,乃至第三代便可以融入權貴的圈子。雖然這與張遼相比實在太慢,但畢竟不是誰家都能出張遼這麼一個妖孽般的“天才”的。
“文遠,調令拿來啦?”張遼趕到洛陽城外的軍營中時,夏侯惇見到張遼的第一句話便是詢問調兵的命令。
作爲曹操中路大軍之外的兩支獨立指揮的偏師主將,夏侯惇與張遼此時的任務很緊張。他們不但要在曹操回到雒陽之前將決定歸入自己麾下的各處軍隊調動到集結點。同時還需要關心軍糧的囤積和軍械、甲冑的準備。爲了防備諸侯的查探,他們兩人如今就以軍營爲辦公地點,所有的命令全部從軍營中發出,以軍營附近嚴密的警戒手段來防備間諜。
“拿到了。”張遼回答道:“不過還需要與虎符相配,否則縱是妙才還在長安,也休想調動一兵一卒。主公已經將虎符留給你了,你趕緊拿出來吧!”
“別怪我心急,我這虎符已經藏了好些天了,就等樞密院的調兵令了。”夏侯惇從懷中取出虎符,這是曹操臨行前留下的,就是爲了便於讓夏侯惇、張遼在他不在雒陽時可以調動兵馬。否則沒有虎符配合的命令,不過是一紙空文而已。
“這就好!”夏侯惇從張遼手中接過調兵令看了看,除了調動軍隊的番號和數量是寫明的,軍隊的出動時間與集結時間和集結點全部是空白,這是張遼刻意要求荀攸空下來的,便於他們根據實際情況調動所屬部隊。“走,咱們趕緊計算一下時間和路程,將調動的時間填寫好後發出去。”夏侯惇說着便拉着張遼向中軍帳走去。
這倒不是夏侯惇自己不會計算,雖然他的數學水平確實不怎麼樣,在張遼眼中連後世的小學六年級生都不如,但是軍中參軍全都是精通算學的高手,大多數人甚至已經學到了多元方程的水平,有他們在。怎麼也用不着夏侯惇親自計算。夏侯惇要享受的不過是那種看着手下一羣人在忙碌而自己卻優哉遊哉的感覺,這也是張遼曾經最讓夏侯惇深惡痛絕的行爲。
在曹軍經過張遼的軍事改革之後,軍制、軍職、軍銜甚至軍隊編制和軍兵種配置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就以行軍而言,以前一支全副武裝、輜重齊備的步兵每日行軍三十里便會停下腳步,能夠後一日急行軍六十里以上者便算得上是強悍的軍隊。可是如今的曹軍,普通的步兵每日也有一次五公里急行軍訓練,任何一支步軍拉出來都能夠急行軍六十里以上,而軍中的精銳更是可以將這個距離穩定在每日七十到八十里地。至於車載步兵這樣的全新兵種的行軍距離和速度就更不能用常理來推算了,只要地形合適,車載步兵隨時可以確保每日行軍一百五十里以上。有了這樣的強悍軍隊,曹軍纔敢於減少各城中駐紮的軍隊數量。而將精兵集中在各處要隘。加上曹操治下正在學習青、兗、徐的築路手段以修築新的道路,即便是有人叛亂,曹軍也能夠沿着大路在第一時間趕赴事發地平定叛亂。
但是這種變化同樣給後勤帶來了新的課題,人員口糧的變化,戰馬、轅馬飼料的數量變化,還有軍隊行軍距離的變化都使得曹軍必須擁有一支龐大的,具備了相當計算能力的參謀隊伍,這也是曹操對士族子弟介入軍方鬆口的原因。士族子弟自幼學習六藝,對算學毫不陌生,而且參軍也很難親自執掌軍權,至少不至於使得軍權旁落。否則所有人員都從曹家、夏侯家和軍方內部尋找,十年之內曹軍就用不着打仗了。
張遼隨着夏侯惇走進中軍大帳中,之見夏侯惇將調令交給自己的副手,然後便與張遼二人一言不發的坐在軍帳上首的主將的座位。此時自有侍從立刻送上茶水,軍中不得飲酒,這是曹操的規矩,雖然曹操自己常常違規,可是張遼、夏侯惇這兩人卻一直堅守着這個規矩,即便不在戰時,他們在軍營中也從不飲酒。
不一會,中軍帳中就響起了一片算珠撥打的“噼啪”聲,緊接着就看到一個個侍從從中軍帳的參軍手中接過一些紙片,轉身向外走去。中軍帳雖然不小,可是也無法容納全部的參軍,能夠在中軍帳中辦公的,都是最關鍵位置的人員。他們首先將所需物資和行軍路線計算出來,至於分類則由安置在中軍帳周圍帳篷中的參軍負責。聯絡他們,送交文書的任務則由侍從們負責。
“原本我還對文遠昔日的悠閒看不順眼,如今才知道,如此做事方爲正道啊!”夏侯惇端着茶杯,美美的品了一口茶水,笑着對張遼說道。
“你我皆算上位者,若是事事都要親力親爲,能活過五十歲就算是老天開眼了。如此也不利於培養後輩,你我將事情都做完了,那還要那些下屬做什麼?咱們總不能看着咱們的後輩一代不如一代吧?”
張遼說這番話時心中立刻想到了三國時的蜀國,諸葛亮驚採絕豔。可是卻英年早逝,而蜀國也在他死後徹底走了下坡路。同時因爲諸葛亮的原因,蜀國的後備人才青黃不接,以至於魏國大軍入侵,蜀國就沒幾個能頂上去的將軍。而反觀魏國,人才輩出,不但滅亡了蜀國,也爲後來司馬氏篡位後滅吳國奠定了基礎。那時的魏國的人才培養機制還不如此時的曹軍,張遼自然能對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人才培養機制感到驕傲。
雒陽如今是曹軍的大本營,人手自然是最多的,而雒陽駐軍的參軍人數同樣比其他的樞密司要多,當張遼與夏侯惇的剛剛喝到第三杯茶的時候,他們所需的數據就已經出來了。
“文遠,你我這就下令吧?”夏侯惇將計算出來的數據交給張遼後說道。
張遼仔細的審視着這些數據,並默默的在心中進行復核。很可惜的是這些數據完全準確,讓張遼想顯示一下自己的心算能力也無從着手。
張遼將數據還給夏侯惇,點了點頭道:“你我二人中一貫是以你爲主,元讓,下令吧。”
夏侯惇看了看張遼,笑着提筆在樞密院核發的調令上的空白處填上字,然後將幾份調令與虎符分別交給信使,曹軍大軍的調動就此展開。
夏侯惇看着信使一個個的順序領取了命令後出帳而去,轉身走到張遼身邊,微笑道“文遠,此次南征所需時日可有估計?”
“荊州爲了防備我軍,在新野一線屯集了十餘萬大軍,如今我軍南征消息一旦被他們認可,劉表還會從各地調集兵力北上增援。估計在我軍出兵時,新野、樊城、襄陽這三條防禦線上的荊州軍能夠超過二十萬。不過他們的素質我就不敢苟同了,若是他們敢於野戰,二十萬大軍也不夠虎豹騎來回突擊的。中路大軍騎兵就有兩萬,兩萬鐵騎在江漢平原上那根本就是無敵的存在,荊州軍那裡能夠有阻擋我兩萬鐵騎的軍隊?所以荊州軍唯一能夠用的戰術就是死守。若是主將有些本事,還會在城外留下一支牽制我軍的機動部隊以呼應守城之軍,若是遇到庸才,所有兵力集中城內,不過是給咱們表演攻城手段而已。”
“若是他們真的集結於城中,中路軍的攻擊可就要被拖延下來了。”夏侯惇插了一句,不過他說話時的表情卻很是輕鬆,絲毫沒有因爲中路軍可能面臨的窘境而擔憂。
夏侯惇這種不負責任的話讓張遼啞然失笑,三路大軍中中路軍的實力最爲雄厚,不但騎兵最多,步兵同樣最多。雒陽與宛城的大軍一旦匯合,就是近十萬大軍,便是面對十萬強悍的烏桓騎兵也毫不會落在下風。這樣強大的軍隊勢必會引起荊州軍主力的重視,即便張遼與夏侯惇的東西兩路大軍同樣不好惹,可斟酌之下,荊州軍也只能選擇死守。
而夏侯惇與張遼卻因爲各有任務,巴不得中路軍被拖在新野、樊城一線。尤其是張遼的西路軍又有偏師迂迴巴山,沿途必有巫縣、秭歸、夷陵這樣的戰功,說不定還會有攻克江陵重鎮的大功,夏侯惇已經在盤算着若是自己的部下能夠先行圍住襄陽,那也算是大功一件。
這也是沒辦法,相比西路軍迂迴江陵,中路軍一定會圍殲荊州軍主力,夏侯惇若要立下不遜於其他人的戰功,先到襄陽便成爲他比較輕鬆的選擇了。
“無妨!無妨!”張遼對夏侯惇那點小算盤一清二楚,“東路軍集結於汝南,有鴻郤陂存在,汝南糧食充足,你完全可以讓李通先期探路,沿途做好準備。一旦主公軍令下達,大軍立刻發動,翻越桐柏山、伏牛山,渡過淮水,接下來是走襄鄉還是走隨縣,亦或是南下直接攻擊江夏郡,那可就是元讓你說了算嘍!”
“對!主公並未限制我東路軍的目標,可惜豫州只有一部騎兵不足三千騎,還要留下防備孫權那廝,若是我能有三五千騎兵,倒是可以不管襄陽而放手攻擊了。”夏侯惇有些遺憾。
“事在人爲。焉知步兵不能監視襄陽?”張遼笑道:“襄陽以北有主公與子孝十萬大軍,襄陽城便是膽子再大,劉表也不敢隨意分兵啊!”
夏侯惇眼睛一亮,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只不過這兩人誰都不知道,襄陽城雖然依舊以劉表爲主,可是在荊州世家已經於劉表離心離德之時,襄陽根本就無力出兵了。
中路軍攻襄陽,西路軍攻江陵,東路軍若是攻擊江夏,這等於就是完整的荊州攻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