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濮陽的呂布軍終於在向西南方狂奔了數十里地後停了下來,呂布回過頭去看了看,陳宮、高順、魏續、成廉、宋憲、候成、曹性這幾人都沒有掉隊,魏續還緊緊的護着自己家眷的馬車。於是他讓手下的將領們去清點士兵,自己卻走到陳宮身邊,面帶羞愧的說道:“公臺,某悔不聽公臺之言,至有今日之敗啊!”
陳宮原本積攢了一肚子火氣,可看到呂布如此言語誠懇的向他道歉,一種受到重視的感覺從心底裡油然而生,這是他自出仕以來一直希望得到卻始終沒有得到的,無論是劉岱還是曹操都沒能給他。如今呂布讓他擁有了這種感覺,所以他非但不再生氣反而還主動出言勸解呂布道:“主公,曹賊素來狡詐,此次濮陽一戰吾亦未曾識破其計,今日之失吾也有過主公何必單單自責。只是濮陽已失,曹賊大軍隨後必會進攻陳留,即使我們會合張邈,陳留也保不了多久,我們還需先找一存身之地。”
呂布想了想說:“莫不如去投袁紹,公臺以爲如何?”
陳宮搖了搖頭道:“不妥。袁紹與曹操乃盟友,甚至是盟主。況且主公是因爲在袁紹處不得志才憤然離開,若回去必爲他人輕賤。若袁紹爲當日主公離去一事耿耿於懷,與曹操共同起兵合擊,則我軍定然會全軍覆沒。此議太險!”
呂布又說道:“那去投袁術可行?”
陳宮還是搖頭:“亦不妥。雖然袁術與袁紹交惡,但其爲人驕奢*,狂妄自大。以主公之高傲必然不會對其讓步,發生爭執或爭鬥的可能極大。我軍新敗,無力與其相抗,又何必去自己找氣受。”
呂布問:“那公臺以爲我等到底當去何處爲好?”他有些着急了。
陳宮道:“徐州陶謙於曹操有仇,莫如去徐州。當日我能說服兗州官員迎曹操入主兗州,今日雖不能讓陶謙讓徐州與主公,但取徐州一、二城池爲居所還是易入反掌。陶謙懦弱,且手下無能征善戰之將,空有精銳丹陽兵與徐州之富卻被曹操打的毫無還手之力。主公先到徐州取一城池,而後再徐徐圖之,只要聯絡當地名門大族定可使陶謙讓徐州牧於主公。”
呂布一聽不勝歡喜,當即下令要高順他們歸攏軍隊,準備向徐州進發。
這時高順對呂布說道:“主公,那陳留郡的張邈被曹仁引兵壓制,我軍此次也要通過陳留郡,對這張邈該如何交待?”
“交待?哼!他不配!我軍濮陽血戰時他在哪裡?”呂布不屑的說,然後他背過身去,擡起頭望着天空道:“公臺先生現在爲我軍師,此事由公臺決定吧。”
陳宮看着呂布的背影,他沒想到這麼快就有難題要他解決,張邈爲他的好友,也是爲了響應他的主張才背叛曹操,否則憑張邈與曹操多年的交情,曹操是無論如何不會出手對付張邈的。而此時呂布軍新敗,根本就無力支援張邈。若再被困陳留,那面對曹仁和曹操的合擊,這點殘軍就會徹底被葬送。這也是陳宮這位新任軍師所不願意看到的。
沉思片刻後,陳宮問高順:“高將軍,我軍還有多少戰力?”
高順沒有猶豫的說:“回稟軍師,剛纔末將等聚攏軍士,清點後共一萬六千三百餘人,騎兵損失不大,還有五千餘騎。就是一路下來兵器、盔甲丟棄甚多,現在全軍將士也無法保證人人都有兵器。”
“在曹軍如此猛攻之下還能撤出大半兵力,主公麾下將士不愧精銳之名。”陳宮讚歎道。
高順的計算中沒有將濮陽城中的郡兵和士族世家的私兵包括進去,陳宮也沒有提起這些不久前還和他們一起戰鬥的士兵。這個時代就是這樣殘酷,爲了自己的生存他們甚至可以犧牲親信,那些根本連親信都不是的士兵就更不在考慮中了。陳宮雖然原屬兗州士族,但在他決定爲呂布效力,成爲呂布的軍師後,他的一切算計都將會以呂布軍爲主。這也算是這個時代的人們的一種“職業道德”吧。
陳宮的誇獎高順並沒有迴應,在他看來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好說的,下次再贏回來就是了,但輸了後還被人誇獎成精銳則讓高順有些難過。
高順的神情陳宮完全看在眼裡,呂布的這些部將在陳宮眼中也就是高順可以獨當一面,其餘人或可攻城拔寨、衝鋒陷陣,卻不能單獨領軍、鎮守一方。雖然他不太清楚呂布爲何不重用高順,但他既然當了這個謀主,就要爲主公進言,讓有能力者得以施展才華。
“高將軍,無菌雖爲精銳,然新敗於濮陽,無力再戰,若糾纏於陳留,曹操大軍開來,我軍則將和張邈一同玉石俱焚。爲今之計唯有不顧一切穿過陳留,經樑國去往徐州下邳。徐州被曹操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必會歡迎我軍。那時我軍就可借徐州之力恢復元氣,到時再交好徐州當地豪門世家,則可圖徐州爲主公之基,於曹賊乃至天下諸侯一較高下。”陳宮放棄了張邈,一心的爲着能信任自己的呂布打算着。
可憐張邈這位東平長者,爲了家族利益和朋友之義,放棄了另一個朋友(曹操),但在危難之時,卻沒有人去爲他考慮了。
高順聽了心中不忍,剛要說話就聽到呂布開口道:“曹仁數萬兵馬就屯於離狐、冤句,我軍疲憊,無力與之爭鬥,幸有張邈牽制曹仁,我軍當儘快通過,待安定下來,也可相助張邈一二。否則全軍覆沒下連報仇的人都沒有。”
高順身後的成廉悄悄的拽了拽他,高順也順勢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曹軍攻下濮陽後曹操就帶着人進了城,看着東城殘破的城牆,城上城下散落的屍體,曹操說道:“呂布卑鄙,陳宮陰險,使我濮陽百姓遭此劫難,軍士白白喪命,恨不能將其碎屍萬段,以消某心頭之恨!”
“主公,呂布、陳宮卻是可恨,然此時要緊之事乃安撫濮陽,乃至東郡,還要收復陳留,各種事務繁瑣,千頭萬緒間還需主公掌控大局。呂布、陳宮這等手下敗將待安定兗州後再收拾他們不遲。”荀彧對曹操說道。他身爲兗州的別駕,曹操的屬官之長,負責的就是兗州的政務,呂布入侵,雖因將士奮力抵禦,涉及的地域不多,但濮陽被呂布搜刮後再經此一戰卻已殘破不堪,若要回復昔日樣貌,所需衆多。他自然不能讓曹操只顧着追擊呂布而忽視正事。
曹操自然知道荀彧的想法,他笑着對荀彧說:“文若放心,某麾下又非無能征善戰之將,自不會越俎代庖的。”
“主公能如此想,自是兗州之幸。”荀彧聽得曹操不會親自追擊呂布,心中大爲滿意。
這時張遼在後面笑着說道:“文若先生一定是被繁瑣的事情跟嚇怕了,非要拉着主公一起去頂缸。”身邊的郭嘉則捂着嘴,低頭在偷笑。
“哼!你以爲都象你們一樣悠閒吶。”荀彧沒好氣的說道。
“別!我也忙得很,和他不是一路的,文若你可別把我也捎進去。”郭嘉急忙要和張遼劃清界限,免得落一個不務正業的大帽子。
“嘿嘿!文若先生這可就說錯了。這主公麾下職責分明,我乃武將,只管打仗,至於戰後的善後,嗨嗨,那就不是我的職責範圍了。”張遼嬉笑着迴應荀彧的話。
程昱看到張遼嬉皮笑臉就想好好管教一番,於是沉聲說:“你就不能來幫忙!”
“嗯……”張遼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道:“這術業有專攻,我這外行總不能去搶你們內行的飯碗吧。若我真過去了,當時候把事情弄得一塌糊塗,你們還不得把我活劈了啊!”
“你……你這傢伙……”程昱和荀彧被張遼的話嗆的說不出話來,只有不住的用手指着張遼,氣呼呼的在那裡喘氣。
郭嘉笑眯眯的說道:“兩位,千萬別爲這傢伙把自己身體氣壞了,他現在就是沒事找事,若真把他的話當真,二位就上他的當了。”
這時兩人也緩過氣來了,程昱氣呼呼的道:“叫你小子胡說八道!”接着大手一揮,照着張遼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張遼也不敢躲,只是縮着脖子,生生的吃了這一下。
荀彧一聲不響,只是在一旁微笑着看程昱教訓張遼。
但現在也是戰事剛剛結束,幾人也沒有多鬧,張遼又多捱了兩下後程昱就停了下來,他們可以在曹操的面前嬉鬧,但不會讓下屬看到。
在他們前面的曹操聽到他們停下來了,回頭說道:“如今濮陽既克,這安撫之事即爲首要,文若原先就負責兗州政務,一事不煩二主,此事自是文若來辦。只是呂布敗逃,實力尚存,若去了陳留,子孝的壓力就大了。”
郭嘉說道:“主公,呂布乃涼薄之人,濮陽戰敗,雖實力尚存,然我軍勢大,其絕不會相助張邈。我軍無需緊追不放讓其遠遁就是。若逼得緊了,或會使其狗急跳牆,反而不佳。”
“正是。呂布戰敗,必會投靠他人,但袁氏兄弟不會是他的選擇,留在陳留也是等死,司隸無人,荊州太遠,唯有徐州陶謙會因爲與我軍交戰而收留他。呂布必會從陳留向下邳方向前進。”程昱分析着呂布可能的選擇。
“嗯,奉孝、仲德所言極是。不過也不能讓呂布賊子太過輕鬆,當前我軍疲憊不堪,唯有文遠和五千將士因未曾投入戰鬥而能夠隨時出動,文遠就率這五千士兵前往增援子孝,並給呂布和張邈加加壓力。”
荀彧、張遼雙手抱拳一揖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