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中,劉表的州牧府議事大廳內,包括劉表在內的所有人全都是一臉的凝重。
無他!不過是劉磐帶着七千餘殘兵敗將回到了襄陽,並帶回了房陵失守的消息。
這個消息立刻讓襄陽城震動,更讓劉表等知情者震驚。此時他們也知道了曹洪出現在南郡的消息,那張遼身邊的真實兵力也被探明,一萬三千人實際對上擁有一座城池和十臺投石機的五萬兩千人,結果卻是人多者被打敗,僅僅帶回了七千人。曹軍的強悍已經超出了劉表等人的想象。此時新野失守的消息尚未傳到襄陽,否則劉表更加坐不住。
可是襄陽城因爲房陵、隨縣先後抽調出四萬人馬,結果回來的還不到一萬人,這對於襄陽城未來的防守並不是好事。同時南郡的戰況也讓劉表揪心,雖然龐統攛掇這黃忠提前趕到了江陵,但面對着新野、房陵、隨縣三個方向曹軍的壓力,劉表已經無力派出援軍了。
此時議事廳中的氣氛異常的凝重,似乎有凝固的傾向。劉表面容蒼老,卻平靜的毫無表情。他的身後兩側是兩位公子劉琦、劉琮,此時也是面帶憂容。
下首坐着的則是以蒯越、劉磐爲首的文武官員,雖然蒯越同樣面色沉重,但卻比吊着胳膊、包裹着腦袋的劉磐看上去輕鬆。
此時劉表不開口,沒有人會主動說話,劉表一意孤行的接受了孫權的反曹聯盟後,就已經讓荊州土豪和流亡文士們寒心了。沒有人願意打仗,尤其是實力懸殊還會使自己利益受損的戰爭。劉表安定荊州憑藉的並不僅僅是他的勇氣和智謀,也不是他的身份背景,他所憑恃的就是讓混亂的荊州安定下來的目標。如今他爲了自己的利益卻將讓荊州再度陷入戰亂,原本支持他的荊州集團棄他而去也就順理成章了。
劉表今日召集會議,爲的就是房陵失守。劉磐是逃回來了,可是蒯祺卻“失陷”在房陵城。劉表對蒯家的態度心知肚明,但還是想借此機會讓蒯越出招,哪怕僅僅是暫時的幫助,也比他自己一個人獨立支撐要好。
蒯越卻對劉表那期盼的眼神視而不見,房陵失守的消息他比劉表知道的還早,蒯軍早就派人向他通報了張遼的態度,一路暢通無阻的蒯家信使自然比劉磐這一路躲藏,還要收攏殘兵敗將的失敗者早到襄陽。
劉表現在距離衆叛親離也差不了多少,武將除了劉磐、李嚴之外,也只有王威、文聘、黃忠在履行自己的職責,文官方面更慘,除了伊籍這個山陽老鄉之外,其餘人根本就不再理會劉表,僅有韓嵩、劉先等人出於昔日的交情還能在表面上客氣一下。
一無所獲的劉表再衆人散去後便再也無法保持平靜,憤怒的他猛地從席上站起身來,卻頓時感到一陣眩暈。緊接着便雙腿無力,軟癱在席上。
劉琦、劉琮兄弟二人見狀大驚失色,一面扶起劉表,一面大聲招呼家丁去請郎中。一番忙碌下來,郎中給劉表的症狀做出了結論:心力憔悴,油盡燈枯。
劉琦、劉琮聽到此言,頓時失聲痛哭。劉表雖然未必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可是他卻始終爲自己的兒子遮擋着亂世的風雨。如今眼看着劉表病入膏肓,兄弟二人依靠着的大樹即將倒下,如何不讓着兩兄弟心中慌張?
一旁聞訊趕來的蔡夫人也暗自垂淚,他們夫妻雖然年歲相差巨大,然而劉表卻讓她感受到了丈夫那堅實的倚靠和男人的溫柔。如今那看上去總是那麼強大的丈夫突然倒下,蔡夫人心中也暗暗埋怨家族的冷酷和兄長蔡瑁的無情。
劉表暈倒的消息也立刻傳遍了襄陽城的大街小巷,這一回無論是大大小小的家族還是普通的百姓都已經清楚了,支撐荊州戰鬥的最後一根柱子也倒了,荊州就要變天了!
隨即從新野傳來的消息也讓這一共識得到了肯定,第一道屏障新野、穰縣陷落,第二道屏障筑陽、鄧縣、蔡陽實際上已經失效,襄陽城能依靠的只剩下自己的力量了。
在房陵城,張遼卻悠閒的很。在曹操大軍沒有接近樊城之前,他是不會離開房陵的。張遼擔心的是襄陽城會提前將各地兵力回縮,反而會增加最後攻打襄陽的難度。與其讓襄陽集合力量,倒不如讓他們散佈在外,被曹操主力依次消滅。
同時張遼也並非無事可做,房陵雖被攻克,但畢竟兩軍兵力數量是相差近三倍,曹軍同樣也有不小的損失。
截止攻佔房陵城,曹海的步兵旅陣亡士兵2314人,軍官陣亡爲軍候1人、軍假候1人、都伯3人、隊率7人、什長9人、伍長24人,共35人。重傷士兵743人,軍官2人。輕傷士兵2391人,軍官27人。六千郡卒雖然沒有參與攻城,但卻在追擊中損兵過半,荊州軍的拼死反擊讓申耽、申儀二人全部負傷,陣亡將士2843人,重傷512人,輕傷1349人,失蹤73人,申家的實力可謂元氣大傷。
在戰果方面,曹軍除了佔領縣城一座之外,在房陵一戰中攻擊殲滅荊州軍近兩萬人,俘虜荊州軍士卒共計一萬八千餘人,繳獲糧草近萬石,兵器、鎧甲不計其數。不過除了戰俘和糧草之外,曹軍對荊州軍的兵器、鎧甲實在沒什麼興趣,除了回爐打造農具之外,也想不出別的用處。
“將軍,我軍何時向襄陽進軍?”向張遼提出這個問題的除了曹彰、曹泰等年輕人之外便無別人。
張遼笑了笑,搖搖頭道:“我軍雖然勝利了,可是損失也達到了三成,如今真正能夠投入戰鬥的士兵不過四千餘人,你們覺得在主公大軍尚未抵達襄陽之前,我們這四千人能夠硬撼襄陽城中至少超過五萬人的大軍嗎?”
曹彰、曹泰等人被張遼這麼一說不禁低下了頭,他們也是因爲近期的戰果而興奮過頭,自家戰士的實力又遠勝荊州軍,這幫小子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見到他們冷靜下來,張遼暗暗點頭,但表面上卻依舊不給他們好臉色。“曹海當年與子廉一樣,都是好戰分子,如今他的脾氣依舊沒改。可是你們可曾看到這傢伙主動要求進軍襄陽?士兵的質量雖然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因素,但是數量同樣不能忽視。兵力差距過大,便是士兵質量再好,在進攻和野戰中依舊會吃大虧。”
曹彰等人從小便常常被張遼訓斥,如今也沒有什麼牴觸,倒是張遼說一句,他們便猛地一陣點頭,如同應聲蟲一般。他們這種舉動從小時候起便是這樣,也算是他們被張遼訓多了之後總結出來的應對之策。張遼看到這些小子們的樣子,也確實想起他們少年時的情景,心中也就沒有了多少繼續教訓他們的心思。
“好了,你們現在一方面是繼續跟着曹海學習如何統兵,一方面還需要你們暫時頂替傷亡的軍官將郡中事務管理起來。這也是你們親身實踐的大好機會,莫要自己耽誤了自己。子文留下,其他人都到曹海那邊去,他自會安排你們的。”張遼留下曹彰後,揮揮手讓其他人趕緊出去做事。
“姑丈……”曹彰不知張遼留下他的用意,有點擔心張遼是否要單獨訓他,心中忐忑,臉上也露出不安的表情。
“你啊……”張遼還真有好好將曹彰單獨訓斥一番的想法,若不是曹彰領頭,曹泰他們可沒膽子向張遼建議主動進軍。
看着曹彰不安的樣子,張遼突然間火氣全消。年輕人衝勁十足,他張遼當初在適應了環境之後又何嘗不是這樣?那時候草原上縱馬馳騁便是張遼心中最大的願望。經歷了近兩年的戰鬥生涯,經歷過勝利的喜悅和失敗的痛苦,張遼才漸漸成熟起來,從一個不通世事的學生變成了一個冷血無情的戰士。
“別心虛,我不準備就你攛掇曹泰他們的事情懲罰你。”張遼似笑非笑的看着因爲真相被揭穿而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曹彰,“荊州戰事眼看就要結束了,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張遼的問題讓曹彰一愣,隨即他便明白張遼是在提醒他要確定未來的發展方向。武將也有各自的優劣,同一個武將可能在不同的地區會留下完全不一樣的戰績。尤其是戰略思路並不強悍的猛將,讓一個北方的猛將鎮守南方,他一定會昏招迭出。就這一點而言,武將比文官更難做。
曹彰便有這方面的劣勢,他在戰術指揮上有着不俗的天賦,可是在戰略層面上他始終無法及格,不要說戰勝他的兩個兄長,即便是曹衝這個小傢伙也時常表現出戰略上遠勝曹彰的一面。雖說曹彰還有年齡的優勢,可是大局觀上的進步卻不會太大。與其不切實際的好高騖遠,倒不如穩妥的給自己先行定位。
想到這裡,曹彰擡起頭對張遼說道:“姑丈,侄兒想去北疆。”
張遼笑了,他其實也是給曹彰定位在北方。而且歷史上的曹彰就被曹操拜爲北中郎將,行驍騎將軍,征討烏桓叛逆。隨後又在漢中之戰後行越騎將軍,鎮守長安。這兩處皆是騎兵施展的優勢場所,這正好與如今曹彰的優勢相吻合。而且即便是以曹操的疑心,也不會對自己兒子有所懷疑。到了曹昂繼位後,也同樣不會有曹丕繼位時的那種悲劇發生。這樣一個曹家的猛將將會在曹昂和張遼的護持下避免歷史上三十五歲便英年早逝的悲劇,成爲漢末的另一個名將。
“好!”張遼微笑着點頭道:“荊州安定後,我便想主公進言,讓你去幽州鎮守代郡。同時我也會作書與子龍將軍,讓他對你多加指點。而且如今在北疆的馬超和陳到同樣也是實力超羣的將軍,而且最難得的使他們二人因爲性格上的截然不動而使得戰鬥風格也完全相反,你若是能悉心學習,揣摩推敲他們的特點,將其吸收並形成自己的風格,將來即便你不能與衛、霍和班超相比,也絕對可以勝過李廣、程不識,與那痛擊匈奴的蒙恬並駕齊驅!”
張遼的話讓曹彰興奮不已,漢武帝時期的衛、霍二將是何等的驚才絕豔,尤其是霍去病,更是數百年來漢將中的頭號人物。而曹昂、曹丕、曹彰三兄弟在對外方略上同時都繼承了其父曹操的強硬態度,張遼用蒙恬這樣一位將匈奴人驅逐出河套地區的名將來激勵曹彰,自然是事半功倍,效果極佳。
“多謝姑丈!”曹彰高興的向張遼表示感謝。這裡不僅有超越李廣、追上蒙恬的誘惑,還有能向趙雲、馬超、陳到這三位同樣在北疆名聲顯赫不亞於張遼的將領請教的喜悅。
就在曹彰正準備纏着張遼讓他先向自己講述一些北方作戰的注意事項時,屋外傳來的徐庶的聲音。
“將軍,龐德將軍有軍報送來。”
“江陵!”張遼聞言後心中的第一反應便是江陵戰況,他立時讓徐庶進來,結果徐庶手中的軍報。
展開軍報後的張遼臉色頓時多雲轉晴,這讓一旁的曹彰便是不用問也明白必然是喜訊。
果然,張遼看完軍報後笑眯眯的說道:“子廉不負衆望,如今已將江陵城團團圍住。雖然江陵城外他遇上了黃忠這個變數,不過令明那三千騎兵的趕到已經將荊州軍的兵力優勢徹底抵消。不過黃忠倒是經驗豐富,不與他們對陣,只是每日鬥將,如今魏延戰敗,張頜戰平,令明剛剛趕到,尚未與其交戰。不過他們確認了黃忠有不遜於龐德、子龍的武藝,如今就看他們如何解決這個對手啦!”
“黃忠不是一員老將嗎?怎麼會如此厲害?”曹彰不敢想象一個年逾六旬的老將如何能在魏延、張頜面前不落下風。
“這就是經驗。”張遼笑道:“若是讓那黃忠年輕三十歲,估計此人的實力應當能於溫候相當啊!”
曹軍上下都知道張遼最爲推崇呂布的武力,而且在經過濮陽一戰和許褚親自比試後,曹軍上下也都認同了張遼對呂布武藝天下第一的定位。如今聽到張遼竟然認爲黃忠若能年輕三十歲便能後呂布並列,怎能不讓曹彰吃驚?
“姑丈,黃忠乃是南人,豈能與溫候北地豪強相比?”曹彰心中頗有不服。
“哈哈哈!”張遼大笑道:“子文啊,你祖籍無論是譙縣還是沛縣,也都該算做南人。北方名將雖多,南方卻也同樣不遜分毫。莫要忘記,楚地名將何其多也,漢初名將多出與楚,霸王項羽更是溫候難以望其項背。何況黃忠乃是南陽人,已算接近中原了。”
曹彰一愣,不覺有些慚愧的撓撓頭。
“將軍,龐將軍報告中可還有一事啊!”徐庶這是突然開口說道。
張遼看了徐庶一眼,笑道:“我知道了,不就是子揚在黃忠軍中發現了龐士元嗎?這算不了什麼,自從我接到房陵城出現投石機的消息後,就已經知道臥龍、鳳雛的態度了。”
徐庶心中大驚,他沒想到張遼早就知道投石機與諸葛亮有關,可是他卻並不知道張遼究竟是如何只曉得,要知道,此事就連號稱“無所不知”的郭嘉的軍情司至今也並不知道。
曹彰不知道兩人究竟在說什麼,不過張遼卻讓他去通知蔣濟、曹海前來商議軍情。
打發走了曹彰,張遼對徐庶說道:“我知元直心中疑惑,不過諸葛亮岳父和妻子的才幹我早已知曉,若說荊州有人能夠復原投石機,除了黃承彥、黃月英父女二人,我想不出還有別人能做到這一點。何況根據情報,房陵城的投石機是在劉磐奉命鎮守房陵之前便運到的,聯繫諸葛亮與蒯祺之間的郎舅關係,也不難確定投石機原創者的身份了。”
“將軍,孔明和士元……”
徐庶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被張遼擡手打斷,“元直,我知道你與諸葛亮、龐統有同窗之誼,不過我也沒說要對他們如何。龐統的舉動明顯是個人行爲,龐家並未介入。但是默認總是有的。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龐家的代價是一定要付出的。至於諸葛亮,他並非荊州人,情報顯示其現階段也並未離開荊州,一直在襄陽城西的隆中隱居,是個聰明人啊!”
徐庶聽張遼這麼一說,吊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元直,”張遼繼續說道:“諸葛亮、龐統二人並非一定要與我軍爲難,只不過出於某種想法,他們希望能得到主公的重視並親自延請他們出山。這與你們主動出仕求職不同,頗有些春秋古人之風。這也是去年他們並未應允主公遣人發出的善意招攬原因。再加上諸葛亮本身就有獨攬大權的慾望,龐統也因爲相貌而心理異常敏感,所以註定了他們不會走正常的出仕之途。反正他們的努力也無關大局,而且有荊州龐家和琅琊諸葛家作爲後盾,主公即便知道了也不會介意最多一笑了之。至於他們二人的未來……龐統那邊我自然可以親自登門踢主公招攬,此人權力慾望不強,確實是一個接替奉孝、文和的最佳人選。諸葛亮嗎……”張遼說道這裡不禁搖搖頭,一個和曹操有着同樣慾望的人,張遼確實不知道如何應付。
徐庶沒想到張遼對諸葛亮、龐統的認識毫不遜於他這個二人的同窗好友,震驚之餘也感到張遼對二人確實沒有惡意。念及張遼對諸葛亮的評價,徐庶也默然不語了。
“算了,這些事情還是留待平定荊州後再說。不過倒是可以再進軍襄陽時順道探望一下那位臥龍先生啊!”張遼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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