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那個把她壓在身子底下喘着粗氣的男人是他嗎?那個在她耳邊說着綿綿情話的男人是他嗎?
他不是說今生最愛的就是她嗎?怎麼現在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這種“貨色”?
在他眼裡,自己是那麼地不堪嗎?
她可是清清白白的身子給了他的呀?
顧梅娘眼淚汪汪幾欲暈厥過去,癡癡呆呆地望着李三公子,半天都不能言語。
李三公子卻懶得理會她,徑自奔向了他的父親——癱在地上的李大官人那兒,一邊仰着脖子嘶聲吼道:“爹,爹,誰打的?告訴兒子,定要叫他有去無回!”
李大官人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指指向顧章,嘴裡卻哼哼唧唧地說不出話來。
李三公子血紅着眼睛狠狠地瞪着顧章,卻對顧梅娘罵道:“好啊,賤人,還帶了人手過來打我爹!來人啊,今兒來的一個都別放掉,給我往死裡打!”
話音剛落,院子裡就呼拉拉地涌進了一羣拿着棍棒的粗壯大漢,把顧章和顧梅娘團團地給圍在了中間。
顧梅娘一雙淚眼定格在那個面容猙獰的男人身上,心不知道碎成了幾瓣兒。
李大官人父子倆壓根兒就沒有把顧章這個新晉的將軍給放在眼裡,他們京裡有人,如今是顧章這人打到自己家裡來,他們怕他做什麼?
於是李三公子一聲招呼,那些家奴的棍棒都對着顧章打了過去。
爲了顯示自己的誠意,顧章並沒有把親兵帶進屋裡來,都打門口那兒候着呢。
庭院深深,那些親兵也不知道里頭髮生了什麼,自然不好進來。
如今十幾個壯漢手持棍棒衝了進來。把顧章和顧梅娘兄妹兩個圍得密不透風,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顧章一雙璀璨的眸子立即射出狼一樣的狠厲,這些人他還真是沒有放在眼睛裡。想當初和胡人廝殺的時候,比這更可怕的場面都見過呢。那些胡人茹毛飲血的,比起這些人來不知道彪悍了多少!
他把顧梅娘往身後一拉,讓她背靠着牆,自己則慢慢地伸出拳頭來,冷冷一笑。
李三公子頭一甩,那羣漢子就拼了命地朝顧章揮去。
砰得一聲,棍子打在顧章去格擋的左胳膊上,發出巨大的撞擊聲。嚇得顧梅娘閉上了眼睛,心裡悔恨萬分:哥哥的胳膊是不是斷了?要不是爲了她,哥哥也不會吃這個虧!
誰料到接着就是一聲慘叫,又把她嚇得瞪大了眼睛。莫非哥哥被人給打中了?
她縮在顧章的背後,並沒有看到前面是什麼情況,只是覺得那具高大堅實的後背穩穩地,一點兒顫抖都沒有。
莫名地,她就放了心。
壯漢的棍子敲在顧章的胳膊上,只聽邦的一聲就被彈了回去,震得他虎口發麻。頓時就愣在了那兒。顧章欺身而上,一把就揪住那人的胸口,手一鬆。那人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輕飄飄地從屋裡飛到了門外。
那聲慘叫就是那壯漢落地時喊出來的,當時摔在了地上就動彈不得,也不知道是否還活着。
而此時的顧章,脣角含笑,眸中嗜血,慢慢地朝圍着的壯漢們逼近,就像是地獄裡的修羅一般。
“上,大家夥兒一齊上。不信他是銅頭鐵臂!”李三公子急眼了,狠狠地吼着。
家奴們壯着膽子發一聲喊。那十幾條棍子齊刷刷地都朝顧章劈天蓋地地打來。眼瞅着顧章爲了護着妹妹站在那兒不敢動彈,那些人心裡暗喜:這下子不死也得打愣了吧?
可棍子落下去。卻發現一點兒聲響都沒有,旋即就打在了地面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脆響。
明明站在中間的那個高大的男人卻不見了蹤影,只餘一個面色發白渾身發抖的姑娘站在那兒。
他們都沒有看清那男人是怎麼消失的,就聽身後低低一聲冷笑,就有兩個人哇哇大叫着被人揪着後領口給扔了出去。
還未待他們轉過身來,又有兩個人從窗口給摜了出去。
十幾個人,連顧章身上的衣角都沒有摸着,就一連被扔出去五個了,剩下那七八個面面相覷着誰也不敢上前了。
顧章嘿嘿笑了一聲,睥睨地盯了一眼地上攤着的李大官人,口氣輕鬆無比,“就這些三腳貓的功夫,也想在我面前顯擺?還是回去再練十年八年吧。”
渾然不把這些人給放在眼裡,那高傲孤冷的樣子,震得李家父子目瞪口呆。
顧章卻輕鬆地拍了拍手,飛起兩腳,又踢倒了兩個壯漢,剩下的幾個呼啦啦都擠到了門口,嚇得面色發黃,兩股作戰。
顧章搓着手走向顧梅娘,頭一偏,對着李三公子努了努嘴,“你打算怎麼辦?把這小子修理一番還是打死?”
佔了他妹妹便宜還想吃幹抹淨不認賬的混蛋,絕不能輕饒了他!
顧梅娘癡癡地盯着李三公子,囁嚅着嘴脣什麼也說不出來。
李三公子已經見識到顧章的神力了,聽顧章這麼說,早就嚇得身子發軟,聲兒發顫了,連滾帶爬地就去抱顧梅娘大腿,“梅娘,梅娘,你快跟你哥哥說說,別打我好不好?我很快就要娶親,他這一打我怎麼能做新郎官兒?”
李三公子這副嘴臉這樣無情的話,讓顧梅娘從心裡直想發吐。難道在他眼裡,自己真的一點兒分量都沒有嗎?
既然沒有她,當初爲何要這麼對待她?
淚盈於睫,顧梅娘啞聲嘶問,“我算什麼?在你心裡,我什麼都不是嗎?”
手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似乎能感受到裡面小生命的驛動,顧梅娘慘笑,身子抖得像是風中的落葉。
“梅娘,梅娘,是我不好。你要是願意,我認下你腹中的孩兒可好?等我娶了白家小姐,就納你爲妾!”李三公子急切地說道。喉結因爲緊張滾動得很快。
見顧梅娘板着一張臉不爲所動的樣子,他以爲自己的話還不夠有力度。趕緊又加了一句,“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不讓你再吃一點兒苦!”
顧梅娘終是閉了閉眼睛,無力地垂下了雙手。
“滾吧你!我妹妹豈能給你這種人渣做妾?”顧章上前一腳踢翻了李三公子,拉着顧梅孃的手就往外走,“和這種畜生費什麼話?”
身後,李三公子抱着肚子嘶吼着,“我們京裡有人。到時候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京裡有鬼我也不怕,先打死你這個鱉孫再說!”顧章氣得折返回來,又是一腳踢中了那傢伙的心窩,那傢伙兩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李大官人撲在了兒子的身上,哭天搶地地嚎着,“殺人了,快來人啊,報官啊,殺人啦!”
院子裡被扔出去的家奴們兀自躺地上爬不起來,大門口那有幾個。卻攝於顧章的威勢不敢上前,就任由顧章大搖大擺地打了人出了門口。
上了車,顧梅娘就一頭窩在角落裡嚶嚶地哭了起來。顧章則面色冷然地望了李家一眼,帶着人馬怒龍般遠去。
兩日後,顧章帶着顧梅娘風塵僕僕地趕回了三元堂,一進門就直奔手術室而去。
蘇若離迎了出來,見顧梅娘一副蔫頭耷腦的樣子,知道已經傷過心了。
也不多言,只是瞅瞅顧章鬍子拉碴的臉,心裡有一絲隱痛。
顧章爲了妹妹,到底付出了多少啊?
希望顧梅娘能懂。
“離兒。給我妹妹做吧?”顧章的聲音沙啞裡透着疲憊,彷彿經歷了滄海桑田一般。
“你妹妹答應了?”蘇若離公事公辦地問道。這事兒可得當事人同意,不然折騰起來她受不了。
顧梅娘面色青灰。終於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蘇若離,“想通了,不要這個孩子了。”嘴裡說得決絕,可那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那好,到前廳裡交錢去!”蘇若離刷刷地大筆一揮,寫了一張條子遞給了顧章,“消毒費,手術費,住院費,加在一塊兒一千兩!”
還未等顧章答應,顧梅娘就面色大變尖叫起來,“什麼?你搶銀子啊?”
“愛做不做,搶銀子也是要本事的!”蘇若離不屑地睨她一眼,“有本事你也去搶啊?”
碰上這麼個傻妞,不宰白不宰,與其讓顧章把銀子花在這不着調兒娘和妹妹身上,還不如讓她賺了得了。
本來一路批發勞累的顧章累得都快要站不穩了,聽了蘇若離的話,不由咧嘴笑了笑。
別說一千兩銀子了,就算是一萬兩十萬兩,他所有的一切,他都樂意交給她。
親暱地瞄了一眼板着臉嚇唬顧梅孃的蘇若離,顧章朝她斜斜地飛了一個媚眼兒,嚇得蘇若離下筆如有神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這人,啥時候變得這麼騷裡騷氣的了?
顧梅娘本來傷心欲絕心如死灰的,如今被蘇若離的這一千兩銀子給氣得咬牙磨齒的,恨不得上前把蘇若離給掐死。
蘇若離卻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手,經過顧梅娘身邊時,拍了拍她的肩頭,“還加上保密費啊。”
見顧梅娘睜着一雙水汪汪懵懂的大眼不解地看着她,蘇若離湊近了她的耳邊,“你想想啊,你找哪個大夫做去,將來都有可能傳到外面!那時候,你一個閨閣女子的臉往哪兒擱呀?你大哥也不可能天天跟着你身後給你收拾的。”
顧梅娘這才明白過來,想要罵她一頓,卻怕待會兒她在自己身上做什麼手腳,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她切掉一個零件可就完了。
儘管一張臉氣得通紅,卻還是不得不忍氣吞聲地低了頭。只是那眸中的厲光卻更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