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副將只覺得一肚子的心事在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了,渾身從上到下無不舒暢。一邊就做了個請的手勢,“老弟,你看,這李大人想是不勝酒力,竟然睡着了。”
又像是忽然發現了一雙繡鞋一樣,啊地大叫一聲,“怎麼還有女子的繡鞋?莫非是李大人……”言下之意很明顯。
他說着話兒的當兒,就在留神顧章的表情。
顧章卻滿不在乎地就要往外走,“既然李大人歇下了,那屬下改日再叨擾大人吧。”
“哎,哎,顧老弟,且不要急不要急。”胡副將拉着顧章的胳膊不鬆,嬉皮笑臉地努着嘴兒,“這李大人也着實不像話,竟在老胡屋子裡胡鬧,老胡也得替大帥管管纔是!”
一副長輩的口吻,讓顧章倒是不好走了。他抱着胳膊,看好戲一般笑着,“只是打擾了大人的好夢,怕是不會高興啊。”
“那有什麼?不過一個小丫頭而已,又不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胡副將老神在在地搓着手往榻邊走去,嘴裡吆喝着,“李大人,該起了,顧老弟來了,咱三個湊一堆兒喝幾盅!”
話音剛落,他蒲扇般的大手就撩開了天青色的帳子,臉上的笑容在看到裡頭的一幕時,就凝固在了臉上。
“大人背上傷還未好,不適應喝酒了。”裡頭偏身坐在牀沿上的蘇若離笑吟吟地調轉頭來,細聲細氣地說道。
“你,你們……?”胡副將只覺得自己的舌頭打結,不會說話了。
“我們怎麼了?”李扶安披了外衣,不緊不慢地坐起來,“我背上的傷一直都是蘇姑娘治的。這個城中也沒有比蘇姑娘醫術更高明的人了,莫非胡大人認爲這有不妥?”
胡副將一直木木呆呆地站那兒,聽了這話。他腦子也倒靈光,忙堆起了滿臉的笑容。“沒有,沒有,老胡當然不會認爲不妥!”
眼珠子轉了轉,他又瞄向顧章,“我和顧老弟還以爲大人看上了哪個丫頭了呢。”
“我李某人光天化日在你的房間了就和丫頭苟合?”李扶安點着自己的鼻子,氣極反笑,“是大人太過小看我還是我李某人太濫性?”
要不是離兒給他一顆解藥,這時候自己還不知道出什麼醜呢。這輩子。敢算計他李扶安的人還沒生出來吧?
李扶安面上籠了一層黑雲,慢慢地逼近胡副將,臉上帶着少見的嗜血。
他自來給人的感覺都是溫和典雅的,即使在城樓上帶兵阻敵,也是一個書生模樣,再加上他本就長相清俊,怎麼都不會把他和一個嗜殺冷酷的人聯繫到一起的。
只是此刻的他,已經被人觸動了底限了。今兒要是離兒沒有解藥沒有防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亂子來。
他喜歡離兒不錯,但是他從不屑於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wωw_ тт kān_ ¢ ○
對於胡副將的齷齪心思。他只有唾棄的份兒。
眼看着胡副將在他的進逼下,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再往後退就無處可退了。
那傢伙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想起身後還站着顧章,忙急急地對顧章架橋撥火,“顧老弟,你看看,我怎麼也沒想到蘇姑娘會和李大人一起,不過是瞎忖度了一番,李大人還就氣上了呢?”
“是嗎?”顧章清越的聲音裡帶着一股寒涼,不同於李扶安臉上的嗜殺,他一派喜笑顏開的樣子。帶着一點兒吊兒郎當,“我家娘子的命是李大人救的。她給李大人治傷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況且……”
顧章說到這兒,倏地往前一傾身子。貼近了胡副將的臉,“不是你讓小丫頭去叫我家娘子的嗎?”
他眸中帶着點點寒光,像是冬日裡的星子,散發着逼人的涼意。
蘇若離脣角含笑衝他點了點頭,這傢伙,終於不再“賤內賤內”地叫着了。孺子可教也!
李扶安此刻也逼了上來,和顧章兩個一前一後把胡副將給夾在了中間,一把攥住了他的領口,從臨牀的鎏金銅爐裡拽出一把還未燃盡的檀香來,朝胡副將臉上戳去,“這是什麼?你爲何要在牀底放紫茉莉?你是不是聽離兒說了紫茉莉和檀香在一塊兒能催情,就想讓我試上一試?”
正燃着的香戳中了胡副將的腮幫子上,灼得他哇哇大叫,“大人快鬆手,快鬆手!”
掙扎着就想去把臉上的香給扒拉開,卻被顧章從身後把兩隻胳膊給一別,像是被鐵鉗子給夾住一般,再也動彈不得了。
“你們要幹什麼?告訴你們,我可是朝廷大員,傷了我,小心你們的腦袋!”事到如今,胡副將生怕這兩個小子手上沒有輕重,只得沉下臉來嚇唬他們。
“是嗎?我倒是要看看我的腦袋是不是長得牢靠!”李扶安修長的雙眉往上一挑,朝顧章笑道:“老弟,今兒這老東西差點兒讓我着了道兒,害了離兒。這一招兒真是太狠毒了,想讓咱兩個拼個魚死網破,他好來個漁翁得利啊!”
顧章手上用了些力氣,冷哼一聲,“他的齷齪心思可不是一日兩日了,當日要不是我,他還能站在這兒一肚子的壞水兒,早知道就該一刀結果了他纔是!”
胡副將一聽這話,嚇得腿肚子都在顫抖。怎麼這兩個小子話裡話外似乎都是要結果了他啊?
他只好梗着脖子吼了一聲,“你們兩個活得不耐煩了,還不趕緊着放開我?告訴你,若是敢傷我一根汗毛,我有本事把你們的牛黃狗寶給掏出來!”
“哼,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顧章冷笑道,“就你這剛愎自負吃裡扒外的傢伙,也配說這個話?”
手上使了一些勁兒,聽得見胡副將胳膊發出的咔咔聲,他疼得跟殺豬一樣叫起來,一張黑紅的臉也漲得跟豬肝一樣。
“你們,你們想造反嗎?要是讓大帥知道,饒不了你的!”他聲嘶力竭,希望這些話能嚇住顧章和李扶安。
“你說,大帥要是知道你爲了個人面子不惜讓胡人殺了下屬,你猜大帥會怎麼做?”顧章貼近他耳邊,一字一句地說着。
蘇若離和李扶安不由動容,怪不得胡副將這傢伙設了這麼一個局呢,原來他和顧章之間還有這個過節啊?
看來,他很忌憚大帥,不敢讓大帥知道他對顧章曾經做過的事情。
也是啊,本來就是大敵當前,他卻還生出這樣的心來,因爲屬下下了他的面子就起了殺心,這度量也實在是太小了吧?
瞭然地衝顧章一揚眉,李扶安朗聲朝外頭喝道:“來人!”立馬就進來兩個膀粗腰圓的大漢來。
李扶安一點面前的胡副將,“這個人暗中勾結胡人,想滅了我們清泉城,把他下到大牢裡!”
兩個粗壯的漢子立時就老鷹撮小雞一般把胡副將拎下去了。
“怎麼?還要留他一命?”顧章有些不滿,“這人心胸如此狹窄,今兒又在我們這兒吃了虧,若是留着他,還不知道以後會生出什麼幺蛾子來?”
“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李扶安冷冷地瞥了顧章一眼,已是往外邁步,“倒是你該想想怎麼好好對待蘇姑娘了。”話未完,人已遠去,徒留下餘韻悠長的聲音。
過了兩日,就傳來胡副將畏罪自殺的消息,顧章和蘇若離方放下了一顆心。
胡人圍城數日,城中糧草嚴重不足,出城求援已迫在眉睫。
城中藥材奇缺,做炸藥的材料早就用完,更是急需人馬出城。
李扶安和顧章商量了一下,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顧章帶人出城去大帥營帳求援,一路則由傷剛好的李扶安帶着人馬到清泉鎮採買藥材和炸藥原料。
城中則有李扶安的心腹守着。
二人在月黑風高的半夜,已是結束停當,帶着人聚集在縣衙門大院子裡。
蘇若離聽說了這事兒哪裡能睡得下?誰都知道此去兇險萬分,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回來!
可是坐以待斃也是死路一條。
她把自己這些日子配製的各種迷藥毒藥一股腦兒都裝好了,分門別類地用小口袋盛了,又把剩下的簡易炸彈拿了十來個,分別交給顧章和李扶安兩個,眸中已是淚光閃閃,“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遇事不要蠻幹,多想想計策!”
當着那麼多人,顧章和李扶安縱然心中有萬千不捨,可是爲了家國大業,爲了一城百姓的生死和大周的存亡,也只能忍痛別過,收了東西帶了人馬如風而去!
好在過了一天,將要天黑時,城門樓上就傳來驚喜的聲音。
不僅李扶安帶着藥材回來了,連顧章都搬來了救兵。雖然僅有胡人的一半還不到,但那股強悍之氣,也足夠令胡人聞風喪膽的。
幾路人馬匯合,衝進了清泉縣城。帶了糧草,讓死氣沉沉的清泉縣城總算是歡騰起來。
蘇若離忐忑地等在縣衙後院裡,一天都難以心安。
大帥營帳也只不過百多里路程,顧章騎快馬一個來回也就三四個時辰,可是就怕遭遇上圍城的胡人,萬一殺不出去就麻煩了。
李扶安那一路也不輕鬆,雖然顧章出城時,能吸引胡人過去,奈何胡人人數太多,何況李扶安還要載重,更是艱難。
這兩個人,若是哪一個失了手她都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