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安哪裡知道自己妹妹把自己的心思一股腦兒都給和盤托出來了?
他還和大哥李從武死皮賴臉地纏磨着怎麼想個法子讓蘇若離免於入宮,嫁給他呢。
可是這畢竟事關皇上,在和皇上爭女人,李從武縱算是手握兵權的統帥,也不敢爲了弟弟出這個頭啊。
權衡再三,他只能先穩住李扶安,回府和爹孃商量。
李扶安自然也跟着回府,這事兒再也不能藏着掖着的,總得先讓家裡的長輩知道才行。何況,這不僅僅是他的個人問題了,還關係到這個家族的命運呢。
這一日,傍黑時分,弟兄兩個從京郊大營裡趕回誠國公府。
甫一下馬,門口就有守候的家人趕緊迎了上來,牽馬的牽馬,引路的引路,前後簇擁着兩人浩浩蕩蕩地往府裡走去。
迎面就急匆匆地轉出一個老嬤嬤來,先給李扶安兄弟行過禮,如蒙大赦一般地鬆了一口氣笑道:“兩位爺可算是回來了?老夫人和夫人都在明安堂等着呢,趕緊過去吧,這會子宴都擺上了呢。”
李扶安和李從武兄弟倆對視了一眼,不知道這老夫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李從武卻有些猶豫,問身邊的家人,“國公爺回來了嗎?”國公爺就是他和李扶安的父親。
家人忙垂首恭敬答道:“國公爺早就回來了,這會子也在明安堂呢。”
一家人都聚齊了?
這是有大事的前奏啊?
兄弟倆暗自驚訝,不過一想這樣也好,省得一個個地跑腿去說了。
兩兄弟心剛安定,家人又冒出一句,“連大姑奶奶和姑爺也來了。”
大姑奶奶李蘭馥嫁給了長安侯的嫡次子,那一次在清泉鎮上蘇若離大半夜給那貴婦的孩子看病的就是她的兒子——郭鑫。
算起來。蘇若離和誠國公府還算是頗有淵源的了。
只是蘇若離並不知道罷了。
李扶安兄弟到了明安堂的花廳,就見那張黑漆嵌蚌的大理石桌面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上首坐着李老夫人,下首誠國公和李夫人對坐相陪。對面。李從武的夫人和李蘭馥夫妻打橫坐着。聽見動靜,一衆人都回過頭來看着他們。那種奇怪的眼神,盯得他們渾身發毛。
“可算是把你們給盼來了!”李老夫人熱絡地招呼着兩個孫子,“來,從武,坐到你媳婦身邊。扶安,跟着祖母坐……”
還未等誠國公開口李老夫人就替他做了主,兩個孫子見過禮之後,各自坐了下去。
李從武夫人就用一雙極漂亮的丹鳳眼斜睨了李從武一眼。悄聲笑道:“祖母今兒個可是高興地很!”
李從武也低了頭和她咬着耳朵,“祖母什麼事兒這麼歡喜?”家裡似乎好久都沒有這麼歡快了,李從武不知道什麼事情還能驚動年事已高的祖母!
“當然是二弟的事兒了。”李從武夫人笑嘻嘻地低聲道,“反正是好事兒,二弟想來也是極其歡喜的。”
能讓李扶安歡喜的,那該是什麼事兒呢?
李從武好奇地擡了頭去看李扶安和祖母,就見老太太已經把李扶安的手給攥在了自己褶皺滿滿的手心裡,笑得見牙不見眼,顯得更加慈祥,“安兒呀。瞧瞧你這孩子,有了心上人也不跟你父親和你娘說?這麼好的事兒怎麼還藏着掖着的?”
李老夫人快人快語,着實讓李扶安有些受不了。畢竟這是自己的私事。就這麼讓祖母給擺上桌面來說,頭一次陷入情網的李扶安還是有些臉紅。
好在他這些年曆練了不少,旋即就斂去了羞意,笑道:“祖母真是耳聽八方眼觀四路啊,孫兒什麼事兒都瞞不過您老人家!”
“呵呵,你祖母日日操心你的婚事,這等事情怎能夠瞞得住?”李夫人打趣着他,眼裡滿是慈愛。
李扶安眼窩一熱,有些感動。低低地叫了聲“娘”,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李從武見祖母和娘只顧着高興。不由把心裡的擔憂說了出來,“祖母。爹孃,二弟的事兒跟我提過。若是尋常女子也就罷了,只是如今卻有些棘手!”
他搓了搓手,面色爲難地望着他的父親誠國公,“爹,您也知道當今皇上是個花花性子,他看上了誰,哪裡肯罷手?我們家已經夠惹人注目的了,若是再和皇上爭女人……?”
李從武攤了攤手,有些無奈地哂笑。
卻被李老夫人一口給打斷,“你別在這兒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我們安兒好不容易有個心儀的女子容易嗎?皇上後宮裡什麼樣的女子沒有?怎麼就成了安兒和他爭女人了?”
李老太太出身名門,嫁進武將世家,浸淫地久了,身上自有一股子跋扈氣質。
舐犢情深的霸道,倒是讓李從武左右爲難起來,不由把眼神投向了到現在都一言未發的爹——誠國公!
誠國公如今只在家裡頤養天年,侍奉老孃,打仗的事兒都交給了小輩。只是那被風沙浸染的古銅色的皮膚依然如昔,高大的身軀坐得筆直,一絲不苟,給人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覺。
和大兒子對視了一眼,誠國公默默地別開了眼睛,看了一眼老母親和幼子,慢騰騰地說道:“老大擔憂的有道理,這樣的事兒,除非皇上放手,否則,安兒絕不能心存妄想!”
“爹……!”李扶安痛呼一聲,不由辯白道:“可是離兒並不想入宮,皇上總不能強人所難吧?”
李老夫人和李夫人目光俱都霍的一跳,瞧瞧,這離兒都叫出口了,可見這孩子對人家姑娘該有多上心了?
誠國公面對自己幼子那張心痛的臉面不改色,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敲着大理石的桌面,慢條斯理地說着,“人家是皇上,說的話就是聖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一個女人?”
這說的是事實,可是李扶安年輕氣盛,哪裡會服?急得額頭上的青筋暴露,終於起身怒氣衝衝地道:“皇上也不能這麼爲難臣下!臣下可以爲皇上拋頭顱灑熱血,他總不能連臣下的女人都要搶吧?”
也是急了,李扶安才說出這一番話來。平日裡,他在誠國公面前倒是規規矩矩的,哪有這樣失態?
誠國公相當詫異地瞥了自己的幼子一眼,不由樂了,“目前那女子好似跟你沒什麼關係啊?”
既然沒什麼關係就談不上人家皇上搶奪臣下的女人一說,李扶安怎麼會想不到?
臉騰地一下紅了,他轉身就對李老夫人跪了下去,“祖母,孫兒求您老人家成全,孫兒要娶蘇姑娘!”
他目光堅定如鐵,讓李老夫人一直懸着的心就沉了下來,連連點頭,“好,好,這是天大的好事兒,祖母怎麼可能不成全?”
像是怕誠國公阻撓一般,李老夫人又拿眼瞪着兒子,“這事兒你不許插手,我老婆子說了算,若是將來皇上怪罪下來,只管拿了我老婆子問罪!”
“娘,瞧您這話說的,兒子豈是那種賣母求榮的人?”誠國公一見母親較了真,立馬坐不住了,上前就給李老夫人捏胳膊捏腿兒的,狗腿得連李扶安都看不下去了。
“嗯,這還差不多!自家孩子喜歡的只有成全的哪有往外推的?”李老夫人甚是滿意兒子的態度,臉上又露出慈祥的笑容。
“聽說那姑娘是個沖喜的,後來被婆婆給休了?”誠國公趁着母親高興的當兒,趕緊提醒着。
李扶安的眸子就閃了閃,沒想到自己老爹竟然打聽得這麼細。
這一來,連李老夫人也愣住了,先前聽孫女李蘭馨說過,這女子拋頭露面行醫坐診的,她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孫兒能看上的還能差到哪兒去?
只是沒想到還有這一遭兒。
孫兒豈能娶一個別人家不要的破鞋?
李老夫人就拿眼直直地瞪着李扶安,臉上已是一片鐵青,“安兒,天下的好女子千千萬萬,你怎麼獨獨喜歡上一個被休的棄婦?她多大年紀了?既然嫁過人,比你還大吧?到底有什麼奇特的地方迷住了你?”
李扶安被他祖母給問得有些暈頭轉向,別看這老太太眼看着快八十了,腦子還這麼靈活好使呢。一句話就讓她給問出這麼多的問題來!
只是李扶安也不是個吃閒飯的,自有兩把刷子,只是嘻嘻地笑着,“祖母,孫兒的眼光您老人家還信不過嗎?那女子是被她那不着調的婆婆給休掉的,如今她那沖喜的夫君還後悔不跌,日日死賴在她那兒求她再嫁給他呢。孫兒要是晚了一步,這姑娘可就做不成您孫媳婦了?”
頓了頓,李扶安有些羞赧地又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兒給說了,“蘇姑娘今年才十四歲,沖喜那年十二歲,年紀太小沒有和夫君圓房,到如今,還是處子之身呢……”
在他眼裡,蘇若離清清白白的一個女子,哪裡能讓祖母說她破鞋啊?
李老夫人上上下下下死眼打量了李扶安幾眼,彷彿才知道李扶安說的是真話,半天才點頭,“既然是你喜歡的,出身低些也無妨,反正也不打算讓她做宗婦!”
李從武是長子,將來李家的宗婦是他夫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