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諸位認爲,姜時戎不能威脅我們?”
虛月宗主在衆人目光注視下,緩緩站起,神情平淡,慢條斯理道:“諸位只知姜時戎武脈超凡,乃九州人仙中實力最強的幾人之一,卻不知他命格極大,乃今古世界真正的主角!”
“世間主角!”
虛月宗主話落,滿座皆驚。
“我承認姜時戎實力強大,能在今古時代成就如此境界力量,着實罕見,可你說他是世間主角,是否有些言過其實了!”
古族站起一人,高冠長鬚,仙姿飄渺,乃中古勢力天宮島島主。
他有些不屑道:“此人愚忠頑固、沽名釣譽,雖爲今世理學大家,卻有兩套標準評斷世間,虛僞自大,空有勇武,卻無真正雄心!”
“不錯,他愚忠於司馬皇族,並無自我,否則以他之力推翻大周易如反掌!”
“只要司馬氏族殘喘人間,姜時戎就不可能擁有割據一州的契機!”
“九州之爭,根本不在個人的實力強大,而是氣運之爭!”
有古族紛紛響應天宮島主。
“時勢造英雄,亂世出帝王!”
虛月宗主對衆人的反駁,並不在意,只是平聲道:“若亂世不降,此人至死都是司馬皇族的一頭護國之獸,但時勢造化,卻最終會將他推至世間頂點!”
“不瞞諸位,我虛月小宗之所以能夠安然自中古末年倖存到了今日,依靠的都是祖上傳下來的一門望氣秘術!”
虛月宗主三指捏起,舉至額頭,平直橫拉,嘩的一下,虛空好似幕布一樣被他拉開,顯現出一副九州四域形狀輪廓的畫卷。
“這是……”
很多古族都驀然起身,不可思議的望向憑空出現的畫卷。
畫卷中,除卻中州的區域輪廓黯淡無光以外,其他八州四域,皆有不同的光芒,接連綻放。
光芒中還各自映射出宛若真實存在的真龍、鉤蛇等氣運之像。
而輪廓黯淡的中州區域,此時已經被周圍八州升起的氣運之勢完全壓制。
不過在盛京城所在的位置,卻有一道紅光沖天而起,越來越盛,旋即如爆炸一般,瞬間擴張至整個中州。
光芒沖天,一下子就將八州四域的氣勢全部壓制下去。
而紅光之中,更有一尊偉岸神人顯現,金冠帝袍,看起尊容竟與大周鎮武侯姜時戎,有八九分神似之處。
“這副九州氣運真像,是我在中古末年以極大的代價,推演而出萬載後的今古格局圖!”
虛月宗主淡淡道:“無論八州四域何人爲主,中州註定是要被姜時戎掌控的,他是這一世的真正主角,其勢之強,最終甚至能吞併中州鼎器,以自身鎮壓中州,化爲中州圖騰。”
“虛月宗竟有這等望氣秘術,實在令人意外!”
“可是……我觀這副今古格局圖,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有人震驚不已,也有人面露疑色,眉頭緊皺。
“是八州四域被掌控的順序!”
輪迴宗主發現了問題,指向格局圖道:“按照圖中所呈現的瞬息,莽州最先被掌控,隨後是雲州、瓊鯊、蠻州、瀚州、亂葬……
“可現在的九州格局,卻是涼州最先被姜離所得,之後卻是瓊鯊、亂葬、瀚州、十萬妖山,這與格局圖呈現的順序,完全不一樣!”
“虛月宗主,你這望氣之術……”
聽得輪迴宗主之言,更多的古族強者也全都醒悟。
若非他們此刻暫時寄居在武應府,只怕有人已經忍不住冷笑出聲了。
“諸位見諒,我這九州格局圖,與現今世界變化確是完全不同!”
虛月宗主神色依然平靜,甚至將古族強者並未發現的問題,也一併指出,“其實,不僅僅是九州四域被掌控的順序不一樣,甚至掌控者也完全不同。
“我前些時日,曾親自前往涼州、瓊鯊、亂葬、瀚州,施展望氣之術,已然感受到了其中的差別!”
一衆古族強者聞言,臉上驚異之色更濃。
難道虛月宗主向他們展示格局圖,只是爲了證明自己的望氣秘術不準嗎?
“我知道諸位心中的疑惑!”
虛月宗主收起格局圖,面色格外凝重:“其實並非是我虛月宗望氣秘術失誤,而是有運勢之外的存在出手,干擾了原本軌跡運行!
“此人或許也掌握了某種推演秘術,提前察覺到了九州四域歸屬,從而在其中謀劃佈局,並最終攪亂了所有的軌跡,讓九州世界的局勢演進,走向了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結局!”
“世界運行軌跡可以被更改?”
絕大部分古族強者,並不太相信虛月宗主之言,但也有人心頭猛跳,慎重對待。
“當然可以被更改,若不然最後加入宗門聯盟的就不是我虛月宗了!”
虛月宗主點頭,並沒有絲毫的遮掩、隱瞞:“望氣秘術之所以存在,爲的不就是更改變化麼,否則我也沒有必要付出慘烈、龐大到難以想象的代價也推演了!”
他說到這裡,語氣罕見的沉重,木訥的面容上也露出了十分複雜情緒變化。
有些與虛月宗主相熟的古族,都有些暗暗心驚。
能夠讓虛月宗主未知動容,情緒失控,這種代價……
“虛月宗主可清楚,誰是更改世界軌跡運轉之人麼?”有古族問道。
“很難準確判定!”
虛月宗主搖頭:“雖然現在看來,安莽姜離幾乎掌控了兩州之地,是最大的贏家,畢竟在原本的軌跡運轉中,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可同樣的變化,也發生在亂葬、瀚州、瓊鯊三座地域,他們原本的主人,都各有不同。
“但通常而言,真正洞悉未來規律的人,是不會這麼早跳出來的,他就算擁有更大的目的和算計,也會蟄伏在暗處,直到最後時機的到來。”
“虛月宗主,既然事實已經如此,你與我們說些,可有更好的選擇?”
已經有一些古族選擇相信虛月宗主。
“投向大周,或者說投向姜時戎!”
虛月宗主十分果斷,“既然九州四域的局勢發展,已經脫離所有的預期和變化,那麼現在最爲穩妥的就是依附在姜時戎的庇護下,先躲過九州世界最初的劇烈動盪,只有活下去,我們纔有機會!”
“如果虛月宗主的望氣術無誤,姜時戎是今古主角,他的氣運氣勢必然很難被更改變化。”
“不錯,縱然有人改變格局,但一世主角的氣運,卻極難剝離,終有波折,也一定會以其他的路徑走到終點!”
越來越多的古族被虛月宗主說動,暗暗點頭。
畢竟,無論虛月宗主的判斷是不是真實,雲州古族已經陷入了絕地。
北莽大軍中隱藏的神族,實力強大到令古族都感到恐懼。
他們狠厲無情,根本不給古族們任何求饒投降的機會。
投降北莽,希望渺茫。那些神族來歷未知,古族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背後,究竟是何種存在在主導,又有什麼目的。
逃往奉州?
結局還不是一樣?
奉州古族的境遇,此刻也不比他們好過多少的。
與封印沉眠前,覬覦十三道超脫九州的資格時相比,現在的雲州、奉州古族,都只想儘量的躲過九州初期的恐怖動盪。
活下去,纔有未來。
“先假意投靠姜時戎,躲在大周的旗幟下,靜等一些變化平息,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我們現在就離開,直接前往盛京?”
已然有了決定,很多古族都直接起身,不想在武應府繼續逗留。
畢竟北莽大軍與神族,隨時都有可能攻殺到這裡。
“不必前往盛京,姜時戎此刻就在雲州!”
虛月宗主卻搖了搖頭,道:“而且,我們也不宜離開這裡,至少半年之內,武應府都是絕對的安全所在。”
“北莽大軍距離我們不過三五百里,武應府怎麼可能扛得了這麼久?”
“不錯,畢竟攻下武應府,北莽大軍就算徹底掌控了雲州大地!”
古族們十分不解。
“望氣術不會有假,武應氣象平穩,狀若壽龜,諸位安心住下即可!”
虛月宗主淡然笑道:“不出兩日,姜時戎必從此處路過,返回盛京,與之一同而行者,也有驚天氣運氣勢在身,或也是一位超脫資格的未來掌御者!”
他話音落下,在場古族都還未來得及表態,就忽然感到天地陡然震盪了起來。
“這是……”
所有古族同時一震,紛紛走出大殿,爭先恐後的極目遠眺。
……
“四皇子,武侯真的會來嗎?”
雲莽交接處的一處隱蔽峽谷中,灌木密集,寂靜無聲,卻有一絲絲很難察覺的血腥氣息,隨風旋轉,窩在地陷處,無法散去。
灌木下,匍匐着很多身形矯健、孔武有力的男子身影。
他們身着破爛布衣,將身上甲冑的光澤全部遮擋,連兵刃、弓弩,也全部被沙土掩埋,鋒利刃意盡數蟄伏。
大週四皇子司馬燁斜靠在山體上,透過前方灌木間縫隙,目光警惕的暗暗張望。
聽得身後千戶將領低聲問詢,他微微側身,看到了數百雙充滿盼望與希冀的目光。
司馬燁心中微不可察的一顫,堅定的點了點頭:“我已經接到來自盛京的密信,武侯爲尋雲州鼎器,會親自降臨雲州,我們的任務就是要協助武侯。”
“武侯若是尋到雲州鼎器,雲州是不是就有救了?”
“武侯也會留下,對抗北莽的吧!”
“我們能隨武侯一起返回中州嗎?”
……
聽到司馬燁的話,一些校尉將領都忍不住的悄聲詢問,眼中的迫切,難以掩蓋。
“我們不會離開雲州,而是要繼續留在這裡,與北莽和古族勢力抗爭,爲大周堅守固土!”
司馬燁心神也有些晃動與不忍,但深吸了一口氣,依然還是強撐氣勢:“諸位放心,父皇和大周都不會放棄我們的,只要我們堅持,就一定等到雲州光復的一日!”
“光復雲州?”
“哈,我不怕死,只想讓親族知道,我沒有降莽,至死都是大周之兵!”
“好想再吃一碗家鄉的雲面!”
……
嘆息、苦笑、默然,消極的情緒瞬間在周圍蔓延開來。
誰都知道,雲州根本就沒有任何希望。
聖上固守盛京不出,雖是爲了保全力量,可偌大的天下都被古族、北莽佔據。
一座盛京城又能保全和積蓄多少力量、兵馬、強者?
而云州自古族降臨那一日起,除了得到景皇的聖旨鼓勵部署外,還有什麼。
聖上說的隆重,言語激盪鼓舞。
可盛京的皇族權貴,可派一名子嗣進入雲州,與他們一同抗敵?
若非四皇子身先士卒,與他們一同戰鬥,早在半月前,他們之中就該有人放下兵刃甲冑,降去北莽了。
非他們背叛朝廷,長城駐軍十五萬,戰到今日只剩下寥寥兩千餘人。
他們沒負大周,是大周負了他們!
“將士們,朝廷都沒有忘記我們,爲保雲州不失……”
司馬燁想起密信中的話,話語微微一頓,停息片刻方道:“父皇已經派太子前來雲州了,有太子坐鎮,雲州必能光復!”
“太子?”
“大周什麼時候立了太子!”
“聖上五位皇子,大皇子、二皇子被廢被殺,三皇子修文、五皇子尚武,卻都沒有繼承大統的資格能力。”
“除了四殿下,還有何人配得上太子之位!”
周圍將領軍士一片譁然。
景皇五名皇子,唯有四殿下司馬燁文治武功出衆,又堅韌不拔,身先士卒。
若非司馬燁繼承大周,此刻在峽谷中的所有軍士將領,都不會誠服。
呼
衆軍士正錯愕議論間,峽谷中氣壓氣流陡然變化,像是受到某種氣勢的壓迫,向着四面八方涌蕩而起,形成大風。
峽谷中心,一道高大巍峨的身影突然出現,像是自虛空中走出的一樣。
他紫冠蟒袍,氣勢雄渾宛若十萬裡山嶽大地,狹長眸光流轉,有萬千氣機化爲兵戈戰器,組成一座座殺伐大戰,轟然運轉。
一念之威,可抵千軍萬馬。
“臣姜時戎見過四殿下!”
鎮武侯姜時戎轉身看看去,目光所及,司馬燁身前灌木嘭的一下化爲齏粉,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