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螺號聲響起,戰鬥開始。
首先動作的不用說是織田聯軍,林秀貞和織田信興商議之後已經打定主意要一擊成功,那麼自然是全力以赴,因此,第一波正面攻勢織田聯軍就直接出動了四個足輕方陣、超過兩千人!
中軍本陣處的織田木瓜旗被高高舉起,迎風狂卷舞動,兩旁的令旗同時揮擺,向指定的足輕方陣發出本陣發佈的作戰意圖和出擊指令,頓時,整個小木江城城下,呼嘯如雷、震動千里
“織田軍!前進!”站在每個足輕方陣最前排左邊的足輕大將們將令旗擺動的一絲一毫變化都看在眼裡,立刻端起長槍,大聲呼喝隊伍前進,肅穆的武士面孔上只剩下濃厚的殺氣!
“殺!殺!殺!”麥浪般無數聲音匯成一股不可阻擋的洪流,如林般在陽光下閃耀着冰冷寒光的槍尖齊齊前指,2000雙步伐邁出磐石般堅定有力的印跡。向前!織田軍向前!在遼闊的尾濃平原上,他們是不可戰勝的鐵血雄師!
正像林秀貞事先料想的那樣,經歷過屍山血海的百戰之師和由那些滿腹政治野心的僧侶們傳播的不知所謂的‘佛義’以及永遠不可能實現只能用來愚弄那些大字不識的老百姓的‘人間佛國’的許願煽動和武裝起來的鄉野村民,這兩者之間的差距,猶如天上地上,難以逾越。
此刻的戰場就是對這一點的最好展現,僅僅是織田軍出擊時的一個小小氣勢宣泄,便極大地動搖了對面密密麻麻人數衆多的叛軍的士氣,隔着老遠可以看到不在少數的最前排的叛匪竟然被迎面巨大的怒吼聲浪嚇得直接丟下武器,就想往回跑,可惜很快,他們就毫無意義地死在了督戰僧兵的刀下,成爲這場戰役的第一批犧牲品!
“林大人,讓騎兵隊也出擊吧!我們可以更快地壓垮這些烏合之衆,儘早解決戰鬥!”說話的是已經騎坐在馬背上,忍不住想要親自上陣的織田信興,就在前一刻,他仍在猶疑不決,但眼前的現實給了他明確而令人振奮的答案,因而,他甚至打算將壓陣的騎兵都派出去,以期更快底定勝局!難以抗拒的戰功誘惑正瘋狂吞噬着這位年輕將領的冷靜和理智!
林秀貞並沒有第一時間注意聽身旁信興的建議,因爲戰事異乎尋常的順利預兆讓滿面紅光的他此時已經在心裡開始細細盤算起此戰大勝之後自己所能得到的利益。他揚揚得意於自己對戰鬥結果的完美判斷,心中那原本還僅存的一點點擔憂也早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啊,不,信興殿下。”林秀貞作出這番回答時的神情就彷彿他是一個縱橫沙場未逢一敗的常勝將軍一般的自信。“您的想法顯然是沒有任何必要的奢侈,在徹底擊潰叛匪前使用騎兵隊完全就是一種浪費!我們應該留着這股力量,等到叛匪敗逃時,他們將是收割戰功最具效率的武器!”
“那麼,如您所願,林大人。”信興沒有再堅持自己的想法,而是翻身下馬,將更爲火熱迫切的目光投向了戰場,顯然是認同了林秀貞的想法,的確,有什麼比追着近萬沒有反抗之心的逃兵然後盡情揮刀更令人感到快感的事呢!
戰場之上的織田武士們也許抱着同樣的想法,以至於明明人數上就像一滴水的他們在氣勢上居然完全壓倒了面前的一片大海!但很快,他們就無法再這樣猖狂了,因爲叛匪的雷霆反擊開始了。
“滾開!全都給我滾開,你們這幫蠢貨!”一個身材高大魁梧、長相兇惡不似佛門倒似魔門的僧兵,狂吼着揮舞手中一柄奇長的雉刀撥打正對着織田方陣衝擊處的一揆軍,如同趕羊似的把他們趕到一邊,直到露出一個大約有五十米長的縫隙才停止動作,然後扛起大刀就那樣一人立於陣前傲然對着衝過來的兩千織田軍。
這禿驢在幹什麼?!這恐怕是所有出擊的織田武士心中的疑問。難道這傢伙想以一人之力抵擋兩千兵鋒?!想來想去,得到的這個答案卻讓所有織田武士徹底放下了心中的石頭,因爲很明顯,這是白癡所爲!於是,在重逢的路途上,織田方陣中多出了一些與戰吼極不和諧的音調,那是毫不掩飾的嘲笑!
“哈哈,阿虎!你看到了嗎?這傻大個以爲他是千人斬,居然想……”
“砰!”一聲突如其來的轟響,讓這個奔跑在織田方陣衝鋒前沿,正跟身旁同村的夥伴譏笑着叛匪的年輕聲音戛然而止!
那個被年輕聲音換做阿虎的少年聽到巨響,愕然間回頭一望,只見他的同伴丟了長槍,正捂着汩汩冒血的胸膛,跌跌撞撞地搖晃着向前挪動着腳步,但很快雙眼怒瞪着,滿臉難以置信神色地撲倒在地,沒了聲息。
“啊!是鐵炮!”儘管叫阿虎的少年很年輕,但卻是個十足的老兵,因此他很快便找到了使同伴斃命的原因,是鐵炮射擊出的鉛丸!叛匪居然有鐵炮隊?!這個令人崩潰的發現讓他忍不住滿臉恐懼地吼了出來。
其實,用不着阿虎提醒,負責率領四個方陣攻擊敵陣的林新次郎已經明白自己遭到了早有預謀的鐵炮隊排擊,因爲剛纔的轟響聲中,整個前排至少就有幾十人猛的渾身一震踉蹌倒地,然後再也沒有爬起來,而離他僅一步之隔的一名親衛也是其中之一!
驚變就發生在一瞬之間,然而對整個戰局的影響卻是決定性的。
就在織田方陣衝勢爲之一滯的時候,那名立於叛軍陣前的僧兵卻將肩扛的長刀高高舉起,臉上露出一絲嗜血的獰笑!
“嘩嘩譁”,腳步聲凌亂,但彷彿每一下都敲擊在織田軍的脆弱心房上,只見叛軍陣勢中央的那個縫隙裡,頃刻間涌出無數身着白袍、內襯鎧甲的正規僧兵,而令織田軍難以置信的是,這些僧兵的手裡竟無一例外,全部都拿着一杆鐵炮,黑黝黝的洞口正緩緩對準他們的胸膛!
“射擊!”僧兵頭目沒有給織田軍任何一絲機會,當即下令鐵炮隊排擊!
“砰砰砰!”“砰砰砰!”飽含沉悶節奏的交響樂聲中,赤紅的火舌歡快地跳躍着,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熾烈的痕跡,煙霧繚繞中耳旁轟鳴的是火藥爆炸、無數鉛丸迸射、撕裂空氣的死亡之音!
“啊!”
“呃!”“我的眼睛啊!”“天哪!我的腿!”“爲織田而戰!嗚!”
此起彼伏的呻吟、撕心裂肺的慘嚎伴隨着交叉的火舌盡情肆虐織田足輕方陣而四起!一顆顆鉛製的彈丸穿透鎧甲,在脆弱的翻滾攪動,帶來的痛苦讓這些最堅強、勇猛的武士也禁不住慘呼無力!一往無前的浪花彷彿撞擊在無形的礁石上,碎裂幻滅。
視野之內,到處可見,衝鋒的織田武士被紛飛的彈雨擊中,翻滾着撲倒在原野上,屍體越堆越多,最後甚至阻擋了後面士兵前進的道路,於是足輕方陣愈發鬆散,幾乎成了單個武士端着長槍向前衝的局面,結果自然是成了活靶子,被一一擊斃。
如果此時是一個經歷過鐵炮戰的將領臨陣指揮,那麼他會立刻慶幸地發現一揆叛匪的鐵炮的確火力猛烈,而且具備相當的心理震懾作用,但頂多只有三百到四百左右的鐵炮,而且運用得十分粗糙,既沒有形成覆蓋的火力網,也沒有利用三段陣來降低射擊之間的時間間隔,甚至可以說非常混亂,只是單純依靠個人的殺傷輸出。
這樣的狀況對於深陷險境的織田軍來說,算得上是一個絕佳的拯救自己的機會,只要拼死殺過去,那些周邊沒有長槍足輕護衛的鐵炮兵只有全軍覆沒的命運,如果再果斷地進行穿插,甚至能夠將兩旁看戲似的叛軍陣勢徹底打散,那樣反而會造就一個極端有利於己方的戰略時機,雖然會有較大的傷亡,但以四個方陣爲誘餌,然後施行反包圍殲滅戰,勝利將只是時間問題。
說了這麼多,但現實卻令人遺憾,因爲領兵作戰的林新次郎只是一個也許稱得上很熱血但同時也很菜的戰場雛鳥。敵軍小小的佈置帶來的一點點挫折就讓他對自己完全喪失了信心,絕望地認爲大勢已去,於是‘毫不猶豫’地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旁邊的侍衛勸都來不及。
災難降臨了。撤退的命令讓所有仍在奮戰的織田武士們茫然了,他們最終選擇了服從,同袍的屍體拋棄了、受傷的同伴拋棄了、勇氣一去不復返,三輪鐵炮射擊僅僅造成了不到兩百人的死傷,如此微乎其微的損失卻讓衝鋒變成了丟盔卸甲的大潰退。
如此戲劇性的局勢逆轉,讓後方觀戰的織田本陣大軍目瞪口呆,織田信興的臉上因憤怒而滿是病態的潮紅,而林秀貞更是乾脆的暈了過去。
必須先穩住陣腳,然後回城固守待援!信興已經沒有空閒去思考爲什麼一場戰鬥最終成了鬧劇,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大軍能夠安然撤入城內,小木江城決不能陷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然而就在他準備接替暈倒的林秀貞指揮防禦反擊之時,敵人的號角聲卻已搶先響起!
驚天動地的洶涌洪流撲面而來,黑雲壓城城欲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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