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越來越密集,突擊隊的士兵已經無法再用武器撥開流矢,只能被動地用手護住臉面,然後靠身上的鎧甲硬扛。雖然不惜重金打造的具足提供了相當的防禦力,但無可避免的傷亡還是開始出現了。畢竟那些流矢不可能盡躲着你鎧甲的縫隙不進去的。
“厄!”一名伊藤突擊隊員前衝的步伐突然猛地一頓,緊接着便捂着脖子,面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哼,只見他的護頸和身鎧的衣縫結合處隱約露出一截細細的箭桿。
“是一決勝負的時候了!”在付出數十人的傷亡之後,突擊隊終於衝出箭雨構織成的天幕,但戰況卻顯得更爲棘手,一鼓作氣的第一波進攻收效甚微,眼看着那些英勇的部下渾身掛滿箭支,手持太刀跟密集排列成長槍方陣死死堵住營寨缺口處的武田旗本浴血廝殺,鹿之介明白最關鍵的時候已經到了,是死是活就看這臨門一搏了。
“甩繩!”到了此刻就連鹿之介也已經沒工夫顧及滿天橫飛的流矢了,硬衝槍陣的結果只能是傷亡慘重,只能嘗試另一種辦法了,鹿之介單手拿槍,邊跑邊用右手取下腰側的粗聲,將帶有繩套的一頭飛速旋轉起來,同時高吼着下令給部下一起行動。
“唰唰唰……”乾淨利落的響聲中,數十條繩索凌空拋向構成營寨柵欄的木樁頂部,紛亂之中大多都落到了空處,但還是有不少準確命中,落在木樁頂端的繩釦被士兵們輕輕一拉便牢牢地鎖死。
“三個人一條繩,給我用力拉!”鹿之介一邊指揮着部下合理分組以儘快清除木柵欄,一邊獨自鉚足了力氣開始奮力拉動手中的繩索。時間決定成敗,營門口的那些突擊隊員們不顧犧牲地短刀在槍林中掙扎搏殺就是爲了吸引注意力爲他們爭取時間,這樣的機會是用同袍的鮮血堆砌的,不容有半點懈怠,每個士兵都不由地雙眼赤紅地努力拉動着粗糙的繩索。
“嘎吱、嘎吱……”原本應是磨牙般刺耳的聲音此刻在伊藤軍的耳中卻儼然天籟,每個人都喘着粗氣地堅持着,終於“彭!”的一聲,一個木樁承受不住拉力從中斷裂成兩截,緊接着,左右同樣悅耳的聲音此起彼伏,不少伊藤武士用力過猛翻倒在地,狼狽不堪,但誰也不會在乎了,因爲在他們面前,武田大營的入口已經訇然洞開。
“殺!殺!……”鹿之介率領着部下如同出籠的野獸一樣從缺口處涌進大營,然後返身向仍舊在頑強抵抗的武田旗本背後殺了過去。戰鬥的結果在此刻,已然決定。
沖天的大火熊熊燃燒,幾乎映紅了半邊天,濃煙繚繞着將一片狼藉、遍地死屍的殘破大營遮掩起來,一面破損不堪的武田割菱旗孤獨地躺在地上,上面佈滿征塵和硝煙的痕跡,同時也印證着它曾被無數雙腳踐踏而過的恥辱和悲哀。
鹿之介左手提着沾滿血污的吞取,吊着右胳膊站在密林中看着不遠處的猛烈火勢,默然無言,唯有棱角分明的面龐在火焰的照耀下顯得愈發剛毅。
“21比27,打賭你可是輸了!”本多站在一邊,渾身瀰漫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彷彿一個地獄修羅,鮮血甚至將鎧甲原本的表面徹底掩蓋住了.站了這麼久,他突然冷冷地說道。
“呵呵,這可不好比,矢澤那傢伙可是個將軍,怎麼着也不能只算一個首級吧?”鹿之介聞言一愣,繼而轉過臉朝着依舊滿臉冷酷的本多笑道。
“那傢伙的武藝甚至連個旗本都不如!老朽不堪的匹夫罷了,莫非你還以討取之爲榮!”本多聽到鹿之介的辯解,立時面露鄙夷神色道。
“開個玩笑罷了,老大臨行前早就囑咐過了,這次深入敵後,危機重重,能夠活着回去就是最大的勝利。不管取得什麼戰果,一律算集體戰功。”
本多沒有答話,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半晌才低聲沉吟道:“那個,謝謝你替我擋那一槍。”
鹿之介轉過頭,滿臉盡是怪異的表情,突然猛地用手勾住本多的肩膀,放聲大笑道:“我就知道,你還是個孩子而已,哈哈哈!”
本多沉默。
“將軍,我們可以出發了。”就在鹿之介開懷大笑的時候,副將森田走了過來彙報道。
“情況怎麼樣?”鹿之介轉過身,無邊的笑意一瞬間就收斂無蹤,立刻換上了一副令人敬畏的威嚴和肅穆神情,把一旁的本多看得一愣,但很快又恢復了一臉沉寂,只是澄澈的雙眸中多了一絲瞭然和尊敬。
“67人陣亡、49人受傷,其中7人傷勢較重,我已經作了妥當處理,基本不會影響我軍的機動性。”森田的語氣中透着一絲慶幸和戰勝之後的亢奮。
“不行,傷兵不能隨隊轉移!”鹿之介尚未開口,本多突然語氣堅決地說道。
“這……”森田感覺自己的額頭盡是冷汗,以前在主公麾下作戰從未有過放棄戰友的事發生,但現在深入敵後,那些傷兵特別是重傷者的安置雖然辦法是有但拖累還是不可避免的,難道這位新上任的將軍是要……,想到這裡,森田愈發覺得呼吸都變得粘重起來,主公一直以來灌輸的絕不放棄戰友這一根深蒂固的思想在胸口激盪,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敢於拒絕將軍的殘酷命令。
“我們將傷者全部留下交給那些忍者照料!他們精通潛伏隱藏和野外生存的手段,可以很大程度上幫助傷員們堅持下去,如果跟着大部隊行動,恐怕結果只會是造成傷勢惡化,最後白白死於病痛,我們絕不可以放棄任何一個戰友!”就在森田和鹿之介內心各作不同想法的時候,本多竟是一改以往的沉默寡言,大聲地說出了這一番話,更令人驚詫的是說這些話的時候本多的眼中彷彿有一團烈火在跳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