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濤把五四手槍插回右大腿外側的戰術快拔槍套,望着牀上睡得很酣暢的徐幫成,突然,聽見這小子嘴裡喊了一聲什麼,雖然很模糊,但他還是聽清楚了這小子在喊媽媽。
他心裡又沉重起來,他知道這小子夢見了遠方的媽媽,眼下大戰在即,對於駐守無名高地的中國軍人來說,可說是生死未卜,徐幫成現在沒有了女朋友,母親也許就是他今生最值得眷戀和掛牽的女人。
徐幫成是很受武文濤看好的兵,武文濤非常瞭解他的家庭情況,他是個軍二代,也是烈士的後代,他五歲那年,父親在一次抗洪搶險的行動中,爲救落水的兒童被洪水沖走而光榮犧牲,母親又身患小兒麻痹症,一條腿癱瘓了,只能靠柺杖纔可以勉強走路。
爲了把他養大成人,爲送他讀書念大學,母親不可能光靠政府給的相對微薄的烈士憮卹金,主要靠開的一家洗衣店給人清洗熨燙和縫補衣服掙錢,因此,母子倆日子過得還是緊巴巴的。
看到母親那麼辛苦地維持一個家,他下定決心,一定努力學習,考上好大學,將來找個收入不錯的工作,攢錢買套大房子,讓母親下半生過上舒服的日子。
從初中到高中的六個學年,他的學習成績一直是名列前茅,從未低於過年級前十名,最後奮戰完高考,上了一所國家教育部直屬的重點大學,也拿到了貧困助學金,學習半點沒鬆懈,又年年獲得三好學生的榮譽,以及獎學金。
大學讀完四年後,他本來已經被一家國內排名前二十強的企業聘用,月薪也相當可以,但他母親卻偏要他繼承父親的遺志,走當兵報國的路,他從小就崇拜軍人,拿父親當偶像,就欣然地聽從母親,放棄那份體面的工作,報名應
徵。
良好身體素質,根紅正苗的烈士子女出身背景,又是大學畢業,令他很容易就通過體檢政審,收到了入伍通知書。
那一天,他脫去學生時代最鍾愛的李寧牌運動服,喬丹運動鞋,換上從武裝部領來的07林地通用迷彩服,體能服和作訓膠鞋,母親把作訓帽扣到他剛剛剃去碎髮的光頭上,給他正了正帽檐,扯了扯上衣下襬,又俯低身子爲他重新系了繫鞋帶。
他蹲在母親跟前,母親那兩隻因忙生計操持家務而粗糙的手,撫摸着他當時還很稚嫩的臉蛋,殷切地希望他能夠當好兵,爲父親爭光,做一個像父親那樣的英雄。
武文濤當時受師長的委派,去A師當兵那批兵的兵源所在地,物色偵察兵的苗子,在人武部的大院內碰巧看到了徐幫成母子相離別的那感人的一幕。
想起徐幫成的母親緊緊摟住徐幫成,流着淚,祝福勉勵的話說個不停的情形,武文濤就不禁熱淚盈眶,抹了一把眼淚,他還記得當時,他向徐幫成的母親表明很看好徐幫成這個兵,很想把徐幫成培養成一個優秀的偵察兵。
徐母緊緊抓住武文濤的手,說她家的兒子是個很聽話,很刻苦,也很懂事的孩子,麻煩武文濤幫助她兒子早日成才,在部隊建功立業。
武文濤當然信守承諾,徐幫成也肯用功,經過武文濤精心的栽培,徐幫成練就了一身好本事,成了一個敢於打仗又能打仗的偵察兵。
武文濤平躺在野戰摺疊牀上,閒着眼睛,努力剋制住自己不去爲徐幫成考慮太多,那樣的話,他就有立馬把徐幫成攆走,不讓這小子參加即將爆發的戰爭的衝動。
因爲武文濤知道徐母下肢殘疾,行動不便,靠政府給的烈士
憮卹金和開洗衣店維持生計,實在太不容易,下半生,還需要她唯一的孩子,徐幫成照顧她,贍養她,爲她送終,所以武文濤真不忍心讓徐幫成冒險,萬一有個閃失,徐母該多傷心哀痛啦!
他試探着小憩一會兒,大戰在即,他身爲無名高地的最高軍事指揮官,肩上擔子比泰山重,他更需要養足精神,蓄積銳氣。
忽然一陣冰涼山風吹了進來,洞中本來就很陰冷潮溼,是以,冷風觸體有如寒氣侵入身體,淺睡中的武文濤不由自主地打了兩個哆嗦,他沒有睜開眼睛,本能地伸手把毛毯扯散開,蓋住上身。
他衰憊極了,睏乏極了,可就是睡不踏實,迷糊狀態仍然能夠感應到附近幾張牀上躺着的士兵發出的呼嚕聲,翻身帶起的搖牀聲,甚至連洞門外有人路過的腳步聲,都逃不過他靈敏之極的感覺器官。
睡在武文濤斜對面的徐幫成這會兒正呼嚕呼嚕地打着鼾,這小子睡得那麼香,那麼沉,那麼安穩,因爲跟他從軍路上的貴人武文濤在一起,他就有了堅實的靠背,心裡的安全感比任何時候都高。
倘若沒有遇上武文濤這個貴人,或許他只是一個很平凡的大學生士兵,在普通的步兵連,通訊連,防化連,或者機關的警衛連,跟當前絕大多數90後士兵一樣,渡過兩年清苦的軍旅生活,然後套轉士兵或者退伍回地方,找份收入不錯的工作,或者自主創業,根本就不可能像現在這麼轟轟烈烈,打完暴恐分子,毒梟武裝,又來教訓那些膽大妄爲的白眼狼。
倏忽間,轟的一聲巨響,宛如驚雷驟發,武文濤刷地睜開雙眼,刺棱一下從牀上翻起來,條件反射地拔出五四手槍,在右腿的護膝上喀嚓一聲蹭動套筒,給槍上了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