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他們行到一處郊區,人煙罕見,因爲風景秀麗,他才命人停下,稍作休息的。
“柳荷,我們看看外面的風景吧,聽到小鳥的鳴叫了嗎?”將她抱下了馬車,僕人們早就準備好軟榻供他二人休息。
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好一片春的生機。四處都是鳥語花香,他們享受這自然帶來的愜意之感。
尉遲逸風本是微閉着眸子假寐,突然皺了眉頭,不一會便聽到一女人的哭叫聲,還有馬匹的奔跑聲。
“少爺,這事?”下屬在詢問他,畢竟這裡是天鏡的國內,他又是一國之主,百姓的事他不應該置之不理。
“看看再說。”下屬得了令便立於一邊,裝作滿不在乎一般。
“求你,放我下來——”女子的哭聲越是離得近了,越是聽得悽慘,一女子被拖在馬後,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路上的石子劃破,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沒有一處完好,身後留下長長的一條血痕。
既然是見慣了血的將士們也不免倒抽一口氣,怎麼能如此狠心的對待一名女子?既然是她犯了錯,也不應該遭到這般對待。
尉遲逸風一皺眉頭,他很討厭用這種方法對待女人。女人本就是弱者,理當被照顧,既然犯了錯,也不能這般**。
“去,問問怎麼回事。”他一聲令下,同時飛出幾道人影,馬長嘶一聲,停了下來,同時也把那女人從解救下來。
馬上的人在震驚之後立馬揚聲大吼:“你們是什麼東西,竟然敢管閆的少爺的事!”
“閆家?”那是什麼?小家小戶他不知道,也無須知道。
“把那個拉下馬,掌摑二十!”他最近正好氣不順,想找人出氣呢。這不,出氣筒就來了。
那人被打了二個個巴掌,整張臉腫得像個豬頭。尉遲逸風這才覺得消了些氣。靈兒早就吩咐其餘的奴婢爲那女人換上了乾淨的衣服,也爲她身上的傷上了藥。
只是傷得太重,短時間之內無法恢復。可能是拖得太久,腿上有的地方都已經露出了白骨,這要恢復也得很久。
“奴家多謝恩人。”她被攙扶着還是恭敬的拂了拂身子,可見是一個懂禮數的女人。
“怎麼回事啊?”靈兒開口問道。
那女人本止住的淚就又流了下來,原來她只是附近縣城中一個秀才的女兒,因生得有幾分姿色,便被城裡的惡霸看中,強娶了進門。然後那惡霸沒過多久,便又娶了另一房,她不過是個小妾,而且性格溫順,便被欺負,後來,她又因懷了身孕陷害與下人有染而被休,等到她產下腹中之子,想要守着兒子過一生的時候,那惡霸又生了暴病,死了。
這一死,他們閆家的香火便斷了,這閆老太爺又想起她來。非要把她的兒子搶走,她不依,便遭到了這個下場。
女子說完含着淚跪了下來,求尉遲逸風把她孩子討回來。這事就算她不開口,尉遲逸風也要管的,在他的治理之下竟然還有惡霸,他豈能容之!
當即問清了那惡霸家的所在,他們一行人浩浩湯湯的去了。也因爲他管了這件閒事,也算是上天憐憫,讓他心愛的女人睜開了眼睛。
他們一行人闖進了閆家,閆家老太爺也是見過世面的,一見他氣宇非凡便知道來者不善,便笑臉相迎。
幾句話下來,尉遲逸風連嘴都沒張,全由下面的人辦了。閆家就倒了,閆家惡貫滿盈,現在終於倒了,百姓一陣歡呼,而那名苦命的女人也終於抱回了自己孩子。
“多謝恩人!”女人抱着也就兩個月大的嬰孩,給尉遲逸風磕頭道謝。
“起來吧。”尉遲逸風擺了下手,他不是爲了讓她道謝纔出手的。而是他很不願意看到在自己的國土上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少爺,這女人怎麼辦?”下面的人一問,尉遲逸風一挑眉,那人就低下了頭。這女人模樣生得不錯,剛纔開口問這話的人,也是尉遲逸風身邊的老人了,據聽說這人的夫人難產死了,他也沒有再續絃,想來是看中人家這苦命女人了。
“你叫什麼名字?”尉遲逸風難得會主動開口,那女人報了姓名,竟然姓柳,名爲柳月。
“柳月,如果你願意,我爲你指一婚怎麼樣?”尉遲逸風一開口,那女人就又磕了頭。“謝謝恩人的大恩大德,柳月當牛做馬也無以爲報,任憑恩人作主。”她家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早在她被搶去做妾之時老父就氣死了。現在她獨一人,託着這樣一個羸弱不堪的身子,更何況是被休的女人,想自己再嫁是根本不會有人要的。
現在既然尉遲逸風願意爲她指婚,她也是高興的。就想着,如果自己有一天沒有,孩子好歹也有個家,不會淪落街頭。
她抱着孩子道謝,結果那孩子在這個時候哭了,哭聲洪亮,而且任女人怎麼哄哭聲也止不住。
尉遲逸風的眉頭才皺上,就聽到靈兒欣喜的聲音喊了出來。“少爺,小姐剛纔睜開眼睛了!”
這可真是這麼久以來最讓人欣喜的消息了,他一躍起來,一轉身就就到了內室,因爲只是暫住,所以,這外廳和內室只有一門之隔,那孩子一哭,納蘭柳荷聽到之後突然就睜開了眼睛,隨後很快就閉上了,但是靈兒卻看到了。
“是孩子的哭聲讓她睜開的眼睛。”左少卿略一恩索,便下了定論。母性使然,納蘭柳荷聽到孩子的哭聲,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這是一個好現象,這就說明她的的確確是有意識的,這就有恢復的可能。
中了那麼深的毒,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奇蹟了,何況能好起來。這實在不易。
因爲柳荷睜過一次眼睛,尉遲逸風便天天都襯在她的身邊,他好希望下次她一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可是這一等就又是半個月,尉遲逸風這日正抱着納蘭柳荷坐在馬車廂中,將靈兒熬的湯一勺勺的餵給她喝,可能是今日這湯不夠甜,便酸了些,他餵了幾勺之後,就聽到微微的一聲:“酸~~”
手中的勺子和碗全都落了地,他擡起臉來看着她,她眼睛微眯着,正在看他。微蹙的眉正說明之前的東西有多酸。
“柳荷?”輕輕的喚了一聲,他覺得自己的這會心臟都停止跳動了,面前的人真的睜開了眼睛?
“酸~”她重複的又說了一遍。
“好好,酸,我們不吃了。我們吃甜的!”尉遲逸風深怕錯過她的每一個表情,敲了敲車廂外面,靈兒輕聲問:“少爺,您有吩咐?”
“端碗甜點的湯水來,要快!”他的聲音都顫抖了,爲了不嚇到柳荷,他壓制了心裡的喜悅,沒敢大聲。如果可以,他真想放聲大喊:柳荷醒了!
甜的湯水端來,他親自餵給她喝。她的眸子微閉着,不過卻很乖,把那一碗甜甜的湯水都喝下去了。
尉遲逸風再也抑制不住心裡的狂喜,將她抱在懷裡,喃喃的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她的目光茫然,不解的看着他,許久纔開口:“你是誰?”
晴天霹靂,尉遲逸風僵着身子,盯着她看了好了會,這纔去喚左少卿過來。左少卿診了脈,沒說什麼,去開方子了。
能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蹟,現在只是不記得尉遲逸風而已,說不定哪一天就想起來了。
“柳荷,你現在才醒,以後會想起來的。別急~”笑話,急的是他吧。他比任何人都急。
“你叫什麼名字?”柳荷醒了,對着這個關切自己的男人,有着莫名的親近之感。特別是聽到他的聲音時,心裡覺得暖暖的。只是看着他的臉時,會讓她心悸,這莫名的心悸不知道緣起何處。
“我叫尉遲逸風,你叫納蘭柳荷,你是我的皇后,我是一國之主。我們還有一個可愛的兒子,叫燁兒,你肚子裡這個小寶貝,名字還沒取。”尉遲逸風想把所有關於二人的事全都告訴她。
“沒取名字?我記得睡夢中你說過叫鴻兒,芙兒是不是?”她在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一聽她開了口說出自己同她的喃喃自語,便欣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尉遲逸風樂得直搓手,他是很想抱柳荷的,又怕會嚇到她,還怕自己在沒被她認定的時候太過唐突。總之他現在就是護柳荷護得不行。
“是是是,你覺得好不好?要是不喜歡就再取。”尉遲逸風急急的說。
“挺好的,都依你吧。”他不是自己的相公嗎?怎麼是這副模樣,一點頂天立地樣子都沒有。
她初醒還是很容易累,常常都是睡着,不過臉色已經好了很多,最初是蒼白的,最近多少有了一絲血色。人也格外的精神了些。
“真想騎馬啊!”她看着碧綠的草地,心癢的說道。有些無奈,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可能不去折騰自己的孩子。
“等到你身子養好了,我們的孩子降生後,我帶你去騎馬,好不好?”尉遲逸風一直沒有過太親暱的舉動,就是怕他萬一控制不好,嚇到了柳荷,讓她好不容易開啓的心門再關上。
“好。”柳荷點了點頭,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問道:“燁兒有多大了?”
“還不到週歲,這會應該會爬了。”還是很小的孩子呢。尉遲逸風對於孩子有一種開生的厭煩感,對柳荷的孩子,他就算是很疼愛了。
“哦。”柳荷沒事的時候就畫些衣服樣子,會讓靈兒剪了縫製出來。都是快一歲孩子穿的,還有一些小一點的胞衣,這是給肚子裡的孩子準備的。
他們一路看着風景,不快不慢的趕着路。再也沒有什麼意外發生,尉遲逸風不是不防,而是他相信對方在這個時候,也不想出手。
柳荷在他這裡現在是最合適的,他們既然愛她,也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來。
當他們回到天鏡京城內的時候已經是夏季了,兩人安然無恙的回來,讓蘭若白很開心,她一直都很擔心,他們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就怕有個萬一,俗話說,兒行千里母擔憂。
她只有這一個兒子,怎能不愁呢。現在好了,尉遲逸風平安歸來,她抱着小孫孫去看他。當然也把玄丹漣一同帶了回去。尉遲逸風把柳荷帶走了,她就把玄丹漣接到自己的府上來住了。
玄家的小丫頭嫁過來,她是最贊同的。雖然不想包辦婚姻,可是這個孩子嫁過來總歸是好的。
“尉風給父親母親請安。”尉遲逸風行了大禮,然後到母親身邊把快要臨盆的玄丹漣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關懷備至的問着她的身體,玄丹漣微笑着回他,然後又向納蘭柳荷請了安,禮數週全之後,大家才入了座。
“燁兒都長這麼大了。”尉遲逸風看到奶孃懷裡的孩子,正眨着黑亮亮的眸子看着他們,一點都不怕生。
“柳荷,這便是燁兒。”奶孃將孩子抱過來,柳荷聽聞後有些不可思議,這個是自己的孩子?這麼大了?
柳荷失去了一部分記憶的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也沒有去提。這事急不得,要從長記憶,慢慢的恢復。
柳荷因爲很久沒見過孩子,雖然和孩子親近,可是還是有些力不從心。畢竟她從生下這個孩子之後,就沒有照顧過。也可以說她沒盡過一個母親的職責。對於這個孩子,她還是十分的悔疚的。
尉遲逸風將這一路上帶回來的新鮮玩藝拿出來,讓母親和漣兒挑選,剩下的纔會賞給一些比較聽話的妃子。
玄丹漣雖然已經快爲人母,可是對這些新奇玩藝還是喜歡得緊,挑挑選選弄了許多,尉遲逸風的面上帶着寵溺的笑說:“漣兒,多大也改不了這性子了。”總是鄰家妹妹的可愛模樣。
“逸風哥哥!”不滿的抗議一句,繼續挑挑選選。
當日安頓好柳荷,他便與穆秋密談去了。如果不是物穆秋的一封密信,他也不會回來。也許會等到柳荷痊癒,或者便隨柳荷去了。
“那些人都在哪裡?”他一問,穆秋答道:“我都安置好了,不過,這些人可不是平常人,你定要考慮好了。”
“我知道,他們留不得,但是這些人既然是由軒轅凌逍送上門來的,我們也不能現在就殺,這樣不妥。”尉遲逸風這一路都在想這件事。
軒轅凌逍這個時候把人送來給他,無疑是要破壞他和柳荷之間的感情的。其實也這樣說也不全對,軒轅凌逍送人來的時候,柳荷那時正是生死不明呢。那他送人來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他已經放棄柳荷了?他是那種輕易就罷手的人嗎?
“人不能讓柳荷見,就是你家的青兒也得提醒一些,說話什麼的都要注意。”現在千萬不能刺激到柳荷,一切都以柳荷爲首,什麼也不如柳荷重要。
“我明白,青兒那面什麼也不知道。”那他當初所決定的就是對的,先把人看住,其餘的都看情況而定。反正這些人都是些被拔光了牙的小豹子,就算有些傲氣,這幾年也都磨光了,他不擔心。
“還有,宮家的事你處理的很好。”宮家那小賤人竟然是蘇容的內應,雖然之前料想可能是她們,現在得到證實,他還是十分的氣惱。這女人怎麼就不能安分一些!
“你打算什麼時候審問他們?”穆秋覺得有些事應該早些處理一下比較好,不然怕生事端後患無窮。
“現在我就過去,那小賤人可是給我惹了不少的麻煩,我會讓她知道惹了我的下場!”顧不上一路的風塵,尉遲逸風便同穆秋去了牢房。
宮梅長得其實不錯,不然也不會送下宮來成爲他的妃子了。現在的宮梅穿着囚衣,面容憔悴,又眸中早就沒有了昔日的神采,目光呆滯,面色蒼白,嘴脣乾裂,頭髮也只是在後面隨意的綁紮着,早沒了往日的華貴。
尉遲逸風看了她一會,竟然是什麼也沒說。她這個樣子,全都是她咎由自取。如果她不對柳荷動手,他也不會滅她全族。
“我哪裡不好?你告訴我,我哪裡不好?”在尉遲逸風轉身的時候,沉默的宮梅突然開了口。他停住腳步,盯着宮梅,此時的宮梅的眸中投來的是濃濃的恨意,那種恨是絕望的,深入骨髓。
“你又哪裡好了?”尉遲逸風對宮梅的印象不深,從她入宮他好像也沒臨幸過幾次。不過,卻從沒想過她會做這樣的事。宮家歷朝歷代都爲尉遲家效命,怎麼到他們這一代便出了這樣的不效子孫?
“我哪裡不好?哪裡比不上那個女人?!我進宮三年了,你到我那裡幾次?我想懷個孩子,總也比一人守着一個諾大的華麗的籠子要好。可是,你連這個心願都沒有讓我完成。我爲什麼要看着你們幸福,而自己獨守空閨?”從她的角度上來看,她沒有做錯什麼。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過是爲了自己着想罷了。可是,她傷害了柳荷,這就是無法原諒的。